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遠處看，這兩座孿生金字塔已經十分雄偉。

  近處看過去，更是震撼人心。

  孿生金字塔雖然已經崩潰了一段，露出了一部分機械結構，但主體結構依然在。

  這座雙體孿生金字塔從地基到頂層一共四層，呈六十度銳角，都是用被切割整齊的火山搭建起來，整高四十六米，六個方向均有一道兩百級左右的台階通頂層。每一步梯級傾斜角度都不一樣，耐人尋味。

  孿生金字塔外部疊砌的石塊上繪有畫作，但時間年代久遠已經模糊不清了。在兩座金字塔之間有十米左右的橫跨距離，那座露出金字塔頂的機械，就是從這裡被埋進去的。在金字塔上，數個不斷運行的圓環發出淡淡的光，圓環中間的水晶，就是核心所在。

  在孿生金字塔周圍的廣場，有數量驚人的白骨，可以說密集到了幾乎沒辦法下腳的地步。

  “這不是戰爭，這是祭祀，就算是最慘烈的戰爭，也不會讓白骨這麽堆疊起來的！”李歡感歎：“以你們的科技水平，面對同一時期的任何事物都應該呈碾壓狀態的，又有什麽需要這麽大規模的祭祀呢？”

  “那是到最後瘋狂的日子……”奧丁眯著眼睛，看著兩座孿生金字塔橫跨上的機械，也就是能源系統搖了搖頭：“趕緊毀掉它，才能結束這一切。”

  “只有毀掉？”李歡凝視著那三個圓形銅環環繞水晶尋找，這可是一套前所未有的能源系統。

  “不毀掉它，‘神血’就不會失去活性，這周圍的一切都會被感染的，必須毀掉它！”奧丁很肯定地說道：“本來我們就應該陸沉的時候毀滅它，因為我們的猶豫所以才造成了今天的一切……由此可見，這東西不能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必須毀掉它！”

  “哎，你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李歡凝視這個機械好久，歎了口氣：“看了起來想要把它帶回去是不可能了……好吧，要怎麽才能毀掉它？”

  “那塊水晶非常脆弱，只要毀掉它，一切就不存在了。”奧丁說道。

  “就這麽簡單？”李歡覺得有些兒戲了。

  從雙子湖開始，麻煩就沒消停過，今天終於找到正主了，一塊毫無防備的水晶，只要炸掉它就可以了，事情真的這麽簡單？但奧丁這麽說，李歡也只能聽著，因為只有奧丁才了解這一切。李歡出來的時候，找波爾圖要了一些裝備，其中有一些烈性炸藥和遙控裝置，從外表看，那水晶不太堅固，李歡覺得一塊拳頭大小的炸藥就能徹底炸毀這個東西。

  可真有這麽簡單嗎？

  “我來試試先。”李歡從虛擬空間摸出一塊炸藥來，安上了起爆器交給奧丁：“扔過去。”

  論力量，奧丁比李歡還大幾分。

  雖然奧丁不知道李歡想要幹什麽，但依言照做了，他卯足勁大吼一聲，將一大塊炸藥投擲了過去。

  正規安置炸藥的方法肯定是靠近安置，但李歡絕對不想靠近那個崩潰的能源系統——天知道靠近它之後有什麽結果。在李歡眼力，這個玩意同等於暴走的核反應堆，甚至更危險一些。

  畢竟它能構建起來一個這麽龐大的力場……

  眼看炸藥飛近水晶，李歡及時地按下了起爆的按鈕。

  波爾圖給李歡的都是葡國執法機構的精品，炸藥的威力也特別的大。火光首先是微微朝內一縮，然後猛然朝外擴張，接著只聽見“轟”的一聲響，火光就徹底將水晶吞沒。下一秒之後，水晶抵受不住爆炸，被炸得好像群集在死牛身上的蒼蠅像爆炸一樣，碎成了無數碎片四散開來。

  巨響過後，爆炸的衝擊波讓李歡感覺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一樣，差點被拍倒在地。

  伴隨衝擊波的，還有一股熾熱的波浪，驚天動地的巨響在密封的地下空間裡來回回蕩，滾滾濃煙如同鋪天蓋地的沙塵暴一般，騰空而起，伴隨著猩紅色的火焰妖豔綻放，仿佛朵朵妖嬈豔麗的彼岸花，爭奇鬥豔。而這道衝擊波，也將周圍的濃霧衝散，似乎一瞬間，周圍的空氣都被點燃了。

  “真的這麽簡單？”李歡捂著鼻子，看著一地的水晶碎片。

  “毀掉了，終於毀掉了……神血會自己失去活性的，亞特蘭蒂斯的遺產禍害這麽多年，終於安全了。”奧丁眼神之中似乎帶著興奮。

  “就這樣就安全了？”李歡問道。

  “安全了，我們每一個人都知道，只要毀滅掉這個中樞，‘神血’就會失去活性，亞特蘭蒂斯文明在今天終於正式結束了……”奧丁說完，人似乎變小了一圈。

  “奧丁，你好像矮了……”李歡忽然發現了奧丁的變化：“我看錯了？”

  “沒有，不是矮，是我的使命到頭了。”奧丁說道：“我是被‘神血’改造過的士兵，‘神血’一旦失去活性，我肯定也跟著失去活性。當然，所有的被感染者都會失去活性。也就是說，所有的危險都會解除，就算是泄露到外面的也不用擔心，一切被感染者都會隨著‘神血’失去活性而自然死亡。”

  “你一開始就知道，你還讓我來毀這個。”李歡愣了，心裡竟然有些內疚：“我這樣算不算間接把你殺死了？”

  李歡其實對奧丁的印象不錯，這個大個子不太說話，從蘇醒開始就一直執著毀滅亞特蘭蒂斯的任務——要知道，亞特蘭蒂斯可是他的家鄉。而他為了毀滅危險的“神血”，甚至不惜自行毀滅。由此可見，起碼他生前是一個正直的人，在“死後”，也保留了這種正直的心態。

  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戰士。

  果不其然，奧丁反而安慰李歡：“當然不是你把我殺死的，事實上我已經不是一個活人了，我留下來唯一的任務就是毀滅掉亞特蘭蒂斯，現在我做到了，我反而要感謝你才對。甚至說，我都不算一個人，我是亞特蘭蒂斯遺產的一部分——我就是亞特蘭蒂斯，我的使命已經完成，就應該被歷史掩埋了。你可以這麽想，你在幫著一個曾經誤入歧途的文明挽回最後的尊嚴。”

  “也不能這麽說，一個文明，特別是好像你們的文明，你知道是怎麽被吹爆的麽？”李歡說道：“無論再怎麽誤入歧途，都不應該被歷史埋葬啊。”

  “不，你根本不知道在最後那段日子裡我們做了什麽……如果你知道，你肯定不會這麽說。”奧丁面無表情：“那些智者抓捕不到陸地人之後，開始瘋狂地對自己人動手，實話實說，我並不是一個志願者，而是被強迫注入神血的。那時候，亞特蘭蒂斯的上層將所有生物都看成了奴隸。如果光是這個還好，他們甚至還在褻瀆神明，除了改造自己的族人之外，甚至妄圖用其他生物來製造恐怖武器，以徒一舉翻盤。光我聽說的這種項目就有幾十個，他們甚至還找到了一隻深藏海底，被冰封保存得很好的‘龍’的屍體制作末日守衛者……”

  “龍？”李歡一愣。

  “嗯，一種體型非常大的生物，生活在比我們更遙遠的時代……”奧丁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怎麽稱呼，我們把它們叫做龍。那些智者最瘋狂的時候用‘神血’代替血液注入了它的血管，用各種神秘儀式引導它複生，還好，這褻瀆神明的方法沒有成功。”

  “你說的應該是恐龍，還好沒有成功，不然我們就慘了。”李歡愣了好久，嘗試理解理解了奧丁的想法，他主動伸出手來：“還好這些事情沒發生，你並不是遺產，你是一個偉大的戰士，也許是亞特蘭蒂斯要你胡下來，繼續滾動這段歷史。能直面死亡的很多，但能自己走向死亡的，才是真正的偉大。”

  “謝謝！但我知道我自己在幹什麽。”奧丁好像面癱一樣的臉，過了好久，終於扯出了一個笑容：“你看，‘神血’的蒸發物也變得淡了，按照這個速度，估計在半個小時之內，‘神血’就會徹底失去活性，亞特蘭蒂斯的歷史就會正式終結。我也很幸運，因為你也是一個偉大的戰士，由你親手埋葬我們，是我們的榮幸。”

  果不其然，好像奧丁說的一樣，“神血”的蒸發物在迅速消失。沒有了泄露源，而且原本存在的霧氣被爆炸衝擊波衝散，又迅速低失去活性，黑紅色濃霧已經變得非常淡了。李歡甚至能看到貝拉米朝著自己這邊跑了過來。

  “發生了什麽？”貝拉米的移動速度很快，從李歡看到她到她跑到面前來不過數秒，她站定之後說道：“我的小骷髏和那個巨人忽然之間好像全部倒下了，濃霧也散了，你幹了什麽？”

  “亞特蘭蒂斯的歷史結束了，徹底結束了。”李歡長歎了口氣：“能源系統被毀掉了，所有的汙染源都會失去活性，那個巨人和你的小骷髏都是因為感染才變得那麽奇怪，感染源失去活性，他們自然也失去了活性……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現在才知道，奧丁他真是我見到最偉大的戰士了……”

  李歡說完，轉頭看向奧丁。

  奧丁不知道什麽時候盤腿坐下，將武器插在了自己身邊，保持了一個朝聖者的姿勢。

  “奧丁？”李歡叫了一聲，卻沒有反應，再看看奧丁的姿勢，他瞬間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忽然之間，他感覺自己的眼眶有點濕潤了。

  “大個子怎麽回事？”貝拉米不明所以：“他受傷了？”

  “不，不是受傷，他是自我終結。”李歡長歎一口氣，奧丁的離去讓他忽然有些傷感，從救出這個大個子開始，他就沒有什麽存在感，李歡卻不知道是品格如此高尚之人。看著奧丁一動不動低頭的模樣，李歡快速把奧丁的故事跟貝拉米說了一遍。

  “他的確是一個偉大的戰士。”貝拉米聽完也肅然起敬：“這個世界上，堪稱偉大的人不多了。能從容面對自我毀滅的人更是罕見。如果他不告訴我們‘神血’的事情，他幾乎是永生的，有多少人能抗拒永生的誘惑呢……哎，你聽到什麽聲音沒有？”

  貝拉米說著說著降低了聲音，開始側耳傾聽什麽。

  “什麽……”李歡一愣。

  呲……呲……

  數聲好像泄壓閥泄氣一樣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哢嚓哢嚓的斷裂聲傳來。一道裂縫猛然從孿生金字塔中間出現，並且迅速地朝著外面延伸，速度之快簡直讓人來不及反應，幾乎是瞬間就延展到了山腳，然後朝著被倒灌的海水衝毀的城市中央蔓延。

  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

  接著，數道裂縫向著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將城市切得支離破碎。

  那些在上一波海水倒灌之中幸存的建築房屋，在裂縫之下接連不斷地坍塌，碎裂的石塊如同流星雨般紛紛墜落，毫不留情砸向地面，已經失去大部分活性的“神血”管道破裂，紅色飛濺，濺到了支離破碎的石牆上，流淌到了四分五裂的露面，仿佛盛開的紅薔薇，妖豔奪目。

  “這是怎麽了！？”貝拉米大驚。

  “糟糕！”李歡瞬間反應了過來：“還記得我們進來的時候攔著我們和海水的力場嗎？它肯定是能源系統供能的，我們把能源系統毀了之後……”

  李歡話音剛落，只聽轟一聲巨響，天穹上出現了一道直徑百米的水柱，狠狠地砸了下來。

  “糟糕了！海水會倒灌！”貝拉米明白李歡想說什麽了。

  轟！轟！轟！轟！
  接連不斷的巨響很快開始連綿響起，每一聲巨響之後都會有一道水柱從天而降，砸得城市裡的廢墟四散崩裂。轉眼之間，兩人隻感覺到地面忽然傳來一陣猶如天搖地動的晃動，然後數十個水洞時間忽然開始連接斷裂，下一秒，整個天穹碎裂，上億噸海水猛然一下砸了下來。

  “我靠！”李歡大罵一聲，下意識將貝拉米撲倒在地，一把長刀狠狠插入了地面的石縫裡，然後全力撐起精神力護盾護住兩人。

  “那個大個子！”貝拉米指著已經沒有聲響的奧丁的屍體說道：“把他帶回去！”

  說完，貝拉米對著對講機又吼道：“所有人趕緊離開，用最快速度離開！”

  貝拉米的人鎮壓了城市之後，按照貝拉米的命令集合在傳送門附近，這也是為了安全著想，如果在破壞能源系統的時候有什麽問題，他們可以立刻撤退，被想到貝拉米留的這一手竟然真的用上了——至於能撤出去多少，那就是看他們的速度和運氣了。

  而經過貝拉米的提醒，李歡也意識到，這個真正的勇士不能讓他的屍體就這麽任由海水壓壞了。活物不能收入虛擬空間，而奧丁的生命其實已經在數千年前就離開了，在驅使他“活下來”的“神血”失去活性之後，奧丁徹底成了一個“物品”。

  所以李歡能很輕易將他收入虛擬空間。

  然後，李歡只聽到轟一聲巨響，就感覺自己的精神力開始飛速地流失，速度之快，是他從來都沒有感覺過的。李歡的精神力從來都沒有不夠用只有多出來的，就在不到一秒之內，他的精神力就已經消失掉了四分之三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