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自然是捨不得子文的,但想到邀月剛才的表情,他又覺得如果自己不走,一定會因為這件事情跟邀月起矛盾。
子文既然說過自己生孩子不會有事那應該就不會有事。
等弟弟出生,再回來給邀月道歉也不遲吧……
子文看著季沉的神情便明白季沉在想什麼,這會他忽然撲上去道:“二爹爹,我跟你一起走吧!我可以照顧你的!”
“這……”
季沉的猶豫還沒過去,子文便猛地踮起腳拉緊了季沉的手,然後迅速地念出了一串咒語。
頓時光芒大綻,飛沙走石。
很快,季沉和子文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後山。
邀月趕到的時候就只看到了兩對淺淺的腳印。
果然是子文那小子!
邀月明白,以季沉現在的法力,根本走不了太遠,必然是子文幫他!
臉色沉了幾分,邀月伸出手,長袖一拂,在那兩對腳印停留的地方稍稍感應了一番。
可沒料到邀月居然感應不到一絲靈力波動。
猛地攥緊了拳頭,邀月抿了抿唇,轉身就走。
他沒想到最後居然還是子文算計了自己。
·
季沉和子文睜開眼的時候,身處一個異常荒涼的平原上,季沉看到那滿地的黃沙和骸骨,不由得微微皺起眉頭。
“子文,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
子文看著季沉疑惑的神情,默默一笑,道:“這裡雖然不好,但這裡有個好去處。”
說著,子文就牽起季沉的手道:“二爹爹你跟我來,小心腳下。”
季沉看著子文認真的樣子,心中一暖,便笑了笑,沒有說話,就跟著子文慢慢地朝前走。
走過了一大片荒漠,子文在一個地方站定,忽然停住了。
然後他扭頭看向季沉道:“二爹爹你閉上眼睛。”
季沉微微一愣,隨即他便閉上了眼睛。
一陣飛沙走石,季沉只覺得眼前的光暗了又亮,像是墜入了一個十分黑暗的地方又點起了燈。
而等到季沉睜開眼的時候,便已經置身於一個異常寬闊的洞穴中了。
這個洞穴……華麗到讓季沉有些瞠目結舌。
滿牆都是夜明珠,散發出柔和而貴氣的光芒,地面上全部鋪上了厚厚的獸皮,而那獸皮潔白且柔軟,但看不出來究竟是什麼野獸的皮毛。
子文看著季沉驚訝的模樣便微微一笑道:“這是一個沙漠獨狼的巢穴,現在他死了,這個地方就沒有人住了。”
季沉聽到這話,有些詫異,他正想問問子文是如何知道這些的,但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過來。
不過看著子文的模樣,季沉知道,子文是不會願意多說的,所以這會他便什麼也沒問。
而這會,子文把季沉帶到那個極其柔軟的床榻邊坐下,然後自己就也爬了上來。
“二爹爹,這裡很安全,你想要待多久都可以,我陪著你。”
季沉聽到子文這話,心中安慰,便伸手摸了摸子文的額頭,子文也對他甜甜一笑。
或許是因為靈力消耗太多的緣故,子文不一會便昏昏欲睡起來,季沉心疼他,便默默抱著他,讓他靠在自己的膝蓋上睡了過去。
子文這會倒是異常乖巧了,就這麼躺在季沉的膝蓋上,蜷縮著一動不動。
季沉看著子文的睡相,想著腹中的孩子,倒是又生出幾分異樣的情緒來。
子文對其他人都十分寬容,唯獨對自己腹中的孩子帶有一種異常敵視和不安的情緒。
真的只是因為那個孩子會威脅到自己麼?
季沉總覺得,不完全是……
睡夢中,子文默默抿了一下唇,然後咯咯笑了兩聲,季沉見狀,便低頭看向子文的睡臉。
其實,子文生得併不像邀月,倒是更像季沉些,而又繼承了邀月那比較明顯俊美的風格,不會像季沉這般只是柔和。
想著,季沉便帶著幾分憐愛地伸出手,緩緩撫摸了一下子文的面龐。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季沉忽然覺得小腹重重一痛。
頓時他悶哼一聲,摀住了肚子。
這一次實在是猝不及防,季沉感覺整個人都要虛脫了,他疼的冷汗淋漓,感覺腹中的孩子似乎就要掙脫出來一樣。
而這個時候,子文也驚醒了。
他看到季沉的樣子頓時大吃一驚,然後連忙坐起身道:“二爹爹!是不是弟弟替你了?”
季沉這會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只能勉強點了點頭。
子文見狀,連忙抬起手,聚起一團柔和的靈光,然後緩緩撫上了季沉的肚子。
季沉這會,只感覺到一陣溫暖的熱流隨著子文的動作湧進了小腹裡,而小腹中那個躁動不止的弟弟也忽然在這一刻平穩了下來。
季沉自己稍稍緩過來,便長出了一口氣,而他並沒有發覺,子文神情的變化。
子文本來猜測今日沒有用失魂散應該會比較麻煩,可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次居然還能製住那個白眼狼弟弟。
而且子文甚至感受到季沉體內的胎兒在緩緩蹭動著他……
有些毛骨悚然地縮回手,子文感覺這事越來越麻煩了。然而就在他縮回手的那一瞬間,季沉再度疼了起來。
沒辦法,子文只能咬著牙,又把手掌湊了上去。
這會他仍舊是感受到季沉肚子裡的胎兒十分'親暱'地湊了上來,在他掌心的位置緩緩蠕動著。
一陣惡寒。
默默咬了咬牙,子文並沒有告訴季沉他感受到的,只說:“弟弟今天可能是換了新環境,有些不太適應,我陪陪他應當就好了。”
聽著子文的話,季沉覺得有些蹊蹺,隨即他便問道:“你能感受到弟弟的想法?”
子文心裡咯噔一聲,頓時搖頭道:“我只是猜測而已,二爹爹你好好休息吧,我也陪著你。”
子文撒謊的手段早就爐火純青了,因此季沉也並沒有看出來什麼——或者說,季沉根本就沒有想過去懷疑子文。
於是這會,季沉默默點了點頭,便躺下了。
而子文也順勢在季沉身邊躺了下來,期間他的手便一直小心地放在季沉的小腹上,不敢鬆開。
他就害怕自己一鬆開,那個小災星就又鬧了。
一夜就這麼過去了,還勉強算得上安穩。
因為這洞穴中分辨不出白天和黑夜,所以季沉便也沒有像在之前的住處一般那麼節制地控制睡眠。
而且子文在身邊,季沉總覺得比邀月在身邊要更放鬆些。
邀月喜歡管著季沉,不讓季沉多睡,不讓季沉蓋太厚的被子,吃東西也要邀月先看過了才許吃。
季沉知道邀月是為了他好,但孕夫本身就情緒比較脆弱,被這麼管束住了難免就有些壓抑,現在他倒像是完全放鬆了一般。
午飯是子文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剛剛烤好的新鮮乳鴿,一碟新鮮的小蔥拌豆腐,配上不辣的腐乳和白米飯。
那乳鴿似乎是先蒸過再烤的,裡面的肉十分柔嫩,也不會像直接烤出來的那麼上火。
小蔥拌豆腐清新可口,而腐乳確實最畫龍點睛的那個。
用黃酒炮製的腐乳,十分鮮香,回味無窮,乳鴿沾著腐乳汁好吃得不得了。
季沉這是第一次,在孕期吃了整整兩碗大米飯和和半只乳鴿。
子文看著季沉的樣子,便知道他平日里被邀月約束地太緊了——邀月基本上除了燉的老母雞,就不許季沉吃別的肉類了。
季沉吃完了飯,簡直不想走動,但這會子文看著季沉的模樣便出聲提醒道:“二爹爹,吃完飯要散步哦。”
子文這句話說出口,季沉忽然便想起邀月了,因為他平日里吃完飯也是邀月扶著他,在後山旁邊散步。
只是半日,想起邀月,季沉心中便微微一酸。
然後他想起自己這次貿然的決定,更是覺得有些愧對邀月,抿了抿唇,季沉看向子文道:“子文,你幫二爹爹一個忙好不好?”
子文只是看著季沉的神情便知道季沉要說什麼,這會他便道:“我今天去找吃的的時候就已經用信鴿給大爹爹送信了。”
“如此……”
季沉竟是有些失落地垂了垂眼,然而末後他還是有些不死心,又道:“子文,我想親手給你大爹爹寫封信,你幫我找些紙筆來吧。”
子文聽到季沉這句話,心里莫名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季沉對邀月的感情,這會默默撇了撇嘴,便變出了一副紙筆來。
季沉看著那攤開的雪白宣紙,頓時心潮起伏,然後他便拿起毛筆,蘸了濃墨,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
其實有很多話,季沉沒有告訴邀月。
他沉默了這麼久,當著邀月的面他始終是說不出口,而這一次,他有機會了。
從天庭二人初遇的時候開始寫,寫到邀月的壽宴,再寫到邀月那時候跳軒轅台,及至人間種種……
季沉越寫,越覺得胸中五味雜陳。
好幾次,他都忍不住默默放下毛筆,扭頭落下淚來。
從始至終,季沉都是心甘情願的,他不奢望邀月對他有多好,他只是喜歡邀月,願意為邀月做一些事。
喜歡這種情緒,本來就是個人獨有的。
季沉知道,邀月也喜歡他,但他知道邀月的喜歡跟他的一定不完全一樣,或多一點,或少一點。
所以這次,季沉想把自己的心情完完全全寫給邀月看。
子文悄悄站在季沉身邊,看著季沉寫的那些內容,覺得有些不解。
人間情愛真的就那麼好麼?
只不過是兩個人在一起,為何要弄得生死都彷彿置之度外一般?
而且這種感情,子文知道,跟他對季沉的並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