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吃飯時， 喬安琛總是忍不住去偷看初壹，她的神色實在是太過正常， 正常到讓他覺得有幾分異樣。

　　可整個氣氛又說不出來的自然， 初壹給黎言夾菜， 喬安琛說了句小孩子多吃蔬菜對身體好， 初壹望著黎言輕聲教育。

　　「聽見了嗎？叔叔說的對。」

　　「嗯嗯。」小孩猛點著小腦袋瓜子， 把碗裡的青菜扒拉進嘴裡， 初壹滿足的笑了笑。

　　喬安琛也忍不住牽起嘴角。

　　只是等黎言睡下，喬安琛莫名心裡惴惴， 他想了想， 試探過去把人一點點拉進懷裡， 直到胸膛貼上她的背脊。

　　初壹沒有掙脫，喬安琛暗鬆一口氣，抱著她輕聲問。

　　「初壹，你今天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她聲音傳來，因為陷在被子裡， 聽得有些嗡嗡的不真切。

　　喬安琛不太敢相信， 忍不住再次確認了一遍。

　　「真的嗎？」

　　「不然呢。」初壹突然面對著他， 眼睛睜得很大，喬安琛一時愣住了， 好一會沒說話。

　　見他這樣，初壹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工作忙，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不怪你。」

　　「對不起…」半響， 喬安琛呐呐開口，初壹閉著眼睛說：「睡吧。」

　　喬安琛猶豫兩秒，低頭湊近，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晚安。」

　　待他睡下，初壹無意識抿了下唇，似乎還能感覺到上頭的溫熱觸感，她心裡不自覺暗歎。

　　端午的假期有三天，連著週六日一起放了，田婉打電話過來，叫兩人回去吃粽子，好不容易過個節。

　　初壹答應了，和喬安琛商量之後，沒有多做考慮，就決定帶黎言一同過去。

　　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在家，再說讓他多出門走走見人也是好的。

　　因為提前說過，下車時，田婉和喬父一見到黎言就熱情迎了上來，初壹教過，黎言小聲叫人。

　　「奶奶好，爺爺好。」

　　「哎，真乖。」田婉滿臉慈愛地摸了摸他的臉，愛不釋手的模樣。

　　一進屋，黎言剛在沙發上坐下，田婉就拿了一堆小孩玩具過來，什麼拼圖，積木，變形金剛……都是知道他要來特意買的，不止是黎言，初壹都有點受寵若驚了。

　　「謝謝奶奶。」黎言抱著懷裡的一堆東西開心的道謝，嘴唇弧度笑得像是道小月牙，長長的睫毛顫呀顫。

　　田婉一下捂住了胸口。

　　「哎喲，我的心肝啊，這娃娃怎麼長得這麼招人喜歡呢。」

　　中午吃飯的時候，田婉一個勁往他碗裡猛夾菜，黎言碗裡堆得滿了尖尖，初壹連忙勸阻。

　　「媽，小言吃不下這麼多的，夠了夠了。」

　　「小孩子正在長身體，多吃點沒事。」喬父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黎言正在低頭吃飯，烏黑的眸子打量著兩人，聞言加快了手裡速度。

　　他腮幫子都撐得鼓了起來，初壹摸了摸他的頭，哭笑不得。

　　「爺爺奶奶是為你好，但不一定要你全部吃完，不然胃會撐壞的。」

　　「沒事。」他小聲說：「我吃得完。」

　　小孩眼裡的討好不加掩飾，不僅初壹心疼，田婉也受不了，和喬父對視了一眼，輕呼：「真是造孽啊。」

　　吃完飯，初壹陪著黎言在客廳裡玩，兩人拆了田婉買的那盒積木，一起研究著怎麼把城堡搭建起來。

　　午後陽光明亮，一大一小坐在地板上，頭抵著頭，臉上認真專注，時不時嘀咕兩句，喬安琛感覺他們好像遇到了巨大的困難，忍不住走過去。

　　「需要幫忙嗎？」

　　「叔…」黎言叫了一句之後立刻反應過來，改口：「哥哥。」

　　路上他被初壹特意叮囑，在爺爺奶奶家不能叫他叔叔，黎言牢牢記在心裡。

　　喬安琛對這一聲哥哥十分受用，臉色都不由柔和起來，在他旁邊坐下。

　　「你在搭什麼？」

　　「城堡。」黎言短短的手指頭費力地打開配套的圖紙給他展示著城堡圖片。

　　喬安琛對比了一下賣家秀和他們面前的買家秀，眼裡露出了深思。

　　不得不說，初壹在動手能力方面真是一點天賦都沒有，帶著小孩把一個簡單無比的城堡搭得亂七八糟。

　　他忍不住挽起了袖子。

　　「我來吧。」

　　喬安琛加入進來之後，三下五除二，把他們之前的基礎幾乎全部拆掉了一遍，按照圖紙一步步理順，每個小積木歸位，城堡在他手下慢慢顯現了出來。

　　黎言露出了極其崇拜的眼神。

　　「哇！哥哥你太厲害了！」他在一旁雀躍鼓掌，初壹也注目，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喬安琛難得有了絲莫名的赧然。

　　「這個挺簡單的。」他鎮定的說，面上看不出分毫不對，初壹趁機教育。

　　「因為哥哥讀書的時候非常認真知道嗎？」她揉著小孩腦袋一本正經。

　　「所以他就變成了很厲害的人。」

　　「我以後也要變成很厲害的人。」小孩仰著頭鄭重道，好似許下了某種誓言。

　　「像哥哥一樣。」

　　「所以你現在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呢？」初壹柔聲引導，小孩認真思考了幾秒，望著她回答。

　　「認真讀書。」

　　「對了。」初壹滿足的笑，黎言同她對視著，也傻乎乎的開心，喬安琛望著他們兩個，不自覺軟了眉眼。

　　不遠處，田婉和喬父把這一幕盡收眼底，突然，忍不住對旁邊的人說：「阿原，我們家喬安琛，是不是應該要個孩子了？」

　　「嗯？」喬父詫異側目，又轉回頭望著那酷似一家三口的景象，陷入深思。

　　「我就是擔心…」他話裡欲言又止，田婉目光也定格在那邊，聲音很輕。

　　「我總覺得，有了小孩之後，喬安琛會慢慢轉變，你看，他和小言相處的多好。」

　　「如果萬一像我們當年一樣……」

　　「不會的。」田婉轉頭注視著他，眼中很堅定。

　　「初壹不是我，喬安琛也不是你，他們很適合也很互補。」

　　傍晚，兩人告別準備回家，田婉把初壹叫到廚房，給她準備了一堆的吃食和粽子。

　　她們一邊打包一邊閒聊著天，黎言像個小尾巴跟在她腳下，廚房不大，初壹怕轉身時撞到他，剛好手裡在弄粽子，於是給他剝了一個小肉粽，拿勺子一起放到他手裡。

　　「小言，乖乖去外面吃粽子，這是奶奶親手包的，特別好吃。」

　　「好…謝謝奶奶。」小孩仰頭道。拿著手裡的粽子邁著小短腿很聽話的出去了。

　　望著他背影消失，田婉唇邊笑意還未收起來，她轉回頭，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對了，初壹，你好像很喜歡小孩子。」

　　「對呀，小孩很可愛。」初壹沒深思，隨口答。低頭收緊袋子把裡頭的粽子都裝好。

　　「那以後你和喬安琛的小孩一定特別幸福，有這樣一個好媽媽。」田婉開玩笑說，初壹手裡動作一下頓住，抬頭看她，呐呐叫著。

　　「媽…」

　　「我就隨口說一下。」田婉聳了聳肩膀，語氣很輕鬆。

　　「你們兩個的事情我不插手的。」

　　初壹扯著唇努力笑了笑，最後還是沒有說話，轉移注意力似的專注擺弄著手裡的東西。

　　屋外，喬父和喬安琛並肩站在陽臺上，扶著欄杆，眺望著遠處風景。

　　晚風涼涼的，吹動額前頭髮，橘紅色的夕陽寂寥又絢爛。

　　「你打算和初壹什麼時候要小孩？」喬父單刀直入，很簡練的開口，喬安琛有點詫異側目。

　　「爸，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今天看到黎言所以突然有些感觸，你們也結婚快一年了吧。」喬父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嫌棄道：「也老大不小了。」

　　喬安琛已經過了二十九歲的生日，算起來似乎也確實不年輕了，他想了一下，點點頭。

　　「好像是，我也快三十了。」

　　可奇怪的是，他從沒想過要小孩，仿佛在他的認知裡，這並不是一件必須要去完成的事情，反而對喬安琛來說，他並沒有抱有過期待。

　　甚至他從未去設想過在生活中多這麼一個小東西的存在，想想還有點麻煩，現在只有他和初壹兩個也挺好的。

　　不過被這樣一提醒，才驀然發覺，如果按部就班的話，他這個年紀，確實是應該走到這一步了。

　　「對啊，不要搞到最後，人家說你老來得子。」喬父威嚴地說，喬安琛倒有些新奇。

　　「爸，這個詞你從哪學來的？」他想到什麼，說：「不會是每天陪著媽看電視……」

　　「別轉移話題！」喬父有點抹不開面，教訓他。

　　「你到底怎麼想的？」

　　「我沒想過。」喬安琛很誠實的回答。

　　「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

　　喬父哽了一下，須臾，又不死心的勸誘。

　　「那你就不想像今天一樣？一家三口，多個小孩子陪你和初壹一起生活，看著他從個小不點慢慢長大起來……叫著你和初壹爸爸媽媽。」

　　喬安琛聽著他最後一句話，心驀然動了一下，他不由自主腦補那個場景。把今天堆積木時，黎言的樣子換成他和初壹的小孩。

　　破天荒，他竟然覺得有點嚮往和憧憬。

　　喬安琛皺了下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是…到了一個年紀，以前的想法和主張自然而然就會發生質變？

　　回去路上，喬安琛還在沉思，開著車臉色凝重，一句話不說。

　　初壹有些奇怪，不過喬安琛經常也這樣，她都已經差不多習慣了他陡然的沉默。

　　她抱著一旁黎言小聲說著話。

　　「爺爺奶奶家好不好玩？」

　　「好玩。」黎言仰著小臉甜甜笑，初壹神色越發軟和。

　　「小言喜歡爺爺奶奶嗎？」

　　「喜歡！」小孩立即叫道。聲音響亮但不刺耳，是那種稚嫩的童音，帶著點奶。

　　初壹忍不住低頭靠近他蹭了蹭他額角，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爺爺奶奶也很喜歡小言呢！」

　　喬安琛從前視鏡裡把這一幕盡收眼底，他看著那一大一小親密依偎在一起模樣，目光最後定格在初壹含笑的臉上。

　　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了。

　　蠢蠢欲動，漸漸又變得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