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顥宇中箭,凌智穎放下十宇弩,卻沒有繼續追擊羽曈的打算。
「你在這上面加了什麼料?」顥宇在羽曈攙扶之下站起,伸手折斷箭身。
「我還沒給它命名,不如就叫『喪心病狂』吧。」 凌智穎哈哈笑道。然而,他的眉眼沒有一絲笑意。
顥宇沉聲道:「若我猜得不錯,這毒發作時會讓人行為瘋癲、六親不認。」
「不愧是日蝕的—— 」
「六年前那場火究竟是誰放的?」
顥宇雖不清楚雋宏是如何得知的兇手,但八成是凌智穎透露給了他。
諷刺的是,這兩人曾經假意內訌,如今卻因為一人只要殺羽曈,另一位只要除顥宇而真的分道揚鑣。
正當顥宇以為凌智穎的情緒又要爆發時,後者卻嘆了口氣,肅容說道:「是我。」
顥宇瞳孔驟縮。
「從小到大, 你聰明伶俐、溫和有禮,不像我,脾氣暴躁、行事衝動,又不擅於討好別人……」
羽曈對於「溫和有禮」四字並不見怪;可若是換作雋宏,想必會立即出反駁。
凌智穎捲起袖子,只見他的手臂上橫七豎八爬滿了條狀傷痕。
羽曈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副景象,她並非初次見到。
「你犯了錯,挨打的是我;你摔倒受傷,是我沒看好你;就連你心情低落,都是因為我說了難聽的話……」
「你很優秀,未來是濟世救人的英雄,可我……」 凌智穎望向他放在一旁的弓。「是生來傷人,給你添麻煩用的……」
「我從沒這麼想過……」顥宇眼中淚光隱隱。
「記得七年前,他們燒了我一把弓嗎?」凌智穎逕自說道:「那是小毓給我的唯一一樣東西。」
羽曈不安地握住顧宇的手。她對這喜怒無常的青年突如其來的平靜感到毛骨悚然。
凌智穎撿起方才被換下的金弓。「你應該覺得我用這麼俗氣的材質是因為愛慕虛榮吧?呵呵,你大錯特錯。我只是希望……這次誰也別想燒壞它。」
他強行將嘴角往上一扯,笑容卻因凌厲的眉眼而顯得扭曲。「那年我十歲,剛捱了一頓打,一氣之下奪門而出。當時是冬天,又已經是傍晚,我走在寒風刺骨的街道上,別提有多難受了。就在我以為要凍死的時候,一個冒著熱氣的杯子遞到我面前……」
「他說,他心情不好時都會去射箭。當他眼裡、心中都只有一個目標的時候,就會完全將煩惱拋到腦後……」
「後來他答應教我箭術,我們之間也有了更多往來。遇見他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哥哥不必讓著弟弟,原來我沒必要討好任何人,原來......」 凌智穎的嗓音逐漸哽咽。「原來這世上還有真正在乎我的人……」
顥宇垂眸,神情似乎極其難受。
身為局外人,羽曈卻已發現端倪。
「以前,我很高興他當我是朋友;後來,我很難過他當我是朋友。」似是在解答她的疑惑,凌智穎苦笑著開口。「爸媽前去治療他的那天,我聽說你也跟著。當時我心如死灰,趁著家裡沒人,我放了一把火,想著來世投胎到一個好家庭。可沒想到,你這個礙事的……竟然根本沒出門!」
顥宇目光一沉。「那天是你十六歲生日,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我不希罕!」凌智穎嘶聲道。
「我本來是下定決心要和你們三個的回憶一起化成灰的,可是……我聽見爸媽回來了。他們喊你喊得很急,卻根本沒提起我……」
顥宇抿緊嘴脣,眼眶噙著淚。
「在那之後,我忽然不想死了。我想毀了你!我要他們在泉下聽見,他們心頭那塊肉和我一樣失去一切,萬念俱灰!」
他的視線掃過羽曈。「多虧妳帶我進渡鴉,我才能變得更強大,甚至殺了收留妳情人的那個女人——」
「凌智穎,」顥宇寒聲道:「你既然認為爸媽泉下有知,難道就不在乎雋毓的在天之靈怎麼看你嗎?」
「你、你閉嘴!我——」
話音未落,四周乍然陷入一片死寂。
只見夕陽西盡,在凌智穎身前拖出了長長的影子。
光源只有一個,可黑影卻有兩道。
他帶來的人急忙全神戒備,可那人身法風馳電掣,眾人還未看清面目,兵器便已脫手。
那人又在凌智穎身後停下,是先前以真容示人的蒙面女子。
凌智穎咒罵一聲便要撤人,他的金弓卻被一條銀鞭纏住,扯落在地。
「妳……妳這背信棄義的瘋子!」
「誤殺了我媽媽,你很得意是嗎?」若薇也趕了過來,站在女子身側。
不等凌智穎開口,十多個日蝕成員一齊湧上,好幾條鎖鏈頓時纏住他四肢。
「別再白費力氣了!我有不死之身——」
「那是不是代表折磨你的時候不必擔心下手太重?」 羽曈的嗓音悠悠傳來。「畢竟唯一的要求是活著,沒說要毫髮無傷。」
聞言,凌智穎登時面如土色。
「交出解藥。」羽曈面不改色地道。
「想得美!」凌智穎面朝顥宇啐了一口。「你就等著發狂之後,身邊的人一個個拋下你吧!我就看爸媽死後,誰還會這樣溺愛你!」
「你瘋了。」顥宇眼中盛滿刺骨的寒泉。
「是!我是瘋了!」凌智穎發出一串令人汗毛直豎的笑聲。「可你沒資格說我!當你失去了所有,也會變得和我一樣!」
他們倆有著相似的的冰藍色眼眸,然而顥宇眼神雖冷,卻清透澄澈,平靜清冽下潛著一絲柔情;凌智穎眼中則盡是驚淘駭浪,恨不得一切皆葬身水底。
「不會的。」羽曈和顥宇並肩站在一起。「也許你曾有過和他一樣的溫情,但能肯定的是,你們假如易地而處,他也絕對不會像你一樣意圖毀了一切。」
凌智穎仍舊不住叫罵,但很快便被若薇和小華帶來的人給拖走。
現場只餘蘇凌二人、若薇、小華及摘下面紗的女子。
羽曈正欲開口,女子卻已走到她身前,臉色陰沉。
若薇困惑地道:「姑姑?」
一語未畢,女子陡然出手,扼住羽曈咽喉。
作者的話: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那就是情——傾國傾城的蘇羽曈和若薇的生日。
突然想到這樣只要送一份禮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