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一個人來或者會覺得有些可笑，怎麽說得好像天下人逼你去當這個壞人一樣。

　但柳寒煙不一樣，她的目光有些動搖了。

　她有上一世的記憶，跟蕭逸楓一起那麽久，經歷了那麽多。

　她也感受到了那無形的大手推動著自己兩人。

　當蕭逸楓想金盆洗手，拜入無相寺，慧心死了。

　當自己兩人退隱江湖，不過問世事，蕭逸楓死了。

　這力量似乎不只是那神秘的宿命組織，似乎真是天意難違。

　又或者說，她要的根本不是什麽理由。

　只是想要一個站得住腳，能說服自己的理由，讓自己繼續自欺欺人。

　哪怕蕭逸楓告訴她，他夢遊做的，自己怕是也會信吧?

　蕭逸楓見她沒有開口，繼續娓娓道來。

　他向柳寒煙坦白了天道的事情，坦白了宿命組織的事情，對柳寒煙坦白了一切。

　唯獨沒有將自己發動正邪戰爭是為了救林清妍的事情說出來。

　這種黑鍋還是自己背就好，沒必要讓柳寒煙對林清妍有意見。

　他之所以如此坦率，是因為他馬上要前往星辰聖殿，無法繼續在她身邊了。

　也是剛剛反省過後，對如今柳寒煙實力和能力的信任。

　自己必須要讓她知道她跟自己面對的是什麽樣的敵人，不然真出了什麽事情，怕是追悔莫及。

　在蕭逸楓的說法中，他是在天道使者的潛在威脅下，為了自己能存活，為了一己之私才發動戰爭。

　他的目的就是奪取天道之力，破開天道使者的禁錮，恢復自由之身。

　他不想被天道使者和命尊所操控，他想掌握自己的人生，想跳出棋局。

　所以他選擇化身七殺，選擇發動了正邪之戰。

　簡而言之，他怕死！

　這是天大的實話！

　蕭逸楓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了不起的人，他也只是個怕死的普通人。

　所以該認命的時候他就選擇認命。

　這不丟人。

　活著才能逆天改命，死了就一了百了。

　認命只是暫時低頭，不代表他會就此放棄。

　不管能不能成功，起碼要試了才知道。

　柳寒煙沉默許久，輕聲開口道:“因為一己之私，導致生靈塗炭，你心中可曾後悔?”

　風吹過蕭逸楓的衣袂，他看著柳寒煙傾國傾城的容顏，百感交集。

　他坦然道:“我會有愧疚，但不會後悔，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這樣做。”

　“也許我本身就是魔道中人，也許我本就自私自利，所以我沒什麽負擔。”

　“如果你要斬妖除魔，這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柳寒煙惱怒地看著他，對他視人命為草芥的態度極為不滿，卻終究沒有動手。

　她不斷安慰自己，自己只是沒把握抓住他。

　她冷冷地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瓜葛。”

　蕭逸楓望著她決絕的眼神，心頭一痛，知道柳寒煙對自己很失望，自己是真讓她傷心了。

　蕭逸楓輕歎一聲，還是點頭同意:“好，你我再無瓜葛。”

　如果這樣會讓你好受一點，那就按你的想法來。

　反正不管如何，在我心中，你都是我娘子。

　也許我對你的愛很沉重，那就放下吧，等我能獨自背得起一切的時候，我會再找你。

　因為我知道，不管多久，你都會等我的。

　他深深地看了柳寒煙一眼，輕聲道:“那你自己多保重，幫我看好妙晴和墨兒，我怕宿命組織和天道會對她們下手。”

　柳寒煙見他答應得如此爽快，本就有一股無名火燒起，聽他提到初墨，更是氣得不行。

　因為她收到的消息裡面有說，蕭逸楓為了逃出問天宗挾持初墨，最終為了拖延時間更是讓初墨命懸一線，壽元所剩無幾。

　現在你還有臉提起她?

　她冷著臉道:“何必貓哭耗子，墨兒若不是因為你，又怎麽會如此?”

　蕭逸楓沒有否認，點頭道:“墨兒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是我虧欠她，你幫我照顧好她。”

　見他完全沒有辯解的意思，柳寒煙氣不打一處來。

　墨兒為了你不顧性命，你居然為了自己逃脫差點殺了她！

　她冷哼一聲道:“她的事情不用你管，你不說我也會照顧好她。記住，你若是再繼續為禍蒼生，我定不饒你！”

　蕭逸楓有恃無恐地笑道:“我說了，如果你想斬妖除魔，現在就殺了我吧。”

　柳寒煙被他徹底激怒，一刀斬出，從他胸口穿胸而過。

　長刀將他的心臟貫穿，一股冰寒之力將他心臟凍結，避免鮮血流出。

　她冷著臉，冷漠道:“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蕭逸楓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卻還是無所謂笑道:“你不會殺我的，你如果要殺我，就不會救我。”

　他甚至還走前了兩步，讓長刀貫穿而過，忍著劇痛將柳寒煙抱在懷中，微微顫抖道:“娘子，抱你一次真不容易啊。”

　柳寒煙松開了手，狠下心一掌將他擊飛，反手招回那把魔刀。

　“我救你，只是因為想親手殺了你！再有下次，我定殺你！”

　蕭逸楓張嘴吐出一口血，踉踉蹌蹌倒地。

　柳寒煙不再多說，渾身黑霧繚繞，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

　蕭逸楓看著她離去的身影，自嘲一笑，不由有些無奈和傷感。

　這就是自己兩人的宿命嗎?

　但他知道兩人最大的分歧還是理念不同， 行事準則不同。

　正邪不兩立，自己再怎麽裝正道中人，也掩蓋不住自己是一個利己主義者。

　他本就只是個普通人，什麽正道天驕，什麽魔道魔君都只是他的掩飾。

　他只是想跟自己心愛之人在一起，其他的與他無關，他眼中的世界很小，隻容得下自己在意的人。

　哪怕將天下人與柳寒煙放在同一個天平上，他也只會考慮柳寒煙。

　如果情況允許，他自然不會吝嗇自己的善意，但如果情況不對，那他當然是利己至上。

　畢竟他信奉的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信條。

　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他踉踉蹌蹌站起，不再猶豫，繼續駕馭小星辰山飛向自己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