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裏的花姹紫嫣紅,一茬兒接一茬兒的,從開春之後就一直沒斷過。
徐墨衍費了不少心思和力氣,得到的效果和回報也是直觀的,他這所謂的視覺營銷讓檬園的客源如同奇迹一般迅速的成長起來。
“把後面那片也全都種上,遠觀的效果會更好。”衛青城的傷早已經大好了,每天的生活節奏和習慣都回複到了以前。
隻是早上的晨練徐墨衍死活不放心,知道這人幾十年的習慣不可能說改就改,徐墨衍咬咬牙,自己就早早的爬起來,跟着他一起,說白了就是監視他的運動強度,生怕他把自己再弄傷。
對他這跟着一起鍛煉的決定,衛青城反倒是樂觀其成,小家夥每天的瑣事太繁複,生活習慣也不大好,繼續這樣折騰下去,年紀再大一點,身體就會逐漸露出虧損的端倪了。
春天還沒過去,早晨的鄉間有些微微的薄霧和涼意,兩人一路慢步跑着繞過園子,跑到後面的一個山谷,山谷成橢圓張開的平緩向上延伸的地勢,衛青城指着山谷對身邊跑得一頭大汗的媳婦兒說道。
徐墨衍呼呼的大喘着氣,停下時腰酸腿軟的不得不雙手撐着膝蓋換氣……”
“什麽?”
“種花。”
“啊?哦……”
看着他連氣都喘不上來的模樣,衛青城扯下手腕上的毛巾遞給他,“墨衍,你這體能真的好好鍛煉了。”
“我……快斷氣了……”徐墨衍擺擺手,呼吸不勻。
“所以更應該鍛煉。”
徐墨衍沒好氣的翻翻白眼,鍛煉?他堅持了這麽多年,自然輕松,可是對于他這個從小就四肢不勤的人來說,能堅持才又鬼了。
往回走的時候,衛青城讓他直接走,隻是腳步稍稍加快就行,徐墨衍感激不盡的連連點頭,走回去的時候,竈火上的粥正好熟了。
吃了飯,徐墨衍把藤椅和茶幾給他放在葡萄架下面,“衛先生,我去園子裏忙了,茶你自己泡。”
“嗯,去吧。”
“那我走了。”
“嗯。”
春末的陽光軟軟的,透白的顔色,從已經挂上小翠綠串兒的葡萄架上穿透過來,帶着微涼的晨間氣息。
衛青城随手放下手裏的書,摸出兜裏響起的電話,身體微微前傾,一手肘随意的撐在膝蓋上,看了看上面的号碼,摁下了接聽鍵,“蜂鳥。”
“老闆,幸不辱命。”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脆的女孩兒聲音。
衛青城一聽,有些微微的訝然,“任務完成了?”
“是的。”女孩兒的語調清脆,本該是雀喜的語氣中帶着一點緊張帶着一點局促和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戀慕,但是更多的卻是敬意。
“東西呢?”
“已經抵達公海,兩個小時之後進入我國海域範圍。”
衛青城點點頭,臉上有些贊賞,“做得不錯。”
女孩兒愣了一下,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居然得到誇獎了!?
“謝謝老闆誇獎!”緩過神來,她一個激動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進入國家安全海域之後,你自己給老二打電話通知他們接收,處理好之後,我給你個假期,好好休整一段時間。”
“是,謝謝老闆!”
“嗯,就這樣吧。”
“是!老闆再見!”
“嗯。”
電話一挂,站在甲闆上的女孩兒握着電話,臉上的燦爛笑意再也繃不住,她雙手握拳,用力的做了一個加油的姿勢,“噢耶!”
刀子捅進身體眼晴都不會眨一下的特級女戰士,因爲這個上司一句誇贊,還激動得握着拳頭像個天真白癡的小傻帽一樣在原地使勁兒的蹦了一下。
站在不遠處的兩個人看着甲闆上的一幕,都有些傻眼。
“嘿,哥們兒,這什麽情況?”
“這姑娘樂傻了。”
“我操!天下還有能讓這殺人不眨眼的姑娘的事兒!?”在見識過這姑娘那比亡命之徒的男人還彪悍的兇狠德行,這世上還有啥事兒能讓她姑奶奶樂傻的啊?
“那這到底什麽情況啊這?!”
“她找到男人願意娶她了?”
另一個人一聽這話,轉過頭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想要娶她的男從可以組個集團軍了,你覺得這事兒至于?”
“也是……”男人摸了摸下巴,“那這姑娘到底樂呵啥啊?”
“……”
這頭發生的事兒,衛老闆壓根兒就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從他嘴裏蹦出來的一句誇獎,對他手底下的人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麽。
他們拼盡全力,流血犧牲,不顧一切代價,完全不擇手段的完成他下達交代的一個一個任務和命令,是因爲國家,也是因爲他這個如同神祗的上司。
這個世界上,責任職青和心甘情願不顧一切的去達到某個目的,做成某件事,從來都不是一個概念。
挂斷這邊的電話,衛青城立即撥了另一個号碼過去。
“老八。”
“是,老闆。”
“蜂鳥的任務圓滿結束,接下來的事情就全權交給你負責。”衛青城保持着那個姿勢,即使身邊沒有其他人,他說話的聲音也不大,這是他接打電話的習慣。
那邊聽到這個消息,微微驚訝了一下,随即立刻反應過來,“是!老闆,我知道了。”
“嗯,有什麽需要直接找老二,他會協助你完成接下來的相關事宜。”
“是。”
接二連三的撥了六七個電話出去,他才放下電話結束這次電話工作安排。
他回來已經修養已經兩個多月了,傷早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了,可是小家夥連他接電話過多都會直接抗議,更是嚴令禁止他出門。
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養得跟個殘廢的老頭兒一樣,簡直讓他哭笑不得。
媳婦兒不準他出門,正好這段時間也沒有什麽大的事件要他親自出面的,借此機會在家裏好好休息休息也好,順順那炸毛的小貓兒的毛,免得真惹毛了,到時候像哄都哄不住。
小家夥是個必寬大度的愛人,他不過問他的工作,不糾結他的隐瞞,他一開始以爲他隻是礙于感情并不穩定,不願意搞僵他們的關系,所以不問不管。
可是随着他們的感情加深,對彼此的了解加深,他才知道,他這性子到底是有多麽的難能可貴。
全心全意的愛戀,全心全意的信任,這本身是個難解的矛盾,信任這個東西也許人人都有,可是要真正的完全做到不管不問的信任,這壓根兒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帶着傷回來,他說什麽他就信什麽,一句話都不問,滿滿在意關心的都是他的傷,惱了火了,轉眼就自己調節好自己的情緒,轉過身來對着他時,依然是那個樂呵呵的青年,仿佛沒心沒肺一般。
被人這麽放在全心全意的放在心上愛着挂着,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幸福。
這輩子,他早以爲這種幸福跟自己無緣了。
梁明瑞從車上下來,下意識的望向村頭青瓦房的院子,看到那院子裏停着車時,他怔愣半響之後,才反應過來,那是……
他看着那輛車,腳下如同生了根一樣,傻傻的站在原地,臉色一片晦暗不明。
回來了嗎?終于回來了……
他心心念念了這麽久,從前年之後,他就一直念念不忘的想着那個人,從渾渾噩噩懵懂好感到現在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心意,這一年多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他好像有些負荷不了,有美好幢憬,也有迷茫無措,恍然大悟之後還沒來得及有一星半點的交集,就讓他先經曆了那樣的黑暗。
梁明瑞狠狠的搓了一把臉,用力的深呼吸之後,攥了攥拳給自己加油打氣!
誰都會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經曆,他就當自己被狗咬了,反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那隻是一個誤會,他無法控制又身不由己的誤會!
他擡起腳往路裏邊走,路過檬園的時候,看到院子裏的人很多,他想了想還是先走進了院子裏去。
徐墨衍正在後廚忙着劉師傅打下手切菜,梁明瑞找過來的時候,他還愣了一下,這小子怎麽又回來了?
慢了一拍他才反應過來,這次運氣不錯,那人倒是正好在家。
“三哥,忙着呢?”梁明瑞穿着白色的襯衣牛仔褲和球鞋,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的,渾身上下都冒着一股青春的氣息。
徐墨衍看着,忍不住感歎,他果然是老了,跟現在的小年輕完全跟不上節奏了。
大概是年紀相差不算遠,小時候又走得比較近,兩個人的共同語言還比較多,現在長大了,再一對比彼此的差距,心裏就剩下感慨了,媽的,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這小子還這麽嫩氣,他卻已經有家有室成了。
徐墨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保準梁明瑞想要給他兩老拳。
順便附上一句,你祖宗的,你确定這話你他媽的不是在炫耀?!
人就是這麽奇特又奇怪的生物,你有的覺得理所應當,别人覺得理所應當的又是你羨慕想要擁有的,相生相立。
“三哥,你怎麽親自在這兒切菜呢?”
“嗯,忙啊。”
梁明瑞選了一個幹淨一點的地方站着,沒有往那台子邊上湊,廚房裏這個時候正是備菜的時候,雜亂不堪的,他下意識的不願意去沾上一身油煙味,因爲那人在家裏,他想要給那人留下一個幹淨美好的映象。
“生意這麽好,怎麽不請人?”他進來看到滿院子都是人,後面的山裏花林裏也有不少客人,不用算就知道接待這樣數量的客人,到底有多忙。
徐墨衍點點頭,“嗯,在找了,暫時沒合适的。”
最近的生意好的有點驚人,他已經在南興市開始物色招人了,可是一時半會兒還真的找不到合适的。
“嗯……我看到院子裏有車,衛二哥回來了嗎?”
他說了兩句,直接就把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去了。
徐墨衍對他這反應是意料之中的,也不見怪,“嗯,回來有一兩個月了。
梁明瑞陡然一驚,“回來這麽久了啊?”
……一兩個月前就回來了嗎?
那不正是他……
梁明瑞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
徐墨衍正在忙着切菜,沒注意到他咋變的臉色,劉師傅卻正好注意到了,他笑了笑,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