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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血脈》第二章 6翼與7侍
洛倫堡是西荒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似乎是精心挑選過的落腳點。

基爾伯特早早離開,前往常備軍處理事務,而泰爾斯則在馬略斯為首的王室衛隊簇擁下離開馬車,進入眼前這個簡陋得堪比盾區小屋的城堡。

他沒遇到本地的貴族前來見禮,只有在遠處瑟縮低頭的仆役顫巍巍地遞來燈火、用水、食物,再由嚴格隔開王子與其他閑雜人等的)王室衛隊們送到泰爾斯身邊。

哪怕城堡外的崗哨,都由外圍的王室常備軍代勞。

就連泰爾斯下意識地朝著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匆匆頂把餐盤頂在頭上)來餐食的小女仆微笑時,馬略斯的身影都會適時地出現,禮貌溫和但不容置疑地擋住他的視線。

直到那個小女仆在滿大廳王室衛隊凶神惡煞的眼神中,臉色蒼白地逃出大廳。

這不由得讓泰爾斯一陣心堵。

但因為初來乍到,且關系陌生,泰爾斯告誡自己,不要去幹涉王室衛隊的作為。

而當泰爾斯走進這個簡單得甚至有些簡陋,某種程度上只有軍事功能的堡壘大廳,當他在馬略斯的示意下,於長桌旁坐下時,那種心堵的感覺達到了頂峰。

“老規矩,抽出兩人,先試餐點,”馬略斯不卸甲不解劍,站在坐著的泰爾斯身旁,淡然無波的聲音在大廳裡傳出

“半個小時後,再讓公爵用餐。”

“在此期間,先鋒翼的其他人去勘查城堡,護衛翼按常規布防,後勤翼去看看後廚,其他人各就各位。”

馬略斯眯眼瞧著那個小女仆遠去的方向

“而我不想再看見,有人能不經允許就步入這個大廳,哪怕是個小胖女孩……”

“還有,無論公爵要去哪,用餐沐浴如廁休憩還是散步,都確保至少兩人隨侍身側,且能時刻看到公爵的身影,一旦有事,外圍的三層保障要能隨時反應。”

聽得泰爾斯不禁皺眉。

馬略斯的話似乎很有威信,站在長桌兩側的二十四人裡,二十二人領命而去,離開大廳。

而馬略斯本人則瞥了一眼泰爾斯,他的眼神平靜自然,卻似乎蘊藏著某種力量,讓餓得東倒西歪毫無坐姿可言的後者下意識地坐正了一些。

“照顧好公爵大人。”

栗發的守望人輕描淡寫地留下這句話,走出了大廳。

在馬略斯的腳後跟離開大門的那個瞬間,泰爾斯感覺大廳裡的空氣柔和了一些。

但好景不長,最後留下的兩人毫不猶豫地走上前來,不客氣地端走泰爾斯桌子上的餐盤。

在泰爾斯驚恐的眼神中,他們仔仔細細地翻開每種餐點甚至扒開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麽材料做的派),每樣都咬了一口。

泰爾斯怔怔看著被蹂躪得體無完膚的餐點,甚至有種錯覺

自己又回到了北地,回到了龍霄城,回到了鮮血庭院。

不,比那更糟。

至少北地人不會吃他的東西。

其中一人淺嘗輒止,馬上起身,走到門口站崗,但是另外一人……

“哦,不,這個派是南瓜做的,難吃死了。”

站得離他最近的衛隊成員一邊痛苦地抱怨著,一邊又掰下一塊南瓜派,送給泰爾斯一個瀟灑陽光的笑容

“不,公爵,您不會喜歡這個的……我必須幫您消滅一些,不客氣……”

泰爾斯看著越來越少的南瓜派,尷尬地笑笑。

咬著南瓜派的騎士虛握著空氣,作出一個舉杯的動作,微笑點頭

“不必擔憂,公爵大人,只是常規檢查……我們的常備軍就在城堡外扎營,沒什麽能威脅到您的安全。

”眼前的騎士說著,笑得越發燦爛。

你這麽說我反而更加不安心了啊……

“不不不,大人,您還不能吃,要等半小時,如果我沒有口吐白沫當場暴斃,您才能開始用餐……”騎士輕握著泰爾斯的手腕,用力溫和卻不容反駁地把他推了回去。

泰爾斯隻得悻悻地收回抓向水杯的手。

他認出來眼前的金發騎士,是那位德勒的“遠方親戚”,多伊爾。

“所以,額,馬略斯是你們的首領,他級別最高?”

無聊等待著試毒的泰爾斯只能沒話找話聊

“你們都必須聽他的?”

多伊爾拍了拍手上的面屑,揚眉點頭

“是的。”

多伊爾瞄了一眼門口,發現馬略斯的身影徹底不見之後,開始露出笑容,走到泰爾斯身側,為他擺好餐具

“王室衛隊有嚴格而明晰的分工和制度,包括上下階序,違反不得。”

多伊爾一邊說著,手上的動作不停,刀、叉、匙,以及不同的餐點菜品,被他擺得井井有條,符合泰爾斯小時候學過的餐桌禮儀。

嚴格而明晰……

泰爾斯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金發騎士

“所以你是第幾級?”

多伊爾把一盤蔬菜撥得均勻一些,笑了

“悠著點兒,殿下,這可沒這麽簡單。”

“跟野蠻粗魯原始的北方佬和他們那每屆一換的搞笑衛隊不同,星辰王室衛隊擁有悠久輝煌的歷史傳承,其建制可以追溯到帝國時代的皇帝禁衛軍……”

多伊爾對著十四歲的王子豎起食指,笑容陽光,一臉“給你講個故事”的友善

“作為護衛陛下身側的神聖隊伍,帝之禁衛,按照職權不同,我們分為六翼,每翼都有首席和次席的負責人。”

六翼。

泰爾斯精神一振,想起地牢裡所見過的前王室衛隊諸人。

“首先,是至高的指揮翼。”

多伊爾笑容溫暖,用刀叉在盤子裡分出兩塊肉排。

“這是全衛隊的大腦,首、次雙席也就是正副衛隊長負責統禦整個衛隊,擁有絕對權威,隻對陛下一人負責——在派駐到你身邊之前,馬略斯就是指揮翼的人,在艾德裡安衛隊長和各翼負責人之間傳達命令和情報,嗯,級別不高,但是職能不小。”

“而在他被拔擢為守望人之後……”

多伊爾無奈地聳了聳肩

“所以沒錯,無論之前還是之後,我們都要聽他的。”

指揮翼。

正副衛隊長。

泰爾斯想起小巴尼的父親,若有所思。

“然後是護衛翼。”

多伊爾深吸一口氣,一甩頭髮,端正身體,仿佛倏然變得光輝萬丈。

“這是王室衛隊的主體,也是外界見得最多的,負責貴人們的貼身保護,”他正氣凜然地撥出兩片蔬菜,劃拉到肉類旁

“平凡的英雄,偉大的護衛,以血肉之軀確認您的安全,以一腔熱血鋪墊您的榮耀。”

多伊爾的話讓泰爾斯有些迷惑。

看著對方傳教般凝重又希冀的表情,泰爾斯眯起眼睛

“所以,你從屬護衛翼?”

多伊爾眉毛一揚,戲劇性地鞠躬

“正是!”

看著對方與有榮焉的樣子,泰爾斯恍然點頭。

懂了。

“在下丹尼·多伊爾,”多伊爾微笑著按了按胸口

“公爵大人,您手下六名護衛官裡,最靠得住的那個。”

泰爾斯眨眨眼睛。

金發的多伊爾左眼一眨,看上去瀟灑倜儻

“或者簡單點,大家都喜歡叫我——dd。”

泰爾斯一滯。

“dd?”

王子面色古怪地重複了一遍。

“你該不會有個姐妹,叫吧?”

或者有個兄弟叫vv?

多伊爾愣住了。

“?”

多伊爾疑惑地一轉眼珠。

“咳咳,沒事……”

泰爾斯用力咳嗽了兩聲,正經道

“只是個北地笑話……”

“哦~”多伊爾一臉恍然,升調以應。

“所以,多伊爾,”泰爾斯驚訝地看著眼前快被擺弄成藝術品的餐盤

“當你還小的時候,他們會叫你——‘小dd’嗎?”

多伊爾又是一愣。

“什麽?”

泰爾斯扯了扯眉毛,搖搖頭

“沒什麽,我時常會說些北方佬的無聊笑話,習慣就好。”

“你繼續。”

多伊爾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

“所以我說到哪——哦對,王室衛隊的另一部,吟遊詩歌裡時常出現的衛隊形象,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卻擁有戰時決斷權的先鋒翼。”

先鋒翼。

泰爾斯想起地牢裡頑固的小巴尼和神經質的坎農。

泰爾斯彎彎眉毛

“所以,為什麽先鋒翼是反派角色?”

多伊爾清了清嗓子,開始整理湯碗和水杯

“這麽說吧,我們護衛翼職責重大、不能輕離貴人們身側,公然露面的時間也多,很多事情嘛,誒,這個就不方便去做。”

多伊爾突然話音一收,語調漸寒

“所以有時候,當您看誰不順眼了想要他腦袋,或者瞧上了哪家姑娘但是她不願意,諸如此類雞毛蒜皮的小事……”

多伊爾停下手上的動作,面色驟冷

“這時候,您就可以讓先鋒翼的小弟們去‘跑腿’。”

看誰不順眼了……

瞧上哪家姑娘……

雞毛蒜皮的小事?

跑腿?

什麽?

泰爾斯面色古怪地看著他,反問道

“真的?”

多伊爾依舊嚴肅地盯著他。

兩秒後,眼前的多伊爾倏然噗嗤一笑,揮手搖頭。

“當然是開玩笑的!”

“雖然吟遊詩裡時常把貴族親衛吹得跟暴發戶打手一樣,但是一般情況下,先鋒翼怎麽可能去做這些無聊的事嘛……”

說到這裡,多伊爾表情一頓。

“你懂的。”

他冷冷道,向著王子靠攏了一些,泛出有深意的神秘笑容

“一、般、情、況。”

泰爾斯被他的表現整得有些哭笑不得。

“但你說他們有‘戰時決斷權’……”

多伊爾一揮手

“哦,那個不重要……”

多伊爾又清了清嗓子,抓起餐刀,開始整理那份被試毒試得狼藉不堪,且只剩半個的南瓜派。

“然後,就到了人數最少,卻地位超然的——刑罰翼。”

刑罰翼。

泰爾斯想起前王室衛隊的首席刑罰官盧頓·貝萊蒂,點了點頭。

“舉個例子,如果您要我們像上面說的那樣去‘跑腿’,但是我們卻不巧被抓了個人贓並獲,”多伊爾眼神一凝

“那刑罰翼就要上場了。”

“所以……衛隊裡沒人喜歡他們。”

多伊爾轉向泰爾斯,一臉告誡

“相信您也是——據說,就連王室成員的處罰,也是由他們負責執行的。”

多伊爾放下餐刀,不知什麽時候,只剩半個的南瓜派被切成六片,圍著餐盤擺成一圈,看上去精巧而美觀,嚴整而對稱。

看得泰爾斯驚訝不已。

多伊爾甩了甩頭,像變戲法一樣把臉上的凝重甩得一乾二淨

“接著是後勤翼,就像字面意思,是六翼最無聊的部分,裡頭甚至還有還不少編外雜役。”

多伊爾笑了笑,把主餐盤裡多余而雜亂的邊角料全部扒拉到一個空盤裡,一揚手扔進沒有點燃的壁爐深處,傳來一片清脆響聲。

“說實話,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留著這個部門——我的意思是,為陛下辦事,誰在乎你住的房間是一晚六銅幣還是六銀幣?”

後勤翼。

嗯,陛下在乎。

泰爾斯默默地道。

多伊爾呼了口氣

“最後是最糟的,級別不明,遊離五翼之外的掌旗翼。”

掌旗翼。

想起地牢裡,已經倒向災禍之劍的前掌旗官塞米爾,泰爾斯奇異道

“最糟的?”

多伊爾冷哼一聲

“據說每個掌旗官懷裡都有個小本本,平時的職責就是偷窺我們,然後給上面打小報告。”

泰爾斯瞪了瞪眼

“上面?”

多伊爾手臂一翻,不知從哪裡撈出一塊餐布。

泰爾斯隻覺眼前一花,那塊餐布就圍上胸前

“上面。”

多伊爾走到王子身側,整理著餐布和領子相疊的位置

“他們就像衛隊裡的秘科,陰險狡詐,不安好心……”

多伊爾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著。

衛隊裡的秘科。

是麽。

泰爾斯回想著地牢裡那批不一樣的王室衛隊。

“所以這就是‘禁衛六翼’。”

多伊爾走到泰爾斯身前,歡迎客人似的,手臂順勢一擺。

王子驚奇地發現,不止何時,桌上的餐點和餐具排得井然有序,餐盤裡的菜品布置得別有美感完全看不出被人試過毒的樣子),連自己身上的餐布和領子都圍得工工整整,角度恰好。

甚至到了他只要稍動一寸,就會破壞這片美感的地步。

“而陛下非常重視您的衛隊,基本上,在您身邊的二十五人裡,禁衛六翼都有人手。”

多伊爾無視著泰爾斯發愁“該從哪裡吃起”的表情,掰著手指列舉

“格雷·帕森勳爵,除開馬略斯,您身邊就數他級別最高,是刑罰翼的次席刑罰官,跟他的長官一樣,基本上就是人見人怕的類型。”

“德沃德·史陀,後勤翼的大爺——別瞧那大爺一臉笑容,其實滿肚子壞水,如果他想在夥食裡整你……”

多伊爾歎了口氣,輕笑地聳聳肩。

“而您昨天見過嘉倫·哥洛佛了,馬略斯身後那個棕色頭髮,平時不開口,一開口就連翼堡伯爵都敢懟的家夥就是了。”

你自己也是吧。

泰爾斯在心底裡暗暗道。

多伊爾沒注意到泰爾斯的臉色

“哥洛佛是先鋒官之一,順便一句,那家夥是個面癱,不哭也不笑,我們私下裡都叫他‘僵屍’。”

“聽說僵屍的祖父曾在王室衛隊服役,官兒還不小。”

多伊爾眨了眨眼

“所以他從小耳濡目染,懂很多王室衛隊裡的門道——甚至還知道多年以前舊衛隊的秘聞。”

這個詞組吸引了泰爾斯的注意。

“舊衛隊?”王子追問道。

“是的,”多伊爾掃了一眼桌面,發現沒什麽地方可以再調整之後失望地收回目光

“十八年前,血色之年裡的那支王室衛隊。”

泰爾斯神經一緊。

“雖然,宮裡的老人們都不願意提當年的事,問了也不說,幾乎就是禁忌……”

泰爾斯臉色一黯

“是麽。”

不過多伊爾倒是仰起頭來,語含感慨

“但是據說啊,在先王艾迪統治的數十年裡,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那支傳奇的舊王室衛隊都達到了有史以來的鼎盛巔峰。”

泰爾斯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過去。

“不說其他,光是個人武力,他們擁有的極境高手就比任何年代的衛隊都多。”

說到這裡,多伊爾雙目放光,仿佛在唱著吟遊詩

“有人不動則已,攻若雷霆,製敵無需第二擊;”

“有人狼行千裡,陰詭難測,白晝殺敵不留蹤;”

“有人一刀在手,人頭滾滾,血戰三宿步不移;”

“有人千步之外,振臂張弓,箭下亡魂難落空;”

多伊爾呼出一口氣,滿面向往

“最誇張的是,傳說彼時的衛隊,甚至有人能以一敵百,以寡撼眾,縱千軍萬馬,莫奈之何。”

多伊爾的語氣平緩下來。

以一敵百,以寡撼眾……

縱千軍萬馬……

泰爾斯想起那個威勢十足,卻搖搖欲墜的孤獨身影,出神了刹那。

“是麽。”

泰爾斯眼珠一動

“那麽,現在的衛隊呢?”

“現在?”

多伊爾眨了眨眼,嘴角一彎。

“而現在,衛隊裡絕大多數人都是血色之年後重組的,您知道,民生凋敝,無論貴族還是平民都不好過,而戰場和軍隊裡鍛煉出的超階好苗子,也早就被新崛起的三名帥網羅走了。”

“我倒聽說,現在的首席先鋒官施泰利是極境,可他又沒什麽出名的戰績……因為極境這玩意兒,除非你真正硬撼過另一個極境,其他人才會承認你也是,否則……”

多伊爾聳聳肩,眼裡的向往化為遺憾。

“可惜了。”

“真希望我生在那個時代,能見到空前強大的衛隊盛況,那就好了。”

但多伊爾隨即搖搖頭。

“不,其實也沒什麽可惜的,畢竟,那也是一支恥辱的衛隊。”

泰爾斯眼神一動

“恥辱?怎麽說?”

多伊爾微微歎息

“您不知道嗎?同樣是那支衛隊,血色之年裡,他們保護不力,調度不佳,進退失據,最終失陷了複興宮。”

“也親手葬送了……王室衛隊最好的時代。”

保護不力,調度不佳……

泰爾斯下意識地握緊拳頭。

“據說,”多伊爾滿臉複雜,不知是不屑還是無奈

“只是據說啊——那一批衛隊裡,甚至還有人裡通外敵。”

裡通外敵。

泰爾斯的拳頭越握越緊。

“守望人。”

多伊爾一怔

“什麽?”

泰爾斯抬起頭,認真問道

“你剛剛說,馬略斯是一年前,從指揮翼裡被提拔為守望人的。”

“他屬於六翼的哪一支?”

“具體職責是做什麽的?”

遇到這個問題,多伊爾也愣了一瞬。

“守望人?”

他皺皺眉頭

“說實話,我在衛隊的前八年裡,壓根兒就不知道這職位存在過,直到馬略斯升官。”

“但隊裡有猜測,你知道,守望,守望嘛,所以我們猜這是個待在黑暗處,秘密守護觀望的角色……”

說到這裡,多伊爾目光一轉,語帶戲謔“比如說貴人們私下裡去紅坊街,不方便帶護衛官的時候,守望人就偷偷跟著,等在床邊……”

泰爾斯原本還聽得很認真,直到感覺出不太對勁。

看著泰爾斯的表情,多伊爾挑了挑眉毛

“對了哦,公爵大人,您今年還小,但你知道紅坊街嗎?”

紅坊街?

不等泰爾斯回答,多伊爾就豎起食指,嘿嘿笑了起來

“噢~哦,一看就沒去過!”

“沒關系,改天得空了我帶您去玩——”

就在此時。

“多伊爾。”

清晰卻洪亮的嗓音。

那一秒,多伊爾完美地住口、轉身、泛笑、鞠躬,一氣呵成

“哦看看誰來了,馬略斯勳爵!嘿呀,還有你,僵屍——我是說哥洛佛先鋒官!”

多伊爾一臉熱情地張開雙臂,毫無尷尬之色地看向第三人

“歡迎,卡索伯爵!”

果然,守望人馬略斯和先鋒官哥洛佛出現在門廳處,而基爾伯特跟在他們身後,笑眯眯地看著泰爾斯兩人。

泰爾斯隻報以尷尬的微笑。

馬略斯露出完美而淡然的笑容

“多伊爾,聽說你對紅坊街很感興趣?”

“哦,你說這個啊……”

多伊爾一臉“剛剛想起來”的樣子,恍然道

“當然,我在在為泰爾斯公爵普及一些,嗯,他應該知曉的——常識。”

常識?

泰爾斯歎了口氣,默默地別過頭去。

“常識?”果然,馬略斯勳爵眯起眼睛,他身旁的哥洛佛不客氣地哼了一聲。

“正是。”

多伊爾毫無愧色地轉向泰爾斯

“地理常識。”

“關於永星城的行政區劃,大人,我們剛剛說過的,紅坊街靠著臨河街,隔開西環區和下城區……”

馬略斯和哥洛佛對視一眼,一方淡笑,一方不屑。

而泰爾斯只能驚歎地看著多伊爾,心中湧起無盡佩服。

幾分鍾後,泰爾斯終於拿上刀叉,得以進餐,而馬略斯等人默默離開,隻留下基爾伯特欣慰地看著王子。

“很高興看到你跟丹尼相談甚歡,公爵大人。”

泰爾斯無奈地笑笑,毫不留情地一刀砍下,破壞了被擺得完美無瑕,堪稱藝術的主餐。

“我也沒有別的選擇,不是麽。”

基爾伯特開懷而笑

“放松,殿下。”

“無論馬略斯、哥洛佛還是多伊爾,他們都是‘七侍’出身,並非一般的地方貴族,你父親相信他們。”

泰爾斯叉起一片肉,嗯了一聲

“七侍?”

基爾伯特點點頭。

“終結之戰時,複興王身側有著七名扈從,吟遊者們合稱他們為‘璨星七侍’。”

外交大臣再次端起那種講解故事的語氣,雖然沒有普提萊那麽跌宕起伏引人入勝,但勝在平鋪直敘,直接簡單。

“建國後,他們扎根中央領,獲封從伯爵到子爵不等的爵位,成為國王領地內的直屬封臣,而他們的家族也成為璨星王室的有力臂助。”

“六百年了,雖然時過境遷,成員也有更替,但每個時代,璨星最親密信任的封臣們,按習慣依舊被稱為‘璨星七侍’——雖然有時候會超過、有時會少於這個數字。”

“除了六大豪門和十三望族之外,璨星七侍也是王室衛隊裡的常客,近百年來尤其如此。”

近百年來……

泰爾斯咀嚼著這個字眼。

“論地位和影響,他們也許不如十九貴族,但是論起對您家族統治的助力和意義,七侍絕對猶有過之。”

基爾伯特認真地道

“所以,維持好與直屬封臣的……”

可王子打斷了他。

“那百年之前呢?”

基爾伯特眼神一動。

泰爾斯咬住一片肉排

“西荒公爵告訴過我,他有位伯祖父,很久以前也在王室衛隊裡效力,甚至力助我的祖父登上王位。”

泰爾斯咽下一口,凝視著眼前被切得七零八落的肉排

“所以,基爾伯特。”

“六大豪門和十三望族的人,是什麽時候,漸漸從國王最信任的親衛,從王室衛隊裡……絕跡的呢?”

————

大廳之外的門廊。

“怎麽樣?”

守望人馬略斯背著手漫步向前,而多伊爾則緩緩跟在他的身後。

多伊爾搖了搖頭,神色平靜。

“不知道。”

“不像人們吹得那麽神奇天才,某種程度上,還有些……呆頭呆腦的?”

馬略斯從鼻子裡哼了一個升調

“呆頭呆腦?”

“怎麽說?”

多伊爾瞥了一眼身後,拽了拽嘴角

“為人輕信,毫無戒心。”

“我只是隨口扯了幾句緬懷過往的話, 我們的星湖公爵就……”

他聳了聳肩,淡淡地笑道

“剛剛一會兒的功夫,我都快把他全身摸遍了。而他懷裡的那把匕首根本保護不了他——我能在幾秒鍾裡就扭斷他的脖子。”

“我都在奇怪——他是怎麽在打打殺殺的北方佬手裡活下來的?”

馬略斯表情不變,嗯了一聲。

“真的?”

多伊爾舒了口氣,眯起眼睛

“我這麽說吧,如果那是位公主……”

他眼含戲謔

“那這會兒……她早就紅著臉,躺在我懷裡學貓叫了。”

馬略斯皺起眉頭。

多伊爾想起了什麽,嘻嘻一笑“當然,如果他真是女孩兒,那這性格還蠻可愛的。”

馬略斯呼出一口氣。

“你就是不肯消停是麽。”

“王都裡,還有哪位純情少女沒被你禍害過?”

多伊爾吹了個口哨,眼珠一轉

“嗯,還是有那麽幾位的。”

馬略斯彎了彎嘴角。

“回崗吧,”守望人的表情恢復了淡然,語氣也嚴肅起來

“還有,別再玩了,你在保護的是……”

多伊爾舉起手。

“當然當然,安心吧,”金發的衛隊護衛官嬉笑一聲,轉身離去

“我知道,我知道他有多重要。”

“無論是對王室,還是對我們而言。”

馬略斯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頭來,看著多伊爾遠去的背影。

“不。”

馬略斯表情不變,卻緩緩搖頭,低聲道

“關於他。”

“你什麽都不知道。”

守望人輕哼一聲,語氣裡帶著淡淡的不以為然

“小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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