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故淵的問題讓池鬱怔了怔。
隨後他低頭認認真真地思索起來。
之前自己衝動向付故淵告白後,付故淵答道:“我現在不能給你回應。”
這句回答讓池鬱一瞬幾近崩潰,他以為付故淵因自己舍棄六年前的約定,怒氣滔天,所以拒絕了告白。
誰知之後,付故淵不但沒有棄他不顧,甚至加倍關心他,還介紹朋友給他認識,帶他去發覺這世上點點溫馨美好的瞬間。
池鬱活了二十四年,足夠孤獨,也厭惡孤獨。
自幼喪母喪父,孤僻成性。
後來,劉子廝來到他身邊,池鬱以為劉子廝是沙漠中向死而生的甘泉,是大海中救他性命的浮木,於是他去依賴,去附庸,從此再無自我,唯命是從。
付故淵知道這件事。
因此付故淵的所作所為,不僅僅是拉池鬱出泥潭,他還想確保池鬱不會再一次栽進去。
池鬱覺得如果自己現在還不明白付故淵的用心良苦,未免太愚鈍了。
“我想用你以前告訴我的話來回答這個問題……”池鬱抬頭,正視著付故淵的眼睛,他呼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但聲音仍在顫抖,“親人、愛人、友人,都應該是生命中沿路的陪伴,而不是束縛和控制。親近之人,是讓你的生命變得完整的人,而非割據你生命的人。”
池鬱話音剛落,付故淵伸手擁他入懷,付故淵笑著說:“你擁有完整的自我靈魂,它的歸處將是我的懷抱,雖然我的行動已經多次表明,但我還是想用言語篤定地表達一次,池鬱,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好嗎?”
池鬱的眼淚慢慢溢出眼眶。
為溫暖的懷抱,為滿眼荒涼終有一日春風徐來,藏起悲傷。
他哽咽落淚,卻帶著笑:“好。”
九月,天氣轉涼,秋高氣爽。
項爸項媽和項青梧談了整整一個月,雖然不曾爭吵,但仍然彼此不理解,不過後來,十月的某天,項爸項媽給了項青梧一大筆錢,讓他去置辦房子,先有個安穩的定所。
而白媽白爸很早就知曉了白鳴風的性取向,對兩人在一起的事並不驚訝,甚至非常歡喜,兩人接納了項青梧後,將他視為自己的第二個兒子,一家人其樂融融。
池鬱九月報名了教資,決心如果能順利考試成功,就去找個私人英語機構應聘,試試教書。
十月,中秋月圓,國慶雙賀,付故淵帶池鬱回了家。
回去的前幾天,池鬱焦慮得睡不著,不停地問付故淵自己該注意些什麽,擔心自己會惹付爸付媽不開心。
付故淵一開始還柔聲安撫池鬱,讓他別緊張,表現得和平時一樣就好。
後來,池鬱再問的時候,付故淵不安撫了,直接把池鬱翻來覆去地折騰,畢竟人累了,也就沒精力胡思亂想了。
付故淵大一那年,一激動,出了櫃。
時隔五年多,該說的也說了,該鬧的也鬧過了,再凶猛的驚濤駭浪也全都歸於風平浪靜了吆吆。
所以當付故淵說要帶一個男生回家過節的時候,付爸付媽並沒覺得多少驚訝。
只是他們看到池鬱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
當年慘案發生後,堅持不懈地幫池鬱尋找國外親眷的人,正是身為民·警的付爸爸卉訪。
溫柔善良總是那麽相似。
付爸付媽熱情接待了池鬱,做了滿滿一桌子美味佳肴,百般叮囑池鬱多吃點。
池鬱從一開始的不安緊張,到後來漸漸放松,最後和付爸付媽相談甚歡。
晚上臨睡前,付媽媽單獨喊付故淵去走廊談事,原因是池鬱的見面禮。
池鬱給付爸付媽的見面禮,付故淵沒有過問,所以他並不知道池鬱會送什麽。
付故淵知曉池鬱有錢,也知道池鬱為了這份禮物,極其用心考慮,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池鬱給他爸媽的見面禮,會是一本房產證啊!!!
付故淵扶額,拿著那本房產證回房間還給池鬱,池鬱還弱弱地問:“是不是地段太偏了?這次準備匆忙,沒能買到市中心的房子,我下次會再用心點的。”
“不,不是……”付故淵哭笑不得,他好奇地問了一句池鬱的資產,在聽到回答後,一聲臥槽脫口而出,驚覺自己嫁入豪門。
“都是我爸的遺產……”池鬱輕聲,眼裡流露出些許哀傷。
付故淵見提及了池鬱傷心事,連忙將他壓在床上親,抱著人柔聲安撫。
回家後的第二日,池鬱單獨出門,去公墓祭拜父母,清風墳塚,故人留在回憶和夢裡。
臨近傍晚,原本說好中午就回的池鬱遲遲沒到家,付故淵給他打去電話。
“我路過了高中學校,有些懷念,留這裡看看。”池鬱回答。
“嗯?高中學校啊……”付故淵想了想說,“我去找你吧。”
“好。”
本是想著已畢業多年,應當無法進入學校內,可付故淵在學校門口找了一圈,沒看見池鬱,反而碰見了高中班主任。
班主任認出了付故淵,熱絡地敘舊,還將他帶進了學校。
付故淵詢問起曾經那座宿舍樓,班主任回答:“啊,打算下個月裝修呢!前兩天剛剛清理乾淨,沒有學生住了。”
“那可以去看看嗎?”付故淵連忙問。
“可以啊,不過都空了。”班主任說。
付故淵說去懷舊一下,班主任理解地笑笑,點點頭。
得到許可,付故淵大步流星地朝曾經的宿舍樓走去,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能在宿舍樓找到池鬱。
回到老地方,樓梯拐角處,綠漆舊扶手,鐵鏽的欄杆,白灰剝落的牆體,一幕幕印入眼簾,熟悉感點點滴滴湧上心頭。
付故淵找到當初那間宿舍,推開沒有上鎖的門。
上下鋪鐵架床,木頭舊課桌靜靜沉淪在黃昏余暉中,猶如一幅靜謐的油畫。
池鬱站在窗邊,逆著光,一如高二倆人相遇時的光景。
而這次,池鬱沒有說奇怪的話,也沒有露出看似滲人其實悲傷的笑,他抬起頭,看向付故淵,眸裡星辰與心動相交輝映。
付故淵也沒有驚疑地去質問池鬱是誰,他彎眸笑著,大步向前走向池鬱,擁他入懷。
一切皆向陽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