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老爺子聽到他這麽問，面面相觑，“那孩子到底……”

衛青城失笑，難道他們還以爲他誘拐未成年的孩子嗎？

他清清嗓子，“媽，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都二十六了。”

“啊？”老太太驚訝不已，“那他……”

“算上今年，我們在一起十五年了，他今年四十一。”

“四十一了？！”老兩口同時驚呼出聲。

衛青城有些無辜的摸摸鼻子，媳婦兒逆生長，他能有什麽辦法？

以前聽人說，心寬的人老得慢，以前沒見過他是持懷疑态度，現在親身見證了，他算是真的信了。

那小家夥性子開朗，心也寬，不管什麽時候都樂呵呵的，天大的事兒，他也很少往心裏去。

說起來這麽多年了，除了之前跟他鬧得那次小矛盾，還真沒見着他情緒有大起大落的時候。

“一點也看不出來啊……”老爺子難以置信的搖頭，“老二，他真有四十一了？”

“我騙您做什麽？”衛青城攤攤手，“他性子開朗，什麽事情都很少往心裏去，心更是寬得沒邊兒，以前不是老聽人說，這樣的人老得慢嗎？”

“這倒是。”老太太感歎，“說起來，我倒是見過一個像他這樣的例子。”

衛青城和老爺子父子倆同時看向她。

老太太回憶着有些遙遠的記憶，“很多年了，他的樣貌我記不清楚了，就記得好像是賀家五服内的一個堂叔，他是家裏最小的兒子，上面有兩個姐姐三個哥哥，因爲生得晚，同輩的兄長姐姐都成人了，就他最小，家裏上上下下都寵着，那時候雖然戰亂，但是家境殷實，百年書香門第，又是影響甚大的大族，幾乎是沒受什麽波及，他又是家裏最受寵，一點苦也沒受過，性格好得不得了，娶妻成家之後，他依然從一而終的保持着他的性子，後來，他兒子都娶媳婦兒了，他看着還跟年輕的小夥子一樣，跟他兒子站在一起，就跟兄弟倆一樣，到了中年之後，很多第一次見到他的人，都爲此鬧了不少笑話。”

“怎麽沒聽你提過？”

老太太瞪他一眼，“你這善忘的記性還能記住這事兒？當年我們結婚的時候，他還來過呢。”

老爺子搖頭，“沒印象。”

意料之中的答案，老太太也不在意。

“不過，這孩子到更是讓我驚訝。”老爺子話一轉，又繞回了未來這兒媳婦的身上。

那孩子看着哪裏像是年過不惑的人？身形外貌舉止，不管怎麽看，都沒有一點像是即将步入中年的人不說，最最難得的是，這孩子跟老二在一起這麽多年，承受的壓力和輿論肯定不小，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保持住這麽好的性子和心境。

“這倒是。”老太太很明顯知道，老伴兒這所謂的更讓他驚訝的緣由。

衛青城與有榮焉的笑着點頭。

“行了，言歸正傳，年紀這一茬兒就先不說了，還有你的軍人身份這一樁，你是怎麽想的？”

衛青城說，“爸，這些年，我一直在爲國家奔波，盡職盡責，把我當初執意要穿的這身衣服的初衷做到了，也盡到了我所能盡到的所有職責，我沒有後悔選擇這條路，更沒有後悔一路颠簸坎坷的走到現在。”

“我曾經發誓我這一生都會堅守在這個崗位上，爲這個國家爲這個我義無返顧投身的崗位，耗盡我全部的精力和生命，直到國家不再需要我，或者我爲之殉職的那一天！這是我對戰場上那些犧牲的英靈許下的諾言，再苦再難，我都不會退縮！”他永遠沒辦法忘記，硝煙中那些慘烈的犧牲，那些就在他眼前消失的鮮活生命！

沒有經曆過硝煙，不知道生命的可貴，沒有經曆過戰亂，不知道和平的可貴。

國家的落後，武器裝備的落後，甚至讓那些戰死在他鄉的戰友同伴甚至回不了家，當他看到那些一起同生共死的戰友一個又一個倒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就發誓，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他都要改變這些以生命爲代價爲基石的‘落後’！

所以，他義無返顧的選擇了這條路！

三十多年的奔波輾轉，他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隻有他自己知道。

老爺子默然，當年這孩子經曆那樣殘酷的環境，才十幾歲的年紀，從小就沒有受過挫折打擊，被嬌養大的孩子，意氣風發一路平順的成長，卻在突然間，面對那麽慘烈殘酷的戰争硝煙，他沒有崩潰的垮下去，已經是難得。

更難的得是，他不但沒有被打垮，甚至還能在那樣的環境下成長出那麽堅毅的信念，他是佩服這個小子的。

隻是當時，他受到的打擊和沖擊太大，大哥的死更是讓他受到了難以承受的沖擊，他甚至都沒有好好的關心過兒子在戰場上面對了什麽，承受了什麽，也沒有關心他是不是能承受那些沉重地讓人難以喘息的東西，一心斥責不願意聽從自己命令的兒子，甚至跟他斷絕了關系……

“老二，當年是爸對不起你……”

衛青城感慨的搖頭，“您别自責，當年我年少不懂事，沒有體諒你失去大伯後的悲痛，還一味的跟您對着幹。”

“這些年常常聽到國外關于那場戰争中退役的老兵心理崩潰的報道，你爸他很自責。”老太太抿了抿唇，“當年你……是怎麽過來的？”

衛青城聽着，微一愣，看向老爺子，老爺子的眼眶有些微紅，被老妻這樣當着兒子的面說出來，臉上有些小别扭。

衛青城也抿唇淺笑，“熬過來的，開始一段時間很難，後來時間慢慢長了也就試着放下了。”那段日子，應該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光了。

一閉上眼就做噩夢，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辦法入睡，他從戰場上退下來就直接跟着一個代号夜鷹的男人，開始是訓練，沒日沒夜的嚴苛訓練，跟煉獄一樣，說起來，他真正應該感激的就是那段煉獄一樣的訓練，要不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熬過來。

老太太點點頭，“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跟媽媽說說，你是怎麽遇上那孩子的？”

“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是在一場車禍現場，那時候他才九歲。”

“九歲？”老太太一聽，很是感興趣，“那之後你們又是怎麽碰上的？”

“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是他二十六歲的那年了，陰差陽錯的……”

午間的太陽暖意融融的，陽光雖然熾烈，但是溫度倒不是很高，屋裏照得亮堂堂的，一家人坐在屋裏說着話聊着天，張嫂路過門外的時候，看到屋裏的景象，忍不住感慨的笑起來，也就隻有這位二少爺和斯遠能跟老爺子老太太坐在一起，這麽溫溫和和的說話，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少爺是沒有一個能這麽乖乖順順的陪着說會兒話聊會兒天，個個性子都獨立特性，風風火火的跟炮彈一樣。

隻是，二少爺工作繁忙，這麽多年沒有回來，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一年到頭也難得能這麽陪陪老爺子和老太太。

人老了，就圖有個能陪着說說話聊聊天的孩子在身邊。

屋裏的說話聲時高時低，氣氛和樂融融的，一直說到正中的太陽漸漸往西偏移。

徐墨衍悶頭狠狠睡了一覺，爬起來卻沒看見他家男人。

他在床上眯着眼睛醒了一會兒神，看人還是沒回來，他沒好繼續窩着不動彈，翻身起來套上衣服，打開門，迎面一陣風，帶着荷葉的冷香，提神又醒腦。

他用力的深呼吸了一口氣，看院子裏沒人，眯着眼睛很是享受的伸了伸懶腰，這附近的植被比較茂盛，再加上庭院裏也是綠意盎然，空氣中隐隐透着一股清晰。雖然比不上檬園的環境，不過在這鋼筋混泥土的大都市裏，這份清晰也是十分的難能可貴。

有機會把兩個老人都接到檬園去住一段時間，他們應該會喜歡。

“起來了？睡得好嗎？”

他剛伸完懶腰，就聽到一聲含笑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