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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組建了最強劍客集團》第315章 “橘君,對不起!”,大月實的街頭
  第315章 “橘君,對不起!”,大月實的街頭跪地道歉【豹更1W】

  時間往後推一小段——

  佐那子眨了眨眼,錯愕地看着不遠處那正與一名她不認識的褐衣女子并肩同行的青登。

  青登沒有發現佐那子,他和他身旁的褐衣女子都在專心走路。

  雖然隔着一段距離,但憑着絲毫沒有近視的優良視力,佐那子十分清楚地看到二人的神情與舉止。

  青登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麽,全程未與身旁的女子搭話。

  至于那位身穿暗褐色和服,年紀很輕的女子則是一直低着腦袋,看着自己小巧的足尖走路。

  她時不時地會擡起頭,用一種欲言又止地目光掃視青登的臉。

  在佐那子将目光定格在此女的臉蛋上,不過10秒不到的時間,就先後3次目睹該女張了張唇,嘗試跟青登說些什麽。但最終,她還是什麽也沒講。

  3次啓唇,3次閉合,默默在青登的身後亦步亦趨。愕然之色雖攀上佐那子的雙頰,但這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僅刹那的功夫,佐那子就靜靜地思考起來:
  ——這女人是誰?

  首先,排除青登的熟人。

  心細如發的佐那子敏銳地發現二人的腳步很不合拍。

  青登時常因不慎走得太快了,而将褐衣女子抛在身後,不得不頻繁放慢腳步來等褐衣女子跟上來。

  至于褐衣女子也明顯地不熟悉青登的步調,需時時小跑才能勉強不掉隊。

  如果是我與橘君,就不會出現這種問題——佐那子于無意識間冒出此般想法。

  ——丸髻……是有夫之婦。橘君怎麽會跟一個有夫之婦混在一起?是朋友的妻子嗎?
  正當佐那子在這猶自思考之時,青登與褐衣女子已走遠了很大一段距離,已快要從佐那子的目力所及之處離開。

  佐那子見狀,抿了抿唇。

  ——也罷,不論橘君和誰相處、與誰交往,都是橘君的自由,我管人家的私事作甚?

  想到這,佐那子緊了緊懷裏剛買的新書。

  ——好冷……快點回家吧……

  青登與褐衣女子正筆直地向東而去,而佐那子要回小千葉劍館的話,那麽她接下來就得往西走。

  佐那子側身向西。就在她向着西方的路口踏出第一步時,她忽然像是被寒風凍住了一般,整個人頓在了原地。

  “……”

  佐那子仿佛正做着什麽很艱難的心理鬥争。

  猶豫、困擾、無奈、好奇、疑惑……佐那子的臉蛋上,居然能同時出現近10種情緒。

  各色各樣的情緒在佐那子的眼裏、臉上來回拉鋸,“打”得不可開交。

  由這麽多的情緒混雜而成的情感,讓人難以參透其中的真意。

  如此詳述佐那子的心理活動,仿佛時間過去很久。實際上,一切隻發生在五息之間。

  五息之後,佐那子對着自家那套有素淨白襪的小腳,深吸一口氣:

  “我爲什麽非得那麽在意橘君的私事不可啊……”

  以透着幾分不解意味的語氣這般嘟囔一聲後,佐那子連身帶心地轉回身,朝仍依稀可見的那對男女的身影追去。

  佐那子抱持着“隻要能看見那兩人就行了”的間距,遠遠地跟在青登與褐衣女子的後頭。

  清晨的街道所附帶的行人寥寥的光景,幫了佐那子大忙。

  缺少人群的阻擋,使得佐那子的觀察與跟蹤都很是順利。

  青登與褐衣女子并沒有走出太遠。

  佐那子的跟蹤進行了約莫5分鍾後,便看見這二人拐進一間規模不大不小的茶屋。

  佐那子連忙追過去。

  一邊用面巾遮擋眼睛以下的部位,避免讓人發現她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千葉鬼小町”,一邊詢問茶屋的掌櫃:“剛才那對男女去哪裏了?”

  茶屋的掌櫃——一個頭發白了大半的大胖子聞聲擡頭看了佐那子一眼,他先是一怔,然後兩隻嘴角上拉,露出一抹帶着幾分猥瑣氣息的笑容。

  佐那子僅一眼就看出此人在想些什麽——這家夥肯定以爲她是來抓奸的。

  茶屋一直是奸夫淫婦們最常幽會的場所。

  像江戶這樣的大城市,幾乎每隔幾日就會有精彩紛呈的抓奸大戲在某間茶屋裏上演。

  觀掌櫃的表情,他對于有人來抓奸這種事情,應該是早就見怪不怪了吧。

  被掌櫃誤會她是來抓奸的……這讓佐那子的心情略有些微妙。可她眼下也顧不上去給掌櫃解釋了,就任由他去誤解吧。

  “剛才進店的那倆人開了個包間,那座包間的左右兩邊的房間都還空着,客官需要我幫你開一間嗎?”

  掌櫃沖佐那子眨了眨眼,十分熱心地主動幫佐那子抓起奸來。

  佐那子嘴角微抽。

  “那就麻煩你了……”

  “好嘞!客官,請您跟我來!小心台階!”

  掌櫃興緻高漲地親自領佐那子進入包間。

  剛一進房,佐那子便聽到東側的牆壁隐隐約約地傳來熟悉的男聲……是青登的聲音。

  “客官,你要不要喝點什麽?吃點什麽?”

  掌櫃壓低聲線詢問。

  “給我上杯綠茶就好。”

  佐那子随便點了杯茶。

  “好嘞,茶水馬上就來,客官您稍等片刻。”

  掌櫃屁颠屁颠地離開。

  即使四下沒有外人,佐那子依舊不改優雅本色。

  她按着和服的下擺,以慢條斯理、溫文爾雅的動作屈膝坐下。

  然後以匆忙中帶點急不可耐的動作,一寸寸地膝行挪動到不斷有青登的聲音從中傳出的牆壁。

  就在佐那子的嬌軀即将貼上牆壁時,遲疑之色回光返照般再度在佐那子的俏臉上浮現。

  這抹遲疑之色出現得突然,離去得也快。

  ——我隻不過是擔心橘君是不是被什麽奇怪的女人糾纏上而已。

  如此自我辯解過後,佐那子心安理得地将一隻晶瑩的耳朵貼上壁面。

  木制構造的房屋,隔音自然不會好到哪去。

  佐那子将一隻耳朵貼到牆壁上後,立即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嘈雜聲響。

  “橘君……”

  女子的聲音。

  想必是那個褐衣女子了。

  聽得不是很清楚,隻勉強聽出來一句“橘君”。

  佐那子連忙把耳朵貼得離牆壁更近一些。

  “大月小姐,請……”

  這次是青登的聲音。

  “除非……昏……”

  ——昏?

  忽地聽到很讓人在意的字眼,佐那子不由得一愣。

  還未等佐那子思考、疑惑,緊接着傳入她耳中的聲音,就讓她的面部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強烈的變化。

  嘭——什麽東西倒在榻榻米上的聲音。

  從聲音的質地聽來,感覺像是肉體倒地的聲響。

  佐那子可是小千葉劍館的千金,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聲音,就是學徒們練武時被擊倒在地的肉體倒地聲,所以她對此類聲音最爲熟悉。

  “好痛……橘君……伱以前……以前不會這樣的啊……”

  約莫4息之後,陣陣肉體糾纏、布料擦動的細碎聲音,化作星星點點的碎粒,穿透牆壁傳導至佐那子的鼓膜……與腦髓深處。

  這些音響對小孩子來說可能意義不明,但對大人來說,卻過于意味深長。

  5秒之前,佐那子還一臉愕然的神情。

  但僅5秒之後,她的神态就恢複了淡定。

  說來神奇,佐那子感覺自己的内心很平靜。

  那些驚訝,那些錯愕,仿佛都在一瞬間離她而去。

  隻是身體知覺有點奇怪,感覺身周的一切都變得比以往遙遠和模糊……

  接下來的一瞬間,佐那子的身體像是被一股來自外界的意識給操控了一般。

  她面無表情地起身,跨出房門,轉身向右,大步走向青登與那位褐衣女子所在的包間……

  ……

  ……

  “佐……那子……小姐……?”

  看着來人,青登發出喉頭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堵住的聲音。

  佐那子怎麽會在這?她是偶然路過此地,還是?
  瞬息之間,巨量的疑問塞滿青登的大腦。

  大腦的思考速度雖因此而變得遲鈍,但該有的思考能力……或者該有的警覺性并沒有喪失。

  霎時,青登的内心警鈴大作,愈來愈大聲。在同一時間,青登的心跳速率驟然加快。

  她閃電般地敏銳驚覺:他現在的處境……似乎有些不太妙……

  眼下,以第三者的視角來看待青登與大月實當前的模樣,那給人的感覺着實有些微妙。

  青登以“男上女下”的姿勢,将大月實按倒在地,一隻手抓人家的左肩頭,另一隻手抓着人家的腰身,在适才的纏鬥之中,大月實鬓間的幾縷頭發掉落下來,被汗水打濕之後貼在臉頰、嘴角等處。

  頭發尚且如此,衣服就更别提了。

  衣襟被微微拉開,右肩的衣服被扯歪,下擺皺巴巴。

  這個時候,青登的身體快大腦一步地做出反應。

  就像被沸水燙到了,青登火速放開大月實的肩與腰,并快步後退,一口氣地拉開與大月實的間距。

  相比起青登,大月實的反應就隻是單純的驚吓了。

  她不認得佐那子,突然見到有個陌生的女子闖進來,吓了一大跳。

  那句“你是誰”還未來得及脫口而出,便聽得青登喚出佐那子的名姓。

  ——佐那子?桶町千葉的千葉佐那子嗎?

  對于“千葉鬼小町”、“江戶第一美人”的大名,大月實自是久有耳聞。

  大月實一邊整理淩亂的頭發與衣服,一邊睜大雙眼,用充滿難以置信之色的目光反複掃視青登和佐那子的臉。

  三個人,三種截然不同的神情——一時之間,茶間内的氣氛好不詭異。

  好在這片使茶間空氣的味道都變得有些奇怪起來的氛圍,并沒有存續太久。2秒剛過,青登就出聲打破了沉默:

  “佐那子小姐,你怎麽在這?”

  經過短暫的手忙腳亂,青登已恢複了鎮靜。

  自己又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或是見不得人的事情,何需感到緊張與不自覺呢?
  “我去書店買書,途徑此地時,突然覺得有點口渴,就過來這間茶屋喝點茶水。”

  佐那子一邊說着,一邊向青登和大月實展示被她捧在懷裏的那本封皮精美的嶄新書籍。

  “我剛剛就一直在隔壁的茶間裏喝茶、休息,突然聽到這裏傳來打架的聲響與女人的痛呼,所以就趕過來看一下——橘君,沒想到能在這地方偶遇到你,真巧啊。”

  佐那子揚起不含任何情緒的目光,筆直地看着青登的雙眼。

  “看樣子,是我弄錯了。我還以爲是有人在行兇,既然隻是虛驚一場,那我也就放心了。”

  佐那子的解釋……聽上去天衣無縫,幾乎挑不出半點毛病。

  可青登還是覺得有那麽幾分不對勁。

  去書店買書……?這附近沒書店啊?
  而且,時機有那麽湊巧嗎?就這麽恰好地在我和大月實地隔壁茶間裏喝茶?

  雖感疑點重重,但這些都是可以留到之後再慢慢思考的次要問題。

  當下的當務之急,是趕緊消除誤會。

  毫無疑問,佐那子肯定看見了他跟大月實适才的那引人浮想聯翩的姿勢,佐那子若沒有産生什麽誤解,青登是肯定不信的。

  這裏就體現出佐那子和木下舞的不同了。

  依照青登對木下舞的了解,她在看見青登和别的不認識的女人獨處,一定會強鼓膽量地用委屈巴巴地口吻質問青登:“這女人是誰?”。

  而佐那子卻不是這樣。

  她全程沒問大月實的身份。表情、語氣平淡,好像對大月實的身份一點兒也不感興趣似的。

  但青登的感觀與直覺告訴他:才沒這麽回事。

  直勾勾地與青登對視的佐那子,完全沒散發出“算了,我才不在意你又和哪個女人厮混在一起”的氣息。

  反倒像是不斷試探青登,不斷借着當下刻意營造出來的緊繃氣氛暗示青登:我可以說一句“算了”,但橘君你也打算就這麽“算了”嗎?我不想主動逼問,你快點自行交代一切吧。

  說實話,相比起大吵大鬧、直截了當地耍脾氣,佐那子的這種無形施壓的冷靜做派,更讓青登覺得可怕。

  如果遲遲不快點坦白所有,佐那子很可能會因耐心耗盡而扭頭就走——青登對此相當肯定。

  于是乎,爲防止不可挽回的意外出現,青登連一秒也沒耽擱,趕緊向佐那子解釋他和大月實的關系,并且說明白他和大月實方才的姿勢是怎麽回事。

  ……

  大概5分鍾之後——

  “原來如此……丈夫被‘清水一組’的人抓走了嗎……”

  青登回到剛才的座位,佐那子與他并肩而坐。

  嘴皮子一直是青登的長項之一。

  在“健舌”的幫持下,青登口條清楚地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向佐那子言簡意赅地道清。

  佐那子安靜聽完後,輕輕點頭,連道“如來如此”。

  不知是不是青登自己的錯覺……雖然佐那子的神态一直不變,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可青登隐約在佐那子的美目深處,發現一縷如釋重負、像是放下了什麽艱深心事的輕松神色。

  在青登想佐那子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時,他們的對面,一對蘊藏着難言情緒的眼睛,反複撲閃呆怔的眸光。

  ——橘君……居然與桶町千葉的千葉佐那子認識?

  盡管心中一百個不敢相信,可此刻映入她眼簾的景象,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訴她“青登不僅與佐那子認識,而且兩人還很熟。

  根據青登與佐那子此時展現出來的種種互動,不難看出二人的關系很親昵。

  大月實的貝齒于無意識間緊咬下唇。力度之大,連兩邊的腮都鼓起小小的包。

  隻見她不自覺地收攏雙肩,含胸駝背并埋低腦袋,不敢去多看前方的佐那子。

  原因無他——在佐那子面前,她在女性身份上的所有自信,統統煙消雲散。

  相貌、身材、氣質……大月實從頭到腳沒有一處地方是不被佐那子死死壓制的。

  與佐那子待在一起相當煎熬,一種跟自慚形穢很類似的情緒由裏及外地炙烤大月實的全身。

  這是她第二次看見青登的身邊跟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了。

  上一次是在焰火大會。那個時候,跟在青登身邊的女人是一個身穿紅衣的可愛少女。

  那位紅衣女子的相貌和身段雖不如佐那子,但也不是大月實能夠碰瓷的。

  此時此刻,大月實無比強烈地感受到一個事實:她對面的那個青年,已經不是她以前所熟知的那個“呆頭登”了,而是劍術超群、名震江戶的仁王!

  陪同大月常次留在江戶的這4個來月,盡管内心下意識地抵觸,但她還是聽到不少與青登有關的各類事宜——這種事情根本避免不了,青登可是江戶時下家喻戶曉的大名人,隻要是有人的地方,基本都能聽見有人在讨論仁王的種種。

  拜此所賜,大月實很快就補全了離開江戶的這倆年來,對青登的認知的空白。

  實話講,若不是因爲曾經親眼目睹青登是如何幹淨利落地制服清水吾作等人、如何被清水榮一禮遇,否則大月實完全不敢将人們口中的“仁王”,與她記憶裏的“呆頭登”的形象疊合在一起。

  一時間,以前與青登相處的種種過往、曾經對青登的嘲笑與挖苦,一一浮上大月實的心頭與眼簾。

  ……

  “阿實!我們一起去神社做新年參拜吧!”

  “抱歉啊,我已經跟其他朋友有約了。”

  “欸,可是……”

  “啊,差點忘了。橘君,可以幫我跑趟腿嗎?我新訂的吳服應該已經到貨了,你能幫我去拿嗎?”

  “吳服?呃……我知道了。”

  ……

  “阿實,那個橘青登長得挺不錯的啊,五官端正,身材高大,家境也很不錯,你不考慮一下他嗎?”

  “他?哼!那個橘青登有什麽好考慮的?長得好看有什麽用,長得再好看還不是被我呼來喝去的,他就是一個木讷的呆子,我隻不過是看在他父親與我父親交好的份上,才勉強跟他做朋友,否則我才不會搭理他。”

  ……

  “嘿嘿,阿菊,我給你們看個好玩的。喂!橘君!過來一下!”

  “怎麽了?”

  “我好熱,可以幫我去買兩碗涼水回來嗎?”

  “現在嗎?好吧……我去去就回。”

  “你們瞧,我沒說錯吧?那個橘青登可聽我的話了。”

  “哈哈哈,真的耶,他真的是對你言聽計從呢。阿實你好壞啊,外面的太陽那麽大,居然讓人在那麽熱的天替你跑腿。”

  “放心吧,比這更熱的天、更遠的路,他都替我跑過,這點程度還不至于熱死啦。好啦,我們快點繼續玩雙六吧。”

  ……

  “橘君,你以後别再來了,我要結婚了。”

  “結、結婚?什麽、麽?阿實,你要和人結婚?!”

  “嗯,我要嫁到奈良去,迎親的隊伍後天就來了。我今後就要和父母一起在奈良定居。”

  “這、這這……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直到現在才告訴我?”

  “哈?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有将我的婚訊提前告訴你的義務嗎?”

  大月實……那時還叫“宮川實”的她,甩了“原橘青登”一個大白眼,然後再也不理如遭五雷轟頂、像泥塑木雕一樣傻站着不動的“原橘青登”,扭頭轉身,揚長而去——這是她在今年回到江戶之前,最後一次與“原橘青登”見面。

  ……

  ……

  回顧完這些記憶……大月實直感到說不清的可笑與諷刺。

  那位自己從未用正眼瞧過的青年,現在已如一條騰空而起、直上雲霄的沖天之龍。

  那位當年苦苦追求自己而不得的青年,已不再需要她,身邊已有好多姿色遠在她之上的女子相伴。

  沒來由的,大月實的内心湧出這樣的想法:

  如果我當初不是選擇常次,而是選擇橘君的話……那我會不會過上遠比現在更優越的生活呢?
  此道念頭剛一出現,就立即像是病毒增生一樣,在大月實的腦海與心間瘋狂滋長。轉眼間,就成長爲了大月實内心無法忽視的存在。

  這個時候,佐那子突如其來的一聲詢問介入大月實的思緒,打斷了大月實的怅然、迷惘……與後悔。

  “大月小姐,您知道您的丈夫被‘清水一族’的雅庫紮們抓走的原因是什麽嗎?”

  佐那子問了個青登剛剛已經問過一遍的問題。

  “我不知道……”

  大月實調整情緒,從适才于她心間冒出的那道尖銳念頭中脫身而出,苦笑着搖了搖頭:

  “我問過‘清水一族’的人好多遍這個問題了……可他們全都無視我……”

  說完,大月實将目光轉向青登。

  美麗的眼睛被卑微的哀求支配。

  “橘君,求求您……真的求求您了……幫幫我……如果連你耶不肯幫我,那我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類似的話,青登已經聽過好多遍了,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遑論大月實如何使用哀怨的語氣,遑論大月實如何露出見者猶憐的卑屈表情,青登都不爲所動——若不是因爲佐那子突然出現,他現在可能都快抵達千事屋,與木下舞和桐生老闆見面了。

  見青登還是無動于衷,大月實眼底漸漸暈開一層名爲“絕望”的光芒。

  就在這時,大月實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麽事。

  隻見她神情猶豫地遊移目光。

  片刻後,其臉上的“猶豫”變化成“試一試吧”的“決然”。

  “橘君,我知道這不是一件能夠輕松答應的事情……你有充足的理由拒絕我的求助,但是……但是……請您看在我父親和您父親事至交好友的份上,就幫我這麽一次吧!”

  青登的眉頭微挑——他這細微的表情變化,被大月實敏銳地收入眼中。

  一抹大喜之色掠過大月實的瞳仁。

  見局面似有轉機,大月實連忙“乘勝追擊”,向青登發動連綿的話語攻勢。

  其言論的主旨,緊緊圍繞青登父親:橘隆之與其父親:宮川俊造的老交情,懇請青登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施以援手。

  青登沒怎麽仔細聽大月實都在說些什麽。

  因爲他現在正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大月實的這一手,如同擊中了蛇的七寸。

  青登可以無視大月實的存在……但宮川俊造不行。

  宮川俊造與他和他父親橘隆之的交情之深,難以靠一言兩語來講清。

  就這麽說吧:在橘隆之病故,橘家陷入傾覆之危時,宮川俊造給橘家提供了不少的幫助,送錢送糧,助“原橘青登”度過了最困苦的時期。

  “原橘青登”能在之後順利地頂橘隆之的班,成功地在北番所“三回”裏就職,也有宮川俊造的一番功勞。

  青登直到現在都沒有償清這份巨大的恩情。

  青登一向十分看重人情債——這是青登的人緣一直很好的重要原因之一。

  懂還、愛還、擅還人情債的人,不論去到哪都容易受人歡迎。

  雖然從另一種角度來說,青登大可以“‘原橘青登’的屎憑什麽要我來擦”爲由,視宮川俊造的恩情于無物。

  但青登不想這樣。

  從“感性”的視角出發,青登覺得“原橘青登”早就與他融爲一體,不分彼此。所以青登覺得“原橘青登”留下來的屎,他還是有義務幫忙擦一下的。

  而從“理性”的視角出發……外人可不知道青登已不是以前的那個青登了。如果青登無視宮川俊造的恩情,那麽在外人眼裏,青登就是一頭冷血無情的白眼狼,會給青登的名望造成惡劣的負面影響。

  青登終于不再是一副對大月實的哀求滿不在乎的神态。

  他稍稍垂低視線,看着膝前的榻榻米,面露沉思。

  大月實眼巴巴地看着青登的臉,嬌軀無意識地往青登所在的方向前傾,懷着滿心渴望,期待看到青登點頭,或是聽到他說“好,我幫你”。

  時間過去好一會兒後,青登終于是不再默然。

  “人情債這種東西,有時候果然很麻煩呢……”

  “橘君?”

  大月實試探性地出聲反問。

  “……行吧。”

  橘君雙臂抱胸,“呼”地長出一口氣。

  “看在你爹的面上……我就幫你這一次吧。”

  青登此言一出,大月實先是一怔。

  緊接着,就像飛上天空然後在最高點爆裂的煙花一般,大月實的雙頰冒出難以言表的狂喜之色。

  “你先别高興得太早。”

  青登突然澆來得一盆冷水,使大月實的神情硬生生地回到了呆怔的狀态。

  “你得答應我的三個條件,我才會幫你。”

  青登伸出三根手指。

  “其一,我跟‘清水一族’基本沒有任何交情,縱使是我親自出馬,也沒法保證絕對能把你的丈夫帶回來。我會盡我所能,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你都要誠心接受,你能做到嗎?”

  大月實猶豫了一會兒,然後重重點頭。

  “其二,不論我有沒有成功救出你丈夫,我欠你們家的恩情就此兩清,明白嗎?”

  大月實再度點頭。這一次,她點頭的速度快多了,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颔首。

  “其三……”

  青登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措辭、醞釀情緒。

  片刻後,他朝大月實揚去意味深長的眼神。

  “雖然往事已成風……但有些事情還是做個交代比較好。”

  “欸?”

  大月實困惑地眨了眨眼。

  “大月小姐,關于你以前對我所做的一切,你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大月實又眨了眨眼,随後臉色一白,頓時聽明白了青登的暗示。

  是的。

  青登在暗示她:爲她之前對他……更正,是對“原橘青登”的所作所爲,誠懇地道歉!
  從難易度上來看,青登提出的這第三項條件,遠遠比他剛剛所提的另兩項條件要容易。

  僅僅隻需動動嘴皮子,道聲歉即可。

  但對大月實而言,這種事情可能比拿刀子在其身上割肉還要令她感到難受——大月實沒像剛才那樣爽快點頭,便是最佳的證據。

  本來,自今夏的焰火大會一别後,大月實若再也不在他的眼前現身,那青登也懶得再去追究過往的恩怨是非。

  可大月實居然時隔4個多月的再度現身了。

  既然又一次地找上門來……那就趁此機會,将過去的舊賬好好地清算一下吧。

  也算是給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給“原橘青登”一個交代。

  畢竟,他和“原橘青登”已是一體。

  “原橘青登”過去所受的苦難,不做點表示,總說不過去。

  盡管嚴格來說,“原橘青登”已在人世……不論做出什麽挽救都無濟于事,但青登還是決定替“原橘青登”讨個公道。

  關于“原橘青登”跟大月實之間的是是非非……公正并不客氣地說:“原橘青登”完全是活該,罪有應得。

  青登很理解“相當愛一個人”的那種感覺,畢竟他現在就愛着2個姑娘。

  可再怎麽樣愛對方,也不能輕賤自己。

  正是“原橘青登”對大月實的無底線示好,助長了大月實的肆無忌憚。

  不過,很顯然——大月實的錯誤更大。

  明明對“原橘青登”并無好感,卻貪婪地享受着“原橘青登”的呵護與追捧,玩弄“原橘青登”的感情,将“原橘青登”對她的好意視作可以用來彰顯自己魅力、可以用來向朋友們炫耀的有趣“玩具”。

  錯歸錯,但人家也罪不至死。

  就讓她道歉吧。

  是否真心實意地懷揣歉意……這種事情有最好,沒有也無關緊要。

  總之,道歉不能少。

  該還給“原橘青登”的公道,不能少!

  青登相信——對于大月實這種眼高于頂、過去一直輕慢“原橘青登”的屑女人來說,要求她放下自尊心地出聲道歉,就已是一種能使其身心倍感煎熬的嚴厲懲罰。

  青登不言語。雙手自然地搭在雙腿上,面無表情地注視大月實的臉。

  大月實的俏臉呀,此時就像是正産生着什麽劇烈的化合反應一樣。

  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

  目光躲閃,十指緊絞。

  哪怕是再沒眼力勁的人,此刻也能清楚地看到:鮮明的“猶豫”與“羞恥”,在大月實的眼眸裏反複閃動。

  青登倒也不急。

  就這麽靜靜等着。

  他本就不在乎那個大月常次的死活,若不是因爲爲了還宮川俊造人情,他才懶得插手此事。

  是要答應青登的條件,還是直接撒手離去——全憑大月實來定奪,不管她的最終選擇是什麽,青登都不在乎。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青登覺得自己哪怕是窮極腦海中所有的詞彙,也很難去精準描寫出大月實刻下的神情。

  在過去的短短幾十秒鍾之内,大月實究竟正作着什麽樣的思想鬥争,青登無從得知。

  他隻見到:大月實臉上的“猶豫”與“羞恥”漸漸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随後……她那充滿肉感的柔軟身軀緩緩彎了下來。

  雙手交疊在腿上,臉蛋正對膝前的榻榻米:

  “橘君……對、對不起……”

  她的聲音怯怯的。

  雖故作鎮定,但其聲線仍然和她那掩蓋不住的各種感情一般不受控制地顫抖。

  這個瞬間,大月實蓦地回想起剛才在她内心冒現的念頭:

  (如果我當初不是選擇常次,而是選擇橘君的話……那我會不會過上遠比現在更優越的生活呢?)

  不知怎的,回想完這個念頭後,大月實忽然感到有股嗆人的暖流湧上她的鼻腔,音色中多出一抹哽咽。

  “……”

  青登不發一言。

  雖看着大月實,卻不作任何回應。

  大月實見狀,認爲青登是在嫌棄她的誠意還不夠充足。

  于是,她用力地吸了吸鼻水,膝行半步至沒有茶桌遮擋其身形的空地,然後将蠻腰彎得更低,上身緊貼雙腿,光潔的額面緊貼榻榻米,放在腦袋前方的雙手僅以食指、中指、無名指觸地。

  正是日本文化中的最高禮節:土下座。

  “對不起……”

  大月實的聲音比剛才更響亮了一些。

  也比剛才抖得更厲害了一些。

  “我……我以前不該這麽對您的……我向您道歉……對不起……”

  被涕淚沾濕的辭藻,糊作黏糊糊的一團。

  大月實悄悄地擡起紅通通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觀察青登的神色。

  青登……依舊是那副老樣子——面無表情,既沒有說“好吧,我今後就原諒你了”,也沒有“你道歉的誠意還不夠”。

  ——這……也算是報應了吧……是我自作自受……

  想到這,大月實的嘴角拉出一抹苦澀的自嘲弧度,剛剛那在其心間升起的一抹怨氣漸漸消散。

  對于自己過去對待青登的态度,大月實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大月實慢慢地将身子縮得更小了一下,拼命壓抑的嗚咽從其微微抽動的香肩飄出。

  說實話,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被刀子般的羞恥感給撕得粉碎的大月實,很想就這麽奪門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從青登的面前遠離。

  但她不甘心讓好不容易才從青登那兒求來的援助,就這麽打水漂。

  因此……不消片刻,大月實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呼”地站起身,也不去擦被涕泗暈染得亂七八糟的臉,三步并作兩步地出了包間。

  正當青登和佐那子以爲大月實這是要離開時,忽地在窗外發現了大月實的身影。

  隻見大月實站在外頭的街道中央,仰頭面朝茶屋,恰與正站在窗台邊上的青登四目相對。

  此時,正值街上人流最多的時候。

  來來往往的人群,構成了大月實身後的背景。

  某些行人注意到了行迹古怪的大月實,朝大月實投去疑惑的視線。

  緊接着,他們就看見這位面容姣好的美女,猛地以土下座的姿勢跪在地上。

  盡管街上動靜嘈雜,但大月實的聲音還是清楚地覆蓋了大半條街,覆蓋了青登的耳膜:

  “對不起……!我向你道歉……!請您……原諒我吧……!對不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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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橘青登”和大月實的這條劇情暗線,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了。

  渣女和舔狗都不得house
   本書一切的日常劇情,都是後續的大劇情的鋪墊。比如和衆女約會的煙火大會,就一口氣地鋪墊了“陽明之鬼”、“奇怪止痛藥”、我孫子的初次登場等重要劇情和人物,剛結束沒多久的總司的劇情,也埋下了“總司和沖田光的三年之約”的暗線。

    因此,青登和大月實的這些劇情,顯然不隻是裝逼打臉這麽簡單而已,這段劇情之後會引申出什麽樣的劇情,我在此就不劇透了。

    豹豹子一直都有在很勤懇地推劇情啊,從不水文的,隻是更新較慢而已(豹哭.jpg)

    不信的話你們倒回去看看,看看有哪段劇情是即使删掉也不影響劇情走向的廢筆——不存在的,本書沒有廢筆,所有的劇情都有它存在的理由。(豹的驕傲.jpg)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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