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明嬈這幾天都躲著江慎，心裡還有些別扭。

  她低下頭去，佯裝若無其事地問：“你怎麽在這兒？”

  江慎在她面前停下：“來接你。”

  明嬈抿著唇不說話。

  江慎看著她腫著眼睛，微微蹙眉，嘴角也繃得有些緊。

  幾秒後，他才伸手，揉揉她頭髮，輕聲問：“顧妄呢？”

  明嬈看到他，本來就有點想哭，聽他問起顧妄，一下子沒繃住，眼淚毫無預警地滾了出來。

  太丟人了。

  真的很奇怪，明明一個人時，她咬咬牙就熬過去了。可一看到江慎，不知為何，那點委屈就怎麽也壓不下去了。

  明嬈有些難堪，轉身想走，脖頸卻忽然被人伸手按住。

  因為封路的關系，就連摩托車都無法通行，江慎是一路跑過來的，手心還是熱的。

  明嬈覺得自己被燙了一下，被眼淚打濕的長睫輕顫了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江慎輕而易舉地握著後頸，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剛跨年倒數完不久，煙花還在放，但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地下樓。

  摘星塔總共有十二部電梯，其中八部同時打開門來，一瞬間人潮湧動，將兩人淹沒其中。

  身高腿長的男人巋然不動，低聲問：“他丟下你跑了？”

  明嬈額頭抵在他厚實溫熱的胸膛上，壓抑著哭腔嗯了一聲。

  江慎握著她後頸的指骨微微繃緊。

  跨年夜，精心打扮再正常不過，今天的明嬈格外地美。

  紅色束腰洋裝襯得她肌膚更白，長腿筆直，纖腰翹臀，全身上下就沒有不好看的地方。

  與俊美矜貴的江慎站在一塊，相當般配，路過的男男女女都會忍不住多他們看兩眼，甚至有人拿起手機拍照錄像。

  江慎不喜歡這麽多人看她，更無法忍受別人偷拍她，本就陰晦的心情雪上加霜，周身氣場瞬間降低了好幾度。

  他克制著聲音，不讓自己流露半點情緒：“不哭，哥哥明天就去顧家幫你討個說法，先回去？”

  明嬈也察覺到越來越多人下樓，點點頭：“好。”

  她有些難為情，想退開來，江慎卻沒給她這個機會。

  他一手拎著摩托車頭盔，一手將她按在懷裡，難得強勢地摟著她往外走。

  男人乾淨溫柔的氣息一下子將她包圍，明嬈心跳不可抑製地加快了速度。

  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有些抗拒，然而等到出了摘星塔，她突然就明白為何江慎非得摟著自己。

  太多人了。

  遠比她想象中還要多。

  步行街遊人如織，稍微走慢了一點，就會被後面的人潮推著往前走。

  十字路口也站滿了等待過紅綠燈的行人，深藍的夜空裡，還有煙花一簇簇地炸開。

  在等紅綠燈時，明嬈忍不住抬頭，望向五彩繽紛的天空。

  江慎垂眼看著她。

  幾秒後，他微微低下頭，嗓音很低在她耳邊道：“新年快樂。”

  “阿嬈。”

  江慎靠得有些近，說話時，呼出的氣息噴灑在明嬈耳尖上。

  她呼吸暫停了幾秒，整個耳廓都在發熱。

  江慎……是故意的嗎？

  可是他們以前說話就是靠這麽近，又好像沒毛病。

  明嬈飛快地眨了下眼，乾巴巴地回他：“新年快樂。”

  因為街路的關系，江慎的車停得很遠，兩人走了一段時間才走到。

  難怪他跑得全身都是汗。

  江慎騎的是蕭起的越野摩托車，仿賽車型的銀色外觀十分帥氣，他從裡頭拿出另一頂頭盔，俯身給明嬈戴上。

  明嬈低聲說：“江小慎，謝謝你。”

  江慎動作微微一頓。

  他像是沒忍住，很低的笑了一聲，淡聲道：“……這麽客氣，還想繼續躲著我？”

  吹了一路的冷風，他的手指冰涼，微微抬起她的下巴，幫她將搭扣系上時，指尖不著痕跡地抹掉她眼尾的濕意。

  其實明嬈也覺得躲著江慎沒意思。

  他們真的太熟了，躲著他，她也很不習慣。

  她甚至還覺得自己被江慎傳染失眠了，這幾天兩人沒連麥，害得她也沒睡好覺。

  明嬈嘴唇動了動，蔫蔫地耷拉著腦袋，悶悶道：“誰讓你送奇奇怪怪的東西，你就不能送正常一點的嗎？”

  聽上去還怪委屈的。

  江慎扣頭盔的手一頓。

  他垂著眼，鴉羽似的睫毛藏起所有情緒：“我說過，我只是覺得那個味道很適合你，才會選它當禮物。”

  他的聲音很溫和，也有些無可奈何。

  明嬈眨眨眼，看著他眼下明顯的青影，像是在思考什麽。

  江慎長腿一伸，跨上摩托車，衝她歪了歪頭：“上來。”

  算了，她決定再相信江慎一次。

  江慎不可能騙她。

  明嬈上前，扶著男人伸出的手臂，跨上後座，雙手扶在他勁瘦的腰肢上，這才遲鈍地發現，江慎穿的居然是摩托車專用的皮衣。

  別說。

  還挺帥的。
    江慎身材本來就好，深黑色的西褲將他一雙腿襯得修長，再加上修身的皮衣，身段簡直優雅到令人難以招架。

  難怪一路上這麽多人回頭。

  就知道，都是在看他。

  “發什麽呆？”江慎拉過她雙手，環住他的腰，讓她抱緊自己。

  明嬈身前某處不可避免地和他貼合，男人溫暖的體溫，也透過布料，不容拒絕地傳達過來。

  很奇怪，以前江慎騎腳踏車載她的時候，她也這麽抱過他，那時的衣服更薄，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如今卻莫名尷尬。

  明嬈僵著身體，悄悄拉開點距離。

  下一秒，又被江慎強勢而又不失溫柔地拉了回去。

  他輕聲：“別亂動，抱好。”

  明嬈眼睫輕顫兩下。

  屏著呼吸，又想往後退。

  然而這一次，江慎不再給她拒絕的機會。

  摩托車往前開，順著霓虹燈，飛快行駛，寒風刺骨，明嬈的臉很快就被凍得發麻。

  她猶豫了下，還是乖乖將臉埋在他寬闊的背脊上。

  手也鑽進他皮衣外套的口袋裡。

  江慎身體微微一僵。

  這件皮衣太貼身了，明嬈手藏進兜裡時，甚至能隱隱感覺出衣服底下的肌肉線條。

  江小慎瘦成這樣，居然還有肌肉？

  明嬈滿臉不可思議。

  不過這皮衣也太薄了點。

  她摸了摸，轉而擔心起江慎：“你怎麽沒穿衝鋒衣？天這麽冷，你還騎車吹風，半夜又要發高燒了。”

  風在耳邊呼啦啦地刮著，她的聲音太小，江慎根本聽不到。

  明嬈不得不將人抱得更緊，拉長脖子，湊近他耳邊，提高音量，重複了遍剛才的話。

  江慎笑了：“我說過，我沒那麽脆弱。”

  男人嗓音低沉，一開口就被寒冷的夜風揉碎，慢悠悠的，聽起來格外溫柔可信。

  但明嬈一個字也不信。

  江慎的身體有多脆弱她再清楚不過。

  他剛來明家那時，白天去院子吹一下風，半夜都能發起高燒，差點嚇死明院長跟許女士。

  很快，摩托車開進了華月小區。

  明嬈心頭一跳：“你怎麽帶我回你家？”

  江慎：“近，都在CBD。”

  停好車，江慎拍拍她抱在腰上的手，示意該下車了。

  明嬈黑著臉跳下車。

  江慎好笑：“你吃那麽多冰，待會肚子肯定疼，想回家挨罵？”

  “怎麽可能？”明嬈摘下頭盔，有些受不了地說，“我現在身強體壯，比你健康一百倍。”

  江慎搖頭，笑得有些無奈。

  回到公寓，明嬈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喝著熱茶。

  江慎進到衣帽間，準備換下`身上那件皮衣，就聽到茶杯摔到地上被打碎的聲音。

  他眼皮一跳，衝出去，只見明嬈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臉上全是冷汗。

  江慎迅速穿好皮衣，抓起汽車遙控鑰匙。

  明嬈見他臉色難看得可怕，被他打橫抱起時，還有心情開玩笑。

  “江小慎，你別這麽誇張，不用去醫院，像以前那樣，灌湯婆子給我捂捂就好，你得休息……”

  “好。”江慎耐心地應著她。

  但他嘴上說好，轉頭就將人送進急診。

  明嬈很快就被推進去做全身檢查。

  江慎有些粗魯地扯開皮衣外套，拿著手機往外走，瞳孔裡彌漫著一股極陰沉的情緒。

  這次太嚴重，他很難瞞得過明宴跟許清棠，得給他們打電話才行。

  “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急診科長廊的另一端，顧妄面色同樣陰沉難看，“立刻把那個拍照爆料的狗仔找出來。”

  江慎點開聯系人界面的指尖一頓。

  他收起手機，朝顧妄走去，不緊不慢地脫下外套，活動手腕，神態自若。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顧妄握著手機，語氣充滿著不耐煩：“熱搜早就被撤了？那又如何，把狗仔找出來，撤熱搜的也找……”

  顧妄話還沒說完，衣領就被人猛地一拽，那力道太大，顧妄整個人不受控地往牆上撞去。

  “艸！”

  顧妄罵了聲，還沒來得及穩住身子，又一個拳頭砸到他臉上。

  猝不及防挨了兩拳，還都是往死裡打的那種，拳拳到肉，頭暈眼花，顧妄立刻反應過來，對方是真的想打死他，第三拳落下來前，終於閃身躲開。

  “你他媽有病是不……”顧妄狼狽地靠坐在牆邊，看清楚動手的是誰後，猛然一愣。

  江慎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垂下的眸子透著一股子狠戾，沉鬱而陰鷙，極具壓迫感。

  跟平時溫柔帶笑，和風細雨的模樣，判若兩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