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吸血美人香（25）
　　事實證明，她對李龍的了解透徹，她生前修的心理學學分也沒有白費。
　　一切順利。雖然胸肺中箭的疼痛超出顧雲眠的預料外，但對通關的欲望讓她得以保持超出平常的理性，演技始終在線，讓計畫得以穩步進行。
　　既然穿上隱形斗篷，就要把價值發揮到極致。
　　她先搞定了三名「殘竹」，一個綁在素兒屍體發現地附近的樹上，一個放到圖書館鄰街的空房房樑上，一個藏進她和黃牧夜探圖書館那晚胡鬧的那間屋子的床下，將紙條塞進加百列的枕頭裡，最後完成自己的任務，才來到百花坊，趁著小侍女開門離開的瞬間閃進秦娘的書房。
　　幸好今天的原料都是瘦弱的小老頭，顧雲眠一個人就能提著到處跑，只花了兩個小時就把事情都處理完畢，第一次通關的隱形斗篷還有最後一個小時，尚不需要動到黃牧送的斗篷。
　　秦娘看到她似乎不怎麼意外，也不多問，將門外守著的人遣散了，才笑著迎上來，「姑娘。」
　　顧雲眠淺淺一笑，「做這百花坊之主的感覺如何？」
　　秦娘福了福身，「這都得謝謝幾位大人除了蘇娘及其他障礙，秦娘才得以坐到如今的位置。」
　　顧雲眠搖搖頭，將她扶了起來，「那是妳自己有能力。」
　　秦娘也知道她來自己這兒是來避難的，道：「此處汙穢，我在附近置辦了一處屋子，平時皆有人把守，我讓人清出一間房來，命他們不得入屋，可行？只是委屈姑娘了。」
　　顧雲眠拍拍她的手，「沒什麼委屈不委屈。師父師娘忌日在即，我們師兄妹幾人也只是想完成二老的遺願，急迫下使了些手段，卻是麻煩妳了。但願不會牽扯到妳身上。」
　　聽得「師娘」二字，似是想到那個溫柔的女人，秦娘眉眼柔和，輕聲道：「不麻煩。能幫得姑娘，是秦娘之幸。」
　　待秦娘著人處理好房子的事，已經是晚上了。
　　晚上是百花坊最熱鬧的時候，秦娘悄悄將顧雲眠帶到屋子門口便離開了。
　　顧雲眠在屋子裡轉了一圈。
　　如秦娘在信中所言，她畫了無數張徐香的畫，那些畫自然不可能放在百花坊，便都藏在了這裡，還有一整盒成色極好的血玉手環。
　　顧雲眠想到前兩天在拍賣會看到秦娘，那天的拍品就包含血玉，不過被什麼王少還是孫少的給搶了。
　　顧雲眠還是謹慎，躲到床下小睡了一覺，如此一來進屋的人就不會第一時間看到她，她也能夠透過地面的震動感知到有人造訪，即時掏出道具躲避。
　　她也沒想到，有一天她的淺眠會從困擾升級為保命的警報器。
　　凌晨兩點，顧雲眠站在小院牆邊，拿出狡兔十三窟。
　　這個道具不是她索要的，大概是黃牧想著方便她行動，送她的逃命道具。
　　雖然那人總給人不太正經的感覺，其實還是蠻細心可靠的。
　　顧雲眠暗想。
　　狡兔十三窟是十三隻僵硬濺血、彷彿硬生生從兔子腦袋拔下來般的兔耳朵，還有一根蘿蔔，顏色奇怪，觸感更奇怪，像一根浸過血的冷硬骨頭，紅褐的色澤與有些黏糊的觸覺都是那麼不討喜。
　　她披上隱形斗篷，來到避難屋隔壁的小巷，將一隻兔耳朵「種」在牆根處。
　　雪白的兔耳朵綴著星星點點的血跡，直挺挺立在牆根處，彷彿披著一層雪花的神主牌插在綠油油的草堆裡，明顯得讓人頭皮發麻。
　　不過，就算有人看到了這隻耳朵，他們也用不了這個道具——蘿蔔是開啟道具的鑰匙，沒有蘿蔔，哪怕這些兔耳朵是從她包裡掏出來的也沒用——她便也懶得費那力氣去遮掩。
　　隨後，她回到院內，同樣種下一隻兔耳朵，握著胡蘿蔔，足尖輕點在二號兔耳朵的耳朵尖。
　　眼前一花，她重新出現在了小巷裡。
　　——然後狂奔到小巷另一頭，扶著牆大吐特吐。
　　她感覺剛剛像是被扔進洗衣機攪了好幾圈才撈出來，人洗沒洗乾淨不知道，胃確實是乾淨了。
　　媽的，她一定要得到一個有爬牆技能的道具！
　　兔耳朵是按照使用的先後順序，依倒序穿越，點2只能到點1，點3只能到點2，以此類推。
　　也就是說，她只能單向從小院出來，不能再用兔耳朵回到院子裡，除非種下第三隻。
　　這兩隻耳朵一來是在有危機闖入時方便逃離，二來是為了試驗道具，因為用了就不能收回，她並不打算浪費第三隻耳朵。
　　用隱形斗篷的性價比相較之下更高，那她又何必傻了吧嘰只為了便利而浪費Ａ級道具。
　　將自己打理好後，顧雲眠終於開始幹正事了。
　　她先是花了三個小時，將晶鎮的大街小巷都走了個遍，以紙筆大致畫了地圖，並標記了三處明天用來藏原料的地方。
　　昨天，因為原料住的地方天南地北，她選的地點也較為分散；今天的原料都出自鎮東北，她自然挑在附近，方便搬運原料。
　　至於他們怎麼過來，就靜待大佬們各顯神通了，不歸她管。
　　確認好地點，她又在小鎮邊緣找了間破屋子，種下第三隻耳朵。
　　「彼岸」這個提示明顯到不用發現石蒜也能推出來，雖然那三匹狼會混淆視聽，顧雲眠卻不敢冒險。
　　從避難屋到鎮東北停放屍體的義莊，一刻不停的拔腿狂奔也要近二十分鐘，能快速來回自然是好事，這時就不需要瞎省了。
　　這個年代的偏鄉小鎮不太會有夜生活，除了巡邏的人員以及少部分尋刺激的鎮民，街上人不多。
　　月光黯淡，雖然平添幾分恐怖電影的氛圍，卻也很好的模糊了少女的身形。她如同夜半死神，裹著一身黑，躲著火光與人群，在寂靜的小鎮裡穿梭，隨時等著收割人命。
　　「殘竹」並不多，四個被他們霍霍了，剩下的人屈指可數，玩家們很快就發現狼隊大概已經都得手了，便也不再浪費時間集中保護，白天到晚上都在尋找屍體，以及前天原料的詭異之處。
　　他們已經找到那個「無辜的鎮民」的屍體了——旁邊還有喬玉鈴的屍體。
　　養蠶人開膛剖肚，卻像是用略鈍的爪子活生生扒開一般，切口參差不齊，碎肉炸得滿地都是，他自己的雙手鮮血淋漓，不鋒利的指甲裡卡滿血肉。他的胃大得像撐過頭的彈性肉袋，鬆垮垮的一半癱在體內、一半垂在體外，喬玉鈴的腦袋被塞進他的胃裡，胃酸從脖子與胃的縫隙間流出，將她的皮膚灼出這裡一片、那裡一片的燒傷。
　　玩家們小心翼翼的把喬玉鈴弄出來。她的腦袋早已成了一坨黏著髮絲的肉，活像被人隨手砸在地上的爛泥，死得不能更死了。
　　——這就是殺死NPC的反噬，卻也只是其中一種死法而已。
　　因為喬玉鈴認隊友沒多久就被抓到並逃離隊伍，黃牧也不知道她的技能是什麼，聽顧雲眠的分析後檢查了一遍她的身體，沒發現什麼特別的，除了她同時有男性和女性的性器官，也不知道是玩家本就如此還是角色設定。
　　被處刑打斷的討論捲土重來，玩家們又激烈的爭執半天，對於「蠶蛾」的猜測提出又推翻，推翻再提出，直到劉婉兒才怯怯地提出會不會是配方出了問題。
　　其實大多數玩家並不會主動懷疑電影核心道具的真實性。
　　要是這東西都出了問題，玩家還有沒有活路了？
　　因此會有這種疑慮的，大多數是遊戲經驗不豐且腦洞頗大的新人玩家。
　　可在加百列提出系統所用之詞為「牛皮紙配方」而非「吸血美人香配方」的論點後，玩家們才不得不對這個猜測半信半疑，並滿鎮搜索直到現在。
　　這些都是黃牧親自送到百花坊的消息——秦娘前一晚去認了蘇娘和香蘭的屍體，黃牧白天來找她談談、試探失蹤前後的蛛絲馬跡很正常——他們那時已經發現了牛皮紙是假配方的證據，但還沒發現真配方的下落。
　　正因為玩家和重要NPC傾巢而出，驛站只有寥寥幾個鎮守的警察，顧雲眠輕鬆的溜了進去，將按照標記好的地方做的紙條塞進加百列枕頭裡，才轉身直奔圖書館。
　　凌晨五點半，黑夜與白晝即將交接，光明與晦暗只在一念之間。
　　通往地下的門開著，來往進出的人並沒有注意到混在眾多腳步聲中的細微聲響，誤以為空氣的呼吸聲是探尋黑暗的角落的風。
　　這是顧雲眠第一次進入拍賣會。
　　沒有影視作品裡看到的富麗堂皇，林家的拍賣會場建得簡單卻全是精髓，四面八方的建材都是特意選了隔音效果好的，走在走廊裡也沒什麼明顯的回聲，可他們還是謹慎地在階梯後接了一段至少一百米的走廊，才算真正進了會場。
　　參與拍賣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出乎顧雲眠預料的，秦娘還在這兒，正和一個衣著華貴的儒雅男人交談。
　　顧雲眠放輕呼吸聲，每一步都小心地足尖落地再腳跟落地，直到能清楚聽到他們的交談，才停下腳步，貼牆而立。
　　「林老爺，前天那塊真是最後一塊血玉了嗎？」秦娘依然清冷出塵，美眸卻略帶緊張地盯著男人，不甘心中夾雜著難以言喻的失落。
　　男人氣質溫潤，如打磨過的上好的玉，歲月不過為他添了沉著的故事感，以及幾條眼角難以察覺的細紋。只見面有難色，輕嘆口氣，「秦女士，不是我不想給，可妳也知道血玉難求，那雖不是最後一塊，成色好的卻的的確確剩那一塊了。我知妳愛血玉，可這我也沒辦法呀。」
　　顧雲眠有些意外。她本來還以為林老爺是個大腹便便的地中海，沒想到還挺……帥的？
　　說起來，林大夫雖然也年歲不小，長年在外奔波，膚質也不甚好，但還是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胡帆留著一下巴的鬍子，卻充滿陽剛的性張力；更別說正值壯年的李虎李龍兩兄弟……
　　咋地，這年頭長得不好看的都不能當有點戲份的NPC了？
　　不，不對，不只NPC，玩家也就沒有長得醜的。
　　……還是一個顏狗系統。
　　秦娘卻和顧雲眠不一樣，不是個會被美色迷惑的主兒。她又不死心地問了幾次，確認了前晚那塊真的是近期成色最好的一塊血玉，直到林老爺無奈承諾日後有好的血玉會聯繫她，才抿著唇離去。
　　直到親眼看著她走出會場，一個正裝打扮的男人才走上前，「大伯。」
　　林老爺溫和的笑了笑，「權兒啊，你——」他愣了下，語氣有些錯愕，「你臉怎麼了？」
　　林權摸了摸臉，似乎又想到不愉快的經歷，臉色難看了幾分，「昨天不知哪來的神經病，逮著我就揍，還把您送我的血玉給搶了。」
　　哦，對，那天得了血玉的就是這人！
　　不是王少也不是孫少，是權少啊。他叫林老爺大伯，所以他是林家旁支、曾璇那倆線人的堂兄弟？
　　是了，說有那什麼柏什麼什麼岩的也是他！
　　怪不得有小道消息呢，原來是自家人。
　　……是說，揍完人還搶了血玉，幕後主使不會是秦娘吧？
　　林老爺似乎也想到一處去了。他瞇了瞇眼，卻很快收回臉上的微表情，並未多言，一開口，又是關心的語氣：「既然受傷了，怎麼不好好在家裡養著？玉被搶了就算了，大伯這裡還有很多，雖然不是血玉，但也都是好的，你隨意挑就是了。」
　　林權樂得呲出略發黃的牙，牽扯到嘴角的傷，疼得嘶了一聲，「謝謝大伯！」
　　顧雲眠挑了挑眉，隔空點了點林老爺的左胸口。
　　知道了，黑的。
　　表面裝作關愛姪子，實際上也只是收買人心嘛。
　　不過……這人瞧著挺精的，真的會對自家兒女幹的好事一無所知嗎？
　　顧雲眠想著事，下意識就盯著林老爺看，直到男人倏然皺了皺眉，往她的方向直勾勾看了過來。
　　顧雲眠急忙移開目光，踮著腳往旁走了十步才停下。
　　林權正和自家大伯說得好好的，突然見他目光凌厲的朝一處看去，不悅的表情看到在空無一人的角落後逐漸轉化為茫然，「大伯，怎麼了？」
　　林老爺又定定看了那處一會兒，才淡淡收回目光，「沒什麼，只是感覺似乎有人盯著我們。錯覺吧。」
　　顧雲眠嚇出一身冷汗，立刻把拍賣會從安全屋選項劃了出去。
　　這林老爺跟鬼一樣，她就多看幾眼，這居然也能感覺到！若非披著隱形斗篷，肯定會發現的！
　　她本想著拍賣會只有晚上會開，開的時間也不長，頂多五個小時，他們一個人用一件隱形斗篷也能躲過去，可以考慮作為大逃殺躲藏地，可這林老爺如此敏銳，若是察覺到不對勁，又沒發現什麼異常，不敢驚動公家機關的情況下，指不定會帶領一批NPC直接魔化！
　　這處隱蔽且封閉性強的特性有好有壞，一旦數量龐大的魔化NPC氣勢洶洶殺來，他們就只能做甕中之鱉了！
　　顧雲眠來拍賣會，一是想確認這裡做安全屋合不合適，二則是想偷一塊血玉回去——畢竟叨擾了秦娘，總不好白嫖。
　　第一項任務完成，確認不合適。
　　誰也看不見的小臉垮著，她愁眉苦臉的跟住一個經過的長工，想看看能不能摸到擺放拍品的倉庫，林權的一句話卻讓她停了腳步。
　　男人左右看了看，才湊到林老爺耳邊，小聲問：「大伯，前幾日我聽阿穎說，在鎮西的半山腰發現了大片柏爾西斯特之岩……這可是真的？」
　　顧雲眠和他們的距離不算太遠，加上聽力敏銳，在眾多腳步聲中捕捉到了這句話。
　　她不敢再仗著道具堂而皇之投去目光，只盯著林權的足尖，以眼角餘光確認林老爺沒有往自己的方向來，豎起耳朵。
　　林老爺愣了下，隨後有些無奈，「這小子，我都說了別到處宣揚……」
　　林權笑道：「大伯說這話可就生份了啊。我這不是自己人，阿穎才告訴我的嗎？」
　　林老爺笑了下，不予置評，「我們確實發現了一片柏爾西斯特之岩。」
　　林權一聽，更加興奮了，「天哪，這是老天爺要咱林家發達了啊！要是真能撬下來，必定能賺上一大筆啊大伯！一個指頭大小的柏爾西斯特之岩都能抵幾十塊血玉了！」
　　林老爺搖頭，「哪有那麼容易。柏爾西斯特之岩是世界上最奇特的岩石，花紋繁麗且堅硬，任何東西都無法傷害到它，就連金子、鑽石與之相撞，都會化作齏粉。」
　　「可每一塊柏爾西斯特都有一處脆弱點，狀如眼，指甲輕輕一敲便能使柏爾西斯特之岩四分五裂。這處脆弱點難以找尋，且一塊岩石就這一個點，我們要麼將整塊岩石挖下搬走，要麼找到脆弱點，可力道也得把控好，否則柏爾西斯特之岩將在轉瞬間化作毫無價值的石粉。所以我們也不敢躁進，只能一點一點找，至今也未能找到，甚至這塊巨岩的盡頭都沒能完全挖出來。」
　　林權眼裡閃爍著對潑天富貴的嚮往與貪婪，面上卻滿是對族中長輩的孺慕仰賴，「大伯，若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儘管提！我家那些下人您都能調去，不用知會我們也沒關係！」
　　林老爺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你有心了。放心，若是真把那片岩石撬了下來，我會讓阿穎告訴你的。」
　　林權等的就是這句話，「好啊，那我就等大伯的好消息了！」
　　得到想要的消息和承諾，林權很快告辭，背影都能看出他的雀躍。
　　林老爺目送他離去，輕嗤一聲，「蠢貨。」旋即轉身離去。
　　顧雲眠沒多猶豫，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可惜，林老爺沒有去拍品倉庫，而是直接打道回府。
　　大概是為了營造親民形象，他並沒有搭乘交通工具，步行回去的過程中，還端著溫和的笑容回應來往鎮民的問好。
　　確實是個很會經營人設的老狐狸。
　　一夜未眠，林老爺卻意外毫無疲態，也沒回房，而是進了一間似乎是會客用的房間，沒有寢具，除了兩張方形矮木桌和六張沙發，其餘的都是擺著藏書的透明玻璃櫃和綠植之類的裝飾物。
　　他在一張沙發上坐下，斟了兩杯茶，一杯推到自己對面，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顧雲眠蹲在門邊角落，腦袋頂上就是窗戶，跳窗逃命、奪門而出都方便。
　　她還是第一次來林府，也是第一次看到1930年代富人的會客室，正好奇的四下打量，林老爺一句話直接把她嚇炸毛了。
　　「貴客跟了一路，有何貴幹？」
　　顧雲眠：「……」
　　【74852641，我的隱形斗篷還有在發揮作用嗎？】
　　【尊敬的玩家您好，是的，您的隱形斗篷是系統商店出品的無瑕疵商品，正在正常運作中】
　　【74852641，外人現在看得到我嗎？】
　　【尊敬的玩家您好，您的隱形斗篷是系統商店出品的無瑕疵商品，他人現在是看不到您的】
　　顧雲眠：那你倒是跟我解釋一下這貨是怎麼回事啊！！！
　　林老爺看著那杯並未動過的茶，淺淺一笑，「貴客何不現身一聚？閣下若想得知什麼資訊，在下相當樂意聽聽閣下的交易籌碼。」
　　顧雲眠用力推開隔壁的窗戶，隨後默默縮回原處，盯著地板，盡量放輕自己的呼吸聲。
　　林老爺卻像是對驟然撲到臉頰的風毫無所覺，輕輕吹開浮動的茶沫，優雅地啜飲一口淡黃的茶湯。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打開的窗扇之外，「老爺，為何開著窗？大小姐說過，您時常夜半未眠，吹風容易著涼的。」
　　林老爺沒說話，將茶一飲而盡。
　　「老爺？」
　　「無事。一扇被風吹開的窗罷了，關上吧。」儒雅的男人微微一笑，卻讓顧雲眠渾身毛細孔都炸了，肌肉緊繃，控制不住的寒毛直豎。
　　來人將窗闔上，才推門而入，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老爺，昨日……」話頭猛地頓住，男人將目光從第二杯茶上移開，「既然老爺有貴客，我便不多打擾了，左右不過小事，晚一會兒也是可以的。」
　　林老爺瞥了那杯依然未見少的茶一眼，笑了下，「無妨，貴客已走，現在說吧。」
　　得了主子準話，男人才再次開口：「老爺，昨日又一名礦工心臟病發死了。這是近三日第七個了，請問今日的開採是否繼續進行？」
　　林老爺又為自己斟了一杯茶，看著杯中自己的倒影。
　　男人也不急，安靜地等著他。
　　半晌，林老爺才端起茶飲了一口，「繼續。到二爺府上尋幾人補上空位，去開採區前讓小伍去一趟，確保他們不會洩密。」
　　「是，老爺。」男人欠身，正準備下去安排，就聽林老爺再次開口：「驛站那兒，情況如何？」
　　這問題出乎男人意料之外，他停頓了一會兒，飛速調動記憶，整理好後才開口：「據說那幾名首都來的調香師發現兇手就在調查小隊裡，一人在前日白天被處刑，一人在昨日白天會議途中遭暗殺，一人失蹤，同樣昨日白天發現其屍體。」
　　「可有一名年約雙十的姑娘？」林老爺又問。
　　男人思索片刻，「有兩名。一名白棠，為協會第二副手，與首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正是昨日被殺的那位；一名劉婉兒，為高級調香師，尚且活著。」
　　林老爺點頭，「知道了，下去吧。讓開採柏爾西斯特之岩的加快腳步。」
　　「是，老爺。」
　　男人轉身離去，恭謹的帶上了房門。
　　林老爺又盯著那杯已涼的茶看了好一會兒，才輕笑一聲，舉起茶杯，隨手將茶水揚到地上。
　　「真是……沒禮貌的小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