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翰，你一點兒都沒變。」明堯又笑了，笑容燦爛，絢麗得如同山頂最美麗的那朵花，誘人採摘，但山體陡滑，一不小心，就可能會失足跌落山崖。

看在楚翰眼裡，明堯的笑，就猶如盛開的罌粟，妖冶艷麗得讓他移不開眼睛：「我……」

「楚翰，你這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明堯依舊笑著，目光深邃，閃亮得如同天邊最亮的那顆星：「我和別人，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我這樣說，你滿意了？」

「你……」此時的楚翰，彷彿喪失了語言能力，就連身體裡的力氣，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他要扶著沙發才能勉強站穩，眼前一黑，竟然差點跌倒。

「這個答案，可以讓你離開了吧？」明堯把書本合上，起身，依舊笑得迷人帥氣：「我愛上別人了，所以，不管你再做什麼，都是沒用的。」

這是明堯的房間，但起身離開的人，也是明堯。

腳步聲漸行漸遠，房門也被關上了，整個空間很安靜，安靜得，楚翰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覺得自己沒辦法思考，大腦一片空白，就只能聽到那機械的心跳——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每跳一下，卻都扯著能讓人痛不欲生的敏感神經，痛得撕心裂肺！

他的身體緩緩滑下去，上半身靠在沙發上，才勉強沒有倒，他閉了眸子，大手撫在胸口的位置，好大一會兒，都沒緩過勁兒來。

等他睜開眸子，重新打量這間房子，才發現，外面天色已近昏暗了。

他站起身，面無表情跟遊魂一樣地往外走。

他的房間和明堯的房間隔著挺遠，不用說，這是傑克故意安排的，之前楚翰頗有微詞，但現在，他根本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目不斜視地回了自己房間，心如刀絞動作卻一絲不苟——把衣物都收起來，疊好，放在包裡，隨身用品，證件，一樣不少地都收拾好了。

最後，他把包背在身上，轉身就往外走，對於這個住了好幾天的房間，一眼都沒有多看。

客廳裡坐著人，不知道是誰，楚翰依舊目不斜視地往外走。

腳步，不急不緩，可只有楚翰自己知道，此時的自己，猶如走在刀尖上一般，每走一步，都痛得鑽心。

「楚翰！」

有人叫他，是他最討厭的，恨不得殺了的那個男人的聲音。

他視若無睹，繼續往外走。

可是，在門口，他被人攔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傑克那張相當帥氣的臉上，目光裡猶如啐著冰渣子一般看向他：「讓開！」

「你要離開？」傑克看著他，依舊是那副笑意淺淺的邪魅模樣。

楚翰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勁兒才能讓自己的拳頭不揮過去：「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了？讓開！」

傑克聳聳肩，讓開了路：「慢走，不送。」

楚翰大步離開了。

看那個背影走得決絕，頭也不回，良久，傑克才把房門關上，然後，轉身，看向客廳沙發上坐著的那個一動也不動的男子。

「明。」他走過來，挨著明堯坐下，順手就擁住了明堯的肩：「別難過了，從一開始，我就說過，你們既然能錯過了十多年，這說明，你們真的不合適。」

「有什麼難過的？」明堯抿著唇，苦笑一聲：「我早就該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明，我會等你。」傑克輕輕把人擁在自己懷裡，並非他乘人之危，實在是機會要靠自己把握，他想追求自己的幸福，這並沒有錯：「不管多久，我都會在你身邊，陪著你，守護你……」

明堯隻覺得身心疲憊，虛弱地靠在傑克肩上，無法形容心底的失落和絕望是怎樣的一種痛：「傑克，謝謝你，謝謝……」

傑克心疼地擁著他，這個時候沒有半分的情*欲，只剩滿滿的憐惜：「明，只求你，給我這個機會，讓我愛你。」

良久，良久，久到傑克開始失望了，懷裡的男子，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傑克欣喜若狂：「明，你答應了？」

「嗯，我答應了……」明堯的聲音，幾乎可以用氣若遊絲來形容：「傑克，我累了，我想睡一會兒……」

傑克隻覺得心花怒放，這個時候，自然是明堯說什麼他都聽的，輕輕拍著明堯的背，他不捨得放開：「那好，睡吧，我在這裡，陪著你。」

明堯哪裡睡得著？

在一個陌生的懷抱裡，他覺得極其不自在，可這個時候，他又迫切地需要一個人能讓自己依靠——這個時候，明堯才明白，其實，自己一直都很脆弱。

這麼多年，他和楚翰的感情，一直都是他在努力，家人不理解，朋友不支持，所有的壓力和痛苦，都是他一個人在背——那個時候之所以選擇自殺，想要離開這個世界，最重要的，自然是因為得不到楚翰的愛，可也跟這份感情不被祝福有關。

他累了，堅持了十多年的信念，竟然連死過一次之後都沒有消失，這一點，讓明堯很是懊惱——這說明，他愛楚翰，已經到了一種沒法用言語表達的地步了。

可今天，他覺得，他徹底看清了這份感情對楚翰來說意味著什麼，可能，真的和傑克說的一樣，楚翰只是不習慣少了他的生活。

對於楚翰來說，他，只是一個生活的必需品而已。

而且，還是他私有的，不準外人覬覦。

一旦知道他被別人用過了，楚翰就會毫不猶豫地把他丟棄。

如今看來，這所謂的感情，在楚翰眼裡，恐怕也是一文不值了吧？

房間裡開著空調，明堯卻覺得，好冷，冷得徹骨，不由得，他就往傑克懷裡挨了挨。

這個動作，讓傑克欣喜的同時也產生了無限帶著色彩的想法——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抱著自己心愛的人，要是沒反應，那他真就不是男人了。

但這個時候，傑克肯定是什麼都不敢做的，他只能小心地抱著明堯，更小心地把自己興奮的地方縮回去，免得讓明堯察覺了反感。

這種事，肯定是要水到渠成才能做的——傑克算是很了解明堯了，這一點，他很明白。

明堯難受，傑克難受，當然了，楚翰也不好受。

這男人從傑克家裡出來，根本不知道往哪兒去，異國他鄉的，哪裡才是他的容身之所？

他背著包，一直往前走，好像不知道疲倦，等他發現周圍華燈初上霓虹盡閃的時候，已經到了深夜了。

心，痛得好像都麻木了，晝夜溫差比較大，這時候，楚翰卻渾然未覺，一步步走著，抬眼，就看見一個酒店。

回家。

此刻，這個念頭如此強烈。

回到生他養他的故鄉去。

家？

他有家嗎？

自從唯一的親人去世，和他糾纏在一起的，也只有明堯了。

娛樂圈裡不乏勾心鬥角，真正和他交心的，除了經紀人劉薇，恐怕，也就只有蕭晨那個混蛋了。

這麼晚了，肯定不好訂機票，他乾脆進了酒店，同時囑咐前台幫他預定明天一早的飛機，卻被告知，飛往中國海城的機票已經全部售罄，最早的，也要後天才有。

楚翰這時候才覺得自己已經累極了，迫不及待地想找張床把自己扔進去，沒再囉嗦，直接拿了房卡，去了房間。

結果，他剛把包放下，手機就響了，在這個安靜的環境裡，真是嚇了楚翰一跳。

只是，這個時候，誰會打電話給他？

或者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想著他？

明堯嗎？

心底的僥倖在看到來電的時候，立即撲滅了，打電話過來的人，是蕭晨。

楚翰接了，語氣冰冷：「有事？」

蕭晨的聲音，帶著急迫和興奮：「楚翰！明堯在哪裡？告訴我，他在哪裡！」

「為什麼要告訴你！」楚翰一聽他這話，就明白他已經知道了明堯還活著的消息了。

「他沒死！」蕭晨的聲音顯然已經很激動了：「楚翰，對不對？告訴我他在哪裡，快點！」

「蕭晨！」楚翰倒在床上，聲音逐漸有氣無力：「沒用了，你見了他也沒用。他，他有愛人了……」

「什麼？」蕭晨一愣，可隨即開口：「我不管！楚翰！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我要親眼看到，才放心！」

「他很好，很好……」楚翰隻覺得心底如刀割一般的疼，他何嘗不是和蕭晨一樣的心理，曾幾何時，他也想過，只要看著明堯好好的，他就放心了，可見到了，他才知道，他沒辦法放手，那份愛，已經深入到了他的每一根神經裡面，隨著他的血液循環到四肢百骸，根本沒法解脫了。

「不，我要見他！」蕭晨的態度很堅決。

楚翰這時候已經不願意去問他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他累了，他想休息：「你來吧，我和明堯在一個城市。」

聽他報了國家城市名，蕭晨立即點頭：「我坐明天最早的飛機過去！」

「好。」楚翰始終有氣無力，說了這個字，就想掛電話。

「別掛！」蕭晨畢竟和他這麼多年的朋友了，這會兒才覺得不對勁：「楚翰，你怎麼樣？你還好吧？」

「好？」楚翰苦笑：「我好不好，你來了，就知道了。」

「楚翰，不管怎麼說，明堯還活著，這就是天大的好事！」

「是……」楚翰閉了眸子：「可我現在覺得，我活著，還不如死了……」

「楚翰！」蕭晨急了：「你別做傻事！」

「傻事？」楚翰苦笑：「蕭晨，我是不是一直都在做傻事？我失去了太多，而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聽他這麼說，蕭晨更不放心了：「楚翰，你現在哪裡？和明堯在一起嗎？」

「怎麼可能，他怎麼會和我在一起？」

「他的電話你告訴我！」蕭晨的語氣很堅決。

楚翰略猶豫了一會兒，但還是把爛熟於心的那個號碼告訴了蕭晨：「我後天才有飛機回國，你如果明天到了，給我電話吧。」

蕭晨再沒多說什麼，答應了一聲，就掛了電話，但他隨即就給明堯打了過去。

這個時候，明堯已經躺在床上了，卻是處於半睡半醒之間，想著楚翰離開的決絕，心底是無限的悲哀。

手機響了，明堯第一個想到的，是楚翰，可他隨即鄙視自己的沒出息，拿起來看了看，是國外的一個陌生號碼：「你好。」

「明堯！」聽到這個再熟悉不過的以為再也聽不到的聲音，蕭晨激動得險些喜極而泣：「我是蕭晨啊！明堯！明堯！」

明堯真的意外，從床上坐起來，靠在床頭：「蕭晨？你怎麼知道我的號？」

「明堯，你沒死！真是太好了！」蕭晨根本顧不上回答明堯的話，一個人在那裡激動不已：「明堯！明堯！你還活著！」

「對，我還活著……」明堯苦笑，有句話埋在心底，不知道怎麼說出來——他是沒死，可他現在的感覺，卻是生不如死。之前以為離開楚翰能過全新的生活，可現在來看，他根本就擺脫不了那個噩夢。

「明堯！我明天就去找你！」蕭晨發泄了心底的激動，想起那個男人，連忙開口：「對了，明堯，你知道楚翰在什麼地方嗎？」

明堯搖頭，想想蕭晨看不到，隻得開口：「我怎麼會知道？不知道。」

「我剛剛打電話給他，我覺得，他情緒好像有點不對勁。」蕭晨實話實說，如今經歷了這麼多事，對這份感情，他已經放下了，不屬於他的，終究是不屬於他，現在，他能作為一個朋友的身份，來關心明堯，他已經很滿足了：「明堯，你知道嗎？他以為你死了，那段時間，他的日子，應該是痛不欲生的。自殺，暴躁，不懂得照顧自己，一次次把自己送到醫院……明堯，可能，我不該說這些，但是，說真的，楚翰也挺可憐的，這份感情，他只是發現晚了——你知道吧，那次從你辦公室出來，他把我揍了一頓，其實，那個時候，他就是在吃醋了……」

「蕭晨，你別說了……」明堯的手，撫在胸口位置——說這些，有什麼用呢？徒增悲傷罷了……

「明堯，我並不是給他求情。只是，我剛剛打電話給他，覺得他情緒不對，我怕他，再做傻事。他剛剛還說，生不如死什麼的……」

明堯一下子直起身子：「他，他還說什麼了？」

「反正不對勁，明堯，如果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過去看看吧。就算你現在有了新的生活，可畢竟……」蕭晨嘆了一口氣：「這樣的事，也不好說誰對誰錯，楚翰那個混蛋，雖然有不對的地方，但說起來，他也挺可憐的……」

蕭晨後來又說了什麼，明堯聽得不是太真切，他的一顆心，全部都跑到楚翰身上去了——那個男人，真的會想不開嗎？

掛了電話，他抬腿下床，直接就往外走，手裡的電話也撥了出去，直接聯繫了呂文哲身邊的助理，讓他幫忙查一下楚翰住在了哪個酒店。

這個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傑克睡下了，明堯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出了別墅，開了一輛車，直接往市中心走。

呂文哲在這裡混得自然是不錯的，以他的勢力，想找個人，還是輕而易舉的。但如果明堯要找的是其他隨便一個人，那助理都能在半小時之內給他消息，「楚翰」這個名字，卻讓助理猶豫了，並且把這件事報告給了呂文哲。

呂文哲完全不知道兩個人最近發生了什麼，他以為，以楚翰那份決心，明堯又是有情的，兩個人和好，估計也是指日可待——可現在是怎麼回事？明堯怎麼會去找楚翰？楚翰是離開了嗎？

呂文哲讓助理等他消息，他直接給明堯打了電話過來，想先了解情況。

一看來電，明堯先是有些意外，但隨即釋然，知道是助理把這件事告訴了小叔：「小叔，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

「你和楚翰怎麼回事？」呂文哲沒有囉嗦，直接開門見山。

明堯不知道怎麼解釋，他知道呂文哲一直不喜歡楚翰，這時候就算是說了，估計呂文哲也不會同意他去管這個閑事：「小叔，沒事。楚翰要回國了，我只是想在他回國之前，見他一面。」

呂文哲更意外了：「他要回國？為什麼？」

「為什麼？」明堯見他這個態度，也很奇怪，照理來說，楚翰要回國，呂文哲應該高興不是嗎？「小叔，他要回國，這很正常，沒有為什麼。」

「可是……」呂文哲沒有多問，有些事情，就算他問了，明堯也不一定會說：「好，我讓助理幫你找，這麼晚了，你在外面注意安全。」

這麼一耽誤，知道楚翰在哪家酒店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而這段時間，楚翰的確不好過。

他一開始就是在房間裡呆著，掛了蕭晨的電話，他才清醒了一些，站起來在房間來來回回地走，心裡有股邪火一直在翻騰，他卻不知道該怎麼發泄出來。

他難受，他痛苦，最讓他接受不了的，不是明堯和別人發生了關係，而是他知道明堯的為人，如果不是真的喜歡，明堯是不可能會和別人有過於親密的動作的。

而現在，明堯親口承認了和傑克的親熱，這就代表，明堯心裡有傑克了。

可這個事實，恰恰是楚翰最不能接受的！

最後，楚翰甩門出去了——他想喝酒！最好是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可是，真的出去了，找了一家酒吧，看著杯子裡晃動的液體，楚翰卻覺得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他有種衝動，想把明堯綁起來，直接帶回國，就在他們住了近十年的房子裡，兩個人哪兒也不去，死，也想跟他死在一起！

這個念頭，來得那麼猛烈，瘋狂得讓楚翰自己都嚇了一跳！

或者說，楚翰從來沒想過明堯會愛上別人，不能說他過於自信，只是潛意識裡，他一直把明堯當做了這輩子唯一的寄託，知道自己的心意以後，他才知道，明堯就是他所有的希望和未來。

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

恨嗎？

他能恨的，似乎只有他自己！

如果他能及時醒悟，如果他能緊抓不放……

楚翰的眸子猛地亮了起來——他為什麼要放棄？當初明堯纏了他那麼多年，他給明堯吃了多少苦？編了多少謊言？可明堯一直那麼堅持了下來！

對！死皮賴臉！

他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就算明堯心裡有了傑克，可他就不信，兩個人十年的感情，還比不上區區幾個月？

他怎麼就輕易退縮了呢？

他怎麼能退縮呢？

明明心底的愛，那麼滿，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怎麼能遇到一點點挫折就要放棄呢？

他能放棄嗎？

沒有了明堯的日子，他能過下去嗎？

他扔了酒杯，撒腿就往外面跑——不行！他現在就得回去！他要告訴明堯，他愛他！即使明堯心裡有了傑克，他也不可能會放棄！

是，他吃醋，他嫉妒，他難受得快瘋了，可這些，都是因為他愛明堯，他不該這樣自暴自棄，前面的路越是難走，他就越該堅持下去才對！

為了自己的幸福，為了兩個人美好的明天，還有什麼苦是不能吃的嗎？

他剛出了酒吧門口，手機就響了。

這個時候，已經是大半夜了，楚翰實在想不到誰還會打電話給自己，明堯嗎？

可看了來電，他更奇怪了，呂文哲打電話給他做什麼？

「明堯在找你。」

短短的五個字，幾乎快讓楚翰發瘋了！

掛了呂文哲的電話，他就給明堯打了過去，信號音似乎特別的漫長，一直在響，卻總是無人接聽。

他抬手打車，說了傑克別墅的地址，心急如焚。

他繼續不停地撥打明堯的號碼，電話終於接通，明堯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楚翰才驚覺，他的後背，已經濕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