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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十一.过往
小宋景年俯视着小易晚带着婴儿肥的脸蛋。
 这是隔壁姓易的小女孩,有时半夜了能听见一个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叫着“晚晚!我们可怎么算啊晚晚……”
 当然更多的是听见男人怒吼着“拉倒滚蛋”然后砸桌摔椅的声音。

 然而小女孩易晚晚似乎从来都没有哭过。每次见到她,她都是安静而沉默的。
 像现在一样,叫了他一声景年哥哥,黑白分明的瞳仁眨巴两下又低下头去。
 这声哥哥本该叫得甜腻,从她嘴里吐出来却没有小女孩的娇憨,倒是像一种试探。
 试探他的态度。

 他转身往房间里走回去。
 没有人叫过他景年哥哥,听起来很是陌生,他分辨不出自己是什么态度。
 小易晚不好意思整天往他们家里来,有时来了他也忙着修零件没有见到她,碰面的次数统共两只手数得过来。
 但每次小易晚看到他,都会喊一声:“景年哥哥”
 他从一开始的陌生,到习惯,到最后会在经过她身边时慢下脚步,等待她抬起小脑袋轻轻地喊他。
 后来,小易晚很久不来,才听说隔壁邻居夫妇离婚了,小孩判给了妈妈,已经搬走了。
 他听自家向来不管闲事的奶奶提起时悚然一惊,开门望向隔壁,那紧闭的门扉后面早已没了声息。
 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他居然想不起来了。
 小宋景年一只手扶着门边,一只手还拽着自家大门的锁,腿迈出去半步就僵住了。
 过往的风从老旧的楼道里吹来,抚过逐渐成长起来的他。
 到最后,她没有跟自己说过再见,自己也没有叫过她一次“晚晚”

 易晚觉得有人在抚摸自己的头发,轻轻地,一下一下,沙沙的声音温柔地把她唤醒。
 她睁开眼,看见妈妈粗糙枯槁的手腕,正从她头上移开。她清醒过来,坐起身来扑到床边。
 妈妈静静地卧在病床上,鼻子里塞着氧气管,下巴上满是红点一样的皮疹,整个人苍白无力,像一张被水打湿了的纸片一样,皱巴巴地贴在床单上。
 易晚鼻子一下子酸了。

 现在时间还很早,窗外只有一点朦胧的晨光,空气是淡蓝色,静得悄无声息。
 少女抓着妈妈开裂的手,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妈妈蜷了蜷指尖安慰她,却是又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医生护士来查房,易晚才发出声音来:“妈,醒醒。”

 马医生虽然年轻,但很负责,也很善良。他给易晚解释了一些新药的副作用,听得易晚心痛无比。
 尤其说到可能会造成顽固的腹痛腹泻,需要联合几种药来辅助缓解时,易晚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自己的手心。
 但还是有点好的消息,马医生说这种药叫做靶向药,是治疗肺癌最有针对性的方法,只要能坚持下去,还可以延长很多的寿命。

 易晚呆呆地听完,呆呆地坐着,又呆呆地再去看妈妈的脸。
 妈妈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唤她:“晚晚。”
 她凑过去,依偎着妈妈的胳膊。
 等了一会儿,医生护士都走了,病房里其他病友也只是安静地躺着,妈妈似乎很艰难地开口轻声说:
 “晚晚……不如……就不治了吧。”
 易晚猛地一抬头,脱口就否定:“妈你说什么呢!”
 妈妈没有被她提高的嗓门吓到,想来是早有准备:“你听我讲……”

 “阿妈知道,自己病了没用了。”
 妈妈边说边摸着易晚的头顶,阻止她的抗议。
 “你从高中开始,就四处奔波劳碌,一路上学还要一路挣钱。从前都好些,现在妈知道那些药,有几多贵……你爹已经没影了,你小舅就知道赌钱,屋里早就空了……”

 易晚听到这不敢动,脖颈僵硬。
 妈妈咳了咳又继续说道:
 “就算有医保,但你从哪里找来那么多钱?你看看你这么瘦……还要上学……妈不想再拖累你了……”
 “停了药,估计还能坚持一年吧……让妈好好看看你,看看你上学……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你找上工作……”
 “整天在这白屋子里吸氧,可真是没意思啊……”
 易晚忍不住把头埋进床单,眼泪开了闸一般流淌,慢慢洇开两片水渍。

 临走前她再三跟妈妈强调,不许放弃,她能打工赚很多钱,还能跟学校申请免缴学费。
 也不知道妈妈到底听进去没有。
 她不可能告诉妈妈自己卖身赚钱,妈妈入院之后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就让她闷在鼓里。再让她承受打击,病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了。
 易晚坐着公交车去车站,窗外下起了大雨。
 一如五年前的那个下午。

 当年父母离婚,父亲偷偷卖了房子一走了之,杳无音信,母亲带着她投奔到城市的另一端的小舅家。
 小舅家并不是小舅自己的房子,其实是外公生前做大学教授时学校分配的宿舍。
 外公去世后,小舅一直占着房子没有归公。狭小的两房一厅,易晚就跟妈妈住在一间,屋子里挤得转身都困难。

 小舅滥赌,最喜欢在棋牌室喝着酒摸牌赌钱,经常整天整夜都见不到人,输光了外公外婆的遗产还经常开口问自己姐姐要。
 妈妈跟之前没离婚的时候几乎没两样,照样每天下班回家以泪洗面。
 开始易晚还小,还不曾有什么觉察。等她迈进青春期,含苞待放像花骨朵一样发育出青涩的饱满之后,她发现有些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自己的内衣内裤经常丢失,开始她还以为是在阳台上被风吹走了。
 直到有天放学回家早了一些,才在楼下看见自己的小舅做贼一样从衣架上拿走她新买的内衣。

 她立马给房间买了锁挂上,可是经常发现锁头被人撬坏。
 她趁妈妈在场的时候问小舅,小舅却坚持说不知道。然后在妈妈看不见的位置,用醉醺醺色眯眯的眼光,看着她逐渐鼓胀的胸脯和裸露在外面的光洁小腿。
 易晚又开始过上了害怕回家的日子,然而这次,没有邻居家的景年哥哥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初中,易晚想着赶紧高中住校就不用面对小舅。
 然而,住宿生需要另外交住宿费,而家里已经无力负担了。
 那段时间是雨季,淅淅沥沥的大雨小雨下个没完。
 易晚揪着打湿的书包带子,拿着老师给的收费文件踟蹰在家门口,还在犹豫要不要求一求妈妈,家门里传来扯风箱般的咳嗽声和尖叫直接掐断了她的呼吸。

 咳血的妈妈终于查出来肺癌晚期,需要立刻住院治疗。
 才刚上高一的易晚一夜没睡,待在医院走廊里发愣了很久,才有护士推她一下叫她回家收拾东西来医院。
 易晚连跟老师请假都忘记了,傻乎乎地淋着雨往家走。
 往编织袋里扒拉了什么都已经记不清了,回过神来已经倒在床上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等她惊醒时,发现自己从背后被小舅紧紧搂着。
 毒蛇一般的手指抓揉着她前胸的小乳包,窜进她的裙摆抚弄她柔软的大腿根。
 她吓坏了,两手紧紧抓住身前粗暴动作的手臂,却根本无力甩开精虫上脑的小舅。
 “小晚晚……让小舅好好摸摸……舅舅每天都可想你了……”
 小舅大白天的也在喝酒,浑身浓重的酒气让易晚窒息,她惊慌失措想要往外逃跑,被杂物绊倒摔在地上,小舅如影随形地扑上来压住了她。
 “你和你妈妈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也不见你们交点房租,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恶鬼牢牢抓住她反抗的手臂,带着酒臭的舌头放肆地舔过少女俏丽的面颊:
 “现在她又要住院花好多钱呢,你说你是不是该补偿一下小舅……”

 衣裙内裤陈旧不已,早已全部被扯烂,易晚拼尽全力挣扎也毫无用处。
 小舅掰开她的双腿抠弄柔嫩的花心,粗长的肉棒强行破开了她未经人事的穴口,边掐着她小小的乳头边哄骗道:
 “小晚别怕,小舅马上让你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美上天……”
 自己的舅舅骑在身上夺走自己的纯洁,瓢泼的大雨声掩盖了她疼痛恐慌的哭喊,也带走了她对接下来的人生所有的信仰和期盼。

 车窗外的雨小了些,易晚撑着伞走进车站。
 列车往关州市的方向飞驰,她窝在座位上抱紧了自己。
 被小舅侵犯之后,她立刻把所有东西搬到了学校。无法跟任何老师解释缘由,她只能尝试出去打童工。
 假装自己满了16岁,放学时间不参加课后活动,跑去给校园外的小食店端盘子送外卖。
 幸好老板娘看她困苦又实诚,跟别人说易晚是她侄女来店里帮忙,给的工资帮易晚凑够了住宿费,又慢慢凑够了学杂费。
 回想起来自己现在会想去女仆咖啡店打工,可能就是端盘子的技术给她的自信吧……
 易晚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至于这家店刚好是宋景年的……则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她很感激胖胖的小食店老板娘,也很感激现在的宋景年。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都一如既往的,很需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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