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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正當時》第83章
第83章

  安若希捱到錢裴走後兩日,穩定心神了趕緊來找安若晨。她將事情與安若晨說了。

  安若晨沉吟許久,問︰「錢裴說,他聽到傳言四妹活著?」

  安若希猛點頭,慌張地握住安若晨放在桌上的手。「姐,你想想辦法。」

  「他從哪裡聽說的?」

  「我不知道。」

  「他的消息來源,很重要。」

  「難道我不重要?!」安若希急得用力捏安若晨的手,「他說要殺我,還說要劃了我的臉,割我的耳朵,要把我……」安若希想起那時的情景,打了個寒顫。「你若是有什麼消息,什麼都好,你告訴我,他再找我時,我有話可說,將他穩住。」

  「我沒有任何消息,未曾聽說四妹活著。反倒是這錢裴,他從哪裡聽說的?」

  安若希甩開安若晨的手,站起來下意識地往後躲了兩步︰「難不成你想讓我反過來刺探錢老爺?讓我去問他哪裡得的消息?我瘋了嗎!我又不是活膩味了!」

  安若晨沒說話。她確實很想這麽做,但她幷不覺得安若希能從錢裴那問出什麽來。事實上,安若希今天表現出來的對錢裴的恐懼,超出以往任何時候,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錢裴會做出這種事。這種威脅,真的太恐怖,更恐怖的是,她與妹妹一樣,竟然覺得錢裴真的做得出來。

  安若晨的沉默讓安若希跳脚︰「你倒是說話呀。我該怎麼辦?他再來問我,我怎麽回他?我若是從你這套不到半點消息,他不會放過我的。」

  「我這沒什麼消息給你。」安若晨道。

  安若希瞪著她。

  「我保護不了你。」安若晨再道。

  安若希冷靜下來了。她僵直地站著,看著端坐在她面前的安若晨。

  「外郡的婚事,我確實找人去問了,但眼下形勢不好,我不能離開中蘭城。我先前與你說的,過完年就去外郡幫你相看人選,現在暫時做不到。我也沒有辦法給你任何有用的消息。事實上,如果我知道四妹在哪裡,我也不會告訴你。何況我並不知道。」

  安若希不說話。

  安若晨繼續道︰「我不會也不能告訴你任何消息,我今日是知道了,我從你這兒也拿不到什麽有用的綫索。錢裴瘋魔狠毒,他再嚇一嚇你,你會把所有的東西都告訴他。我甚至不敢肯定你與我說的話裡有多少是自己真心實意,有多少是錢裴教你的。」

  安若希瞪她半晌,忽然冷笑起來︰「所以呢?我該去告訴錢裴,我把事情搞砸了。我與我姐姐說了大實話,却起了反效果。她不敢相信我了,她不會再理我,無論錢老爺你想做什麽,從我這兒下手是對付不了姐姐和四妹的。是嗎?」安若希眼眶紅了,「我就該這麽與他說大實話,然後看他的心情,是放過我還是記恨我對我下手,是嗎?」

  安若晨不知該說什麽好,她靜默許久,道︰「我上回已經與太守夫人說了錢裴的惡行,她找了太守大人和錢大人……」

  「所以錢裴才惱羞成怒,把這賬算到了我頭上!你沒見著他那副模樣,惡鬼一般!」安若希尖叫。「你若要對付他,便把他往死裡對付。找人斥責幾句,你是安穩的,我呢?!」

  安若晨握緊拳頭︰「我沒法子把他往死裡對付,我沒有他的把柄,我也不能給將軍惹麻煩……」她眼眶也紅了,「我當初保護不了四妹,如今也保護不了你。」

  安若希看著姐姐的模樣,看著看著,像是忽然被抽空了力氣,雙腿一軟,跌坐回椅子上。她想哭,眼泪却流不出來。她坐了半晌,猛地起身,一言不發,悶頭就走了。

  安若晨倏地吐出一口氣,靠在了椅背上,捂住了雙眼。她誰也保護不了!她也不敢相信二妹!這也許是錢裴的計,挑在這種邊關危急,將軍不在,她沒有依靠的時候。

  安若希回到家裡,將自己關在屋裡悶坐了許久。然後她找了譚氏,告訴譚氏兩天前錢裴到家裡做客之時,對她進行了恐嚇。她把錢裴說的話做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譚氏一驚,問她︰「四姑娘還活著?真的假的?」

  安若希聽得這話,心裡頓時凉了半截。「娘,他說要殺我,還要將我……」實在不想再重復了,安若希閉了嘴。

  「傻孩子,那不過是嚇唬嚇唬你的。」

  「就算嚇唬我,這般出格,難道便由著他一直嚇唬嗎?」

  譚氏皺了眉頭。

  安若希又道︰「我夜裡做惡夢,害怕得不敢睡。」

  譚氏將她摟進懷裡︰「那你到娘這兒來睡吧。這事我與你爹爹說說,但你也知道你爹的,他定是不敢與錢老爺說什麼。倒是你四妹活著這事,究竟真的假的?」

  安若希的心徹底涼透。「夜裡就不來打擾娘了。我只是把事情與娘說說,若我真是死了殘了失踪了,娘記得我說過的這些,就是錢老爺幹的。若是爹爹到時不敢對錢老爺如何,不敢爲女兒做主,好歹爹娘也知道女兒是怎麽死的,凶手是誰。我想說的,就是這些了。」

  譚氏「嘖」了一聲,「說的什麽胡話……」

  但安若希已不想聽,她起身朝譚氏施了個禮,走了。

  安若希出了譚氏的院子,一時也不知該往哪裡去。這是她的家,而她不想回屋,不想見母親,誰也不想見。安若希低頭信步走,走著走著,發現自己走到了四房的院子外頭。她從後頭拐進那個廢弃的小雜院,踏入半枯黃的草堆裡,走到墻邊。

  沒費多大的勁,她找到了安若晨說的那個狗洞。

  四妹是從這個狗洞鑽出去的,大姐是從這個狗洞鑽出去的……

  要求得一條活路,竟然得像狗一般的逃嗎?

  「我保護不了你。」安若希想起大姐的話。她深吸了一口氣,真的很想哭,眼泪却不肯出來。誰也保護不了她。誰也不願意保護她。她不壞啊,她真覺得自己並不壞。她沒有殺老奶娘,真的沒有。她討厭被人冤枉,她討厭被人擺布。

  安若希在狗洞前蹲下,抱著膝埋臉無聲痛哭。

  安若晨這一夜輾轉反側,不得好眠。第二日一早,她跑去找周長史,問︰「我有重要軍情,去總兵營見將軍,可妥當?」

  「自然是不妥當。」周長史瞠目。「有何軍情如此重要,可用密函報予將軍。驛兵很是可靠,不會出差錯的。」

  安若晨可不管驛兵,又問︰「如此將軍算違律嗎?」

  周長史好半天擠出一句︰「倒是未有律規說安管事不能去。再者安管事去了,也不是將軍違律。問題在安管事你自己身上啊,你是女子。」是女子,女子!哪有女子入兵營的,安管事你懂嗎?

  安若晨點點頭︰「那我就去了。」轉身回屋準備去。

  周長史傻眼,張了張嘴想叫安若晨回來再商量,又不知該說什麼好。想想趕緊給將軍去封信稟報此事,若安若晨沒去,就當是自己勸住的。若安若晨去了,這也表示自己勸過了,就是沒攔住。總之他及時上稟,不算有錯。

  周長史的報函比安若晨早到一日。龍大瞪著那上頭的字,皺皺眉頭,却發現自己嘴角彎了,他端正臉色,把報函丟到一邊,發現自己嘴角又在上揚,於是揉了揉臉。

  龍大站起來在帳中走了兩圈,察覺自己在練習板臉。板臉這種事,居然需要練習嗎?

  第二日,龍大見得安若晨從馬車上下來時,便有些後悔昨日沒認真對待練習。他一聲不吭,背著手轉頭就走。安若晨都還未來得及行禮就只能看到將軍的背影了。趕緊屁顛屁顛地跟上,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四下張望。

  哇,這就是兵營了,果然好多軍爺,比紫雲樓多太多了。個個精神抖擻,英姿勃勃。列隊奔過的那些,整齊有序,朝氣蓬勃。長槍威風八面,大刀霸氣十足……

  「咚」的一下,安若晨的腦袋磕到一面堅硬的牆上。

  抬頭一看,是龍大將軍的胸膛。他正瞪著她,嚴肅冷峻的表情與長槍大刀一樣威武。

  「安管事。」

  「是,將軍。」

  「你來此是檢閱我的兵將來了?」

  安若晨摸摸鼻子︰「將軍,我有重要軍情相報。」

  龍大瞪她半晌,這才點頭,轉身繼續領路。這次安若晨不敢到處張望著,跟著龍大後頭快步走,走到他的帳子裡。

  進了帳又好奇了。這裡看看,那裡摸摸。「我聽說總兵營是有屋子的。」

  「兵將住什麼,我便住什麼。」龍大答。

  安若晨聽得聲音才發現龍大跟在自己身後轉,她轉身,差點又撞到龍大。

  龍大退了一步。

  安若晨看看屋裡,沒有別人。她上前一步。

  龍大沒再後退。

  安若晨仰著臉看龍大,他的頭再低些。他們便鼻尖碰鼻尖了。

  「安管事,你是來擾亂軍心的嗎?」龍大極嚴肅地問。

  安若晨很有衝動想踮脚撲上去親將軍一口,不知道他的表情會如何。可她不敢。她看著龍大的眼睛,掙扎了片刻,放弃了。「我確實是有重要軍情稟報的。」

  安若晨拿出那張字條遞給了龍大。龍大一看,頓時反應過來︰「是何人給你的?」

  安若晨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又說了自己正在查找的方向,不過還未有進展。而後又說了錢裴要挾安若希的事。「他聽說四妹還活著,隻不知這消息從何而來?我原想會不會是他設的計,故意引我上勾,但字條字迹與將軍從前收到的一般,錢裴可不會給將軍留字,再者說,他的筆跡也不是如此。」

  龍大皺起眉頭,認真思索起來︰「錢裴認得留字的人,或者認得與留字人相關的人?」

  「他會不會是細作一夥的?」

  「若是如此,他還與你妹妹透露他知道只有細作才知道的消息,還讓她告訴你,那也太蠢了些。」

  安若晨沮喪︰「我有托了些人打聽四妹的下落,不知道是不是這般把消息泄露了。又或者留字人那邊泄露了。」

  「這個留字人,我一直覺得很可疑。」龍大再看一次那字條,「城中有細作,與你妹妹活著,這兩件事本來都是大家知道極有可能的事。這人要報信,卻不報具體可查證的。誰是細作,你妹妹在哪兒,這些都不說。城中有細作,說了這句之後,後頭再沒有消息。既是不給後續,先頭又為何報信?」

  「他告訴我我妹妹活著,後頭也沒了下文。」

  「所以這人報信的目的是什麼?」龍大一直沒想通。

  「將軍,我想將這人引出來。」

  龍大皺眉頭︰「如何引?」他心裡隱隱猜到幾分。

  「將軍與我親近之事,其實已然走漏了風聲。」那個馬夫見過他們擁抱,那隊衛兵也見到將軍將她拉入懷裡。「然後就有人給我遞了四妹的消息。若無下文,也許是他們還在等待時機,也許覺得火候還不到,還不能確定。因此需要用事情將我向你推一把。我向你哭訴,惹你憐惜,這般便能更親近了。」

  「他們定是不知道向人哭訴惹人憐惜這種事壓根與你不沾邊。」

  「自然是沾邊。」安若晨撇眉頭,頗有龍大表情□□,可惜眉毛不太靈活。「只要有效管用,哭訴裝可憐這種事我幹得出來的。」

  「嗯,這倒是實話。你連闖兵營會將軍這種事都幹出來了。」

  「將軍。」安若晨再撇眉。「將軍莫要調侃,我正說正經事。」

  「我也是正經答話的。」

  「將軍太正經時,總惹人猜疑。」

  「是嗎?」龍大眉毛挑得老高,「那定是你疑心太重。」

  安若晨按捺住摸摸他眉毛的衝動,將手背到身後道︰「總之,我需要做些事,讓他們確定肯定我便是將軍的軟肋,那般若他們有什麽計劃,欲拿四妹要挾於我,便該有所行動。他們有動靜,我們才有線索可查探。還有我二妹那頭,錢裴一直對我耿耿於懷,若是我與將軍關係親密之事傳到他那兒,我自己會會他,且不再見我二妹,他便不該對我二妹如何了。」

  龍大一嘆,說道︰「向你哭訴,惹你憐惜,成爲你的軟肋,然後再用來要挾於你。這些你設想會用在我身上的手段,不正是安家和錢裴讓你二妹用在你身上的嗎?」

  安若晨一愣。

  「現在無論你見不見你二妹,若錢裴對她下手,要挾於你,你真能無動於衷?」

  安若晨語塞。

  「就如同利用你四妹一般。」

  安若晨說不出話來。

  龍大欲伸手,伸出一半又背過手去,對她道︰「你的心太軟了。」

  安若晨靜默一會,問︰「將軍呢,將軍的心腸夠硬嗎?若有人用我來要挾將軍,讓將軍做出有悖軍魂,背叛大蕭之事,將軍可會爲難,可會屈服聽命?」

  「自然不會。」

  安若晨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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