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佑抬眸,無縫切換,餘卿蹙眉巴巴地看來,“朕要抱燭兒。”
餘卿臉上已經尋不著一絲一毫帝王的孤傲和冷漠,有的就是對許佑的依戀。
“累著了嗎?”
並沒有不適應餘卿這種轉變的許佑,柔聲相問。
他感受到的朝堂就是各方算計不休,真正從心底里臣服餘卿的,極少極少。
餘卿搖了搖頭,他將下巴擱在許佑的肩上,在許佑耳邊低語解釋。
“爺爺離開內閣有些時日,冒然讓他回到閣首位置,容易樹敵招恨……”
所以他們也沒有在紫御殿上把許佑單獨拎出封各種名號,正是因為覺得委屈了他真正想封的許佑,他此刻才這樣黏人和撒嬌。
許佑輕輕撥開餘卿朝他耳朵呵氣的臉,再揉揉餘卿的頭髮。
“我知道,爺爺也能明白的。”
這樣一來,許家徹底和余卿捆綁在了一起。
許岸會成為宗府和暗龍軍團外,餘卿的第三隻堅實的臂膀。
餘卿把臉轉回,執起許佑的手,送到唇邊輕輕一吻,然後認認真真,歡歡喜喜地抱人。
和余卿覺得委屈了許岸和許佑不同,今日參與朝議的眾臣們對此有不同的解讀。
他們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許岸就是他們曾經百般猜測都沒能確認的,餘卿身後苦牙之外的強大支持者。
如此餘卿的突然出現,餘卿的強勢,餘卿對玉京形勢的掌控,都有了合情合理的根源。
眾所周知,德武帝繼位後的,帝國朝堂之所以沒有出大問題,首功當是許岸,文武全才,白龍鎧的威懾至今有在帝國邊境流傳。
玉京魏家,魏和元若有所思,三年多前的南境之行,他就覺得苦牙和許岸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但隨著許佑離開帝星求學,久青帝出征,許家安居南境,他又將此懷疑按下。
此刻他又一次被這些老狐狸們打臉了……
魏和元的Omega父親叫魏離,他似乎看出魏和元眼底的不忿,輕聲提醒,“阿元,許岸有從龍之功,復起是必然了……他可不簡單,無論內閣還是軍中,他的威望極高,我們魏家遠遠不如。”
魏家有的是錢,但在玉京,有錢是遠遠不夠的。
“孩儿知道,”魏和元低了低頭,他自然沒有和許岸起衝突的想法。
“聽你說許岸的幼孫許佑,這幾年是在太學星求學?”
魏離提起許佑,是因為這段時間聽到的幾個關於魏和元很不好的傳聞,他為了一個已經被標記的Omega平民,在公眾場合和霍家霍明起衝突,並且落了下風。
魏離確認過事情后,第一反應是覺得魏和元魔怔了!
簡直莫名其妙啊,魏和元什麼樣的Omega沒見過,會對一個Omega平民傾心?
但魏離沒有直接和魏和元發作質問,魏和元已經成年多時,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事業,前後思慮,他只是更加頻繁地相看起玉京合適的Omega貴子貴女們。
魏和元臉上浮現了一點恍惚之色,黑髮黑眸,氣質超然,作風獨特。
他腦海里和許佑在虞孜皇子府上的初見,在莊園門前的再見,都鮮明又清晰。
許佑是他唯二看不懂的Omega,唯二的另一位是同在洛城的南境第一美人餘卿。
他眼中的林白朗和那二人完全相反,一眼看透,包括心機和慾|望,這樣的林白朗,和滿心複雜、習慣偽裝,口是心非的玉京Omega貴子貴女們一比,一樣是獨特和有趣的。
然而魏和元搖了搖頭,“許岸是久青帝的人。”
他是德武帝的私生子,在久青帝面前,他屬於失敗者。
從本心裡,他就不可能毫無芥蒂跟隨許岸一起成為久青帝的臂膀。
魏離搖頭笑了,“我的兒,許岸老了,他還要多少年可活?許佑才23歲!你要得到不是許岸的支持,是白龍血脈者許佑的支持。”
魏離和一般的Omega們不同,他是魏家事實上的掌權人,這些年出入皇宮豪門,往來的是皇親貴冑,更早年魏家艱難時,他還親自走邊境帶貨,他的見識不會比同輩份的Alpha們差。
他知道的古族裡,對血脈覺醒者的重視要超過嫡系兒孫,許佑既是血脈覺醒者,也是許家的嫡系。
他實在想不通,當初霍明是怎麼把這樣好的婚事弄黃的。
“兒啊,你可不能犯霍家小子犯過的錯。”
魏和元有些被魏離說動了,甚至,他可以預見許岸一家抵達玉京後,會有多少人家上門求親。
霍明逃離洛城的那些“笑話”,又會隨著許佑的回歸,重新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消遣。
“後位至今沒有定下,您說許岸會不會……”
魏和元問出一個更關鍵的問題,也可以說是如今帝國上下最關注的大事。
甚至,他們魏家也準備了Omega,想要爭取送往宮中。
魏離沉思了好一會兒後,輕輕搖了搖頭。
“以我對許岸的了解,他不會願意和皇室聯姻。”
當初德武帝虞元瀚與許岸的關係,可比如今他藏在久青帝身後多年才現身的情況,要看起來好,那時候不還是一口拒絕了虞姿的入嫁。
又是片刻的沉默和斟酌後,魏和元起身朝魏離一躬,“辛苦您為兒謀劃了。”
類似魏家父子的談話,同樣發生在玉京有名有錢有權的各家各府裡。
許佑儼然成了余卿之下,最炙手可熱的那個熱門聯姻人物。
被眾人熱議的許佑,一直到慶功宴舉辦的當天,都還在黑龍塔里,進行他三年前研究項目的最後收尾。
許佑沉睡了三年,還能這麼快,這當中黑尊和白龍神都有功勞。
成品的阻隔藥劑晃動中,可見一顆顆五角菱形的金色結晶細閃,恍若一捧金色流沙,口服無效,需要直接注入後頸腺體,有效期一月。
對擁有精神力的Alpha,和Omega中的血脈覺醒者起效。
更兩日前完成的普通版銀色阻隔藥劑,對普通Omega和發情期的Beta們起效。
阻隔藥劑不同於延緩發情期的抑製劑,它只是切斷了腺體與精神力的聯繫。
更通俗地解釋是,它能讓人脫離腺體標記對個體精神力的控制效應,從而獲得個人意願上的自由。
發情只是發情,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慾念的表現,而非一定要標記誰,或被標記。
將銀色阻隔劑和抑製劑一定比例混合使用,可以直接升級為普通Omega們的長效避孕藥。
在許佑繼續思量阻隔藥劑的後續改良方向時,結束黑尊給的今日相關修煉的餘卿,在實驗室外的透明窗上敲了敲。
許佑抬眸看去,眉眼下意識彎起,再朝餘卿招了招手。
在實驗室裡,許佑是不戴面|具的,有的時候,頭冠也會摘下,排除外在的一切干擾。
餘卿進到這個他這幾日常來的實驗室,走近,他將許佑抱住。
“燭兒什麼時候結束?”
“已經結束了,在等你過來。”
許佑小心地將藥劑針頭和余卿的身體避開,站著不動,繼續給餘卿抱了好一會兒,他才把注滿了金色細閃的阻隔藥劑遞給餘卿。
“你幫我。”
許佑調配的藥劑,基本上他自己都會是第一個試藥的人,感覺對了,他才會讓手下的人去招募符合要求的志願者,參與臨床試藥的進程。
現在也一樣,這第一針阻隔藥劑也該他自己用,而且還該是在餘卿在場的情況下進行。
餘卿一直都知道許佑忙活的項目是什麼,甚至曾經研究的初衷裡還包括他。
接過藥劑,餘卿按著許佑的肩膀坐下,再輕輕拂開許佑後頸的黑髮,低頭,他先是一吻,才再站好,把手中的藥劑緩慢推入許佑的腺體裡。
許佑秉著科學嚴謹的精神,仔細感受。
疼痛自然還是存在的,但比起注射抑製劑,阻隔藥劑要好上許多,一樣有短暫的針後反應,但結束這個過程後,未有其他明顯的副作用。
黑眸閉上,許佑的精神力清晰地呈現藥劑切斷腺體和精神力的聯繫後,留在他精神力裡的標記印記如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焉了,散了,不見了。
餘卿給許佑打完針後,立刻丟開針管,抱住了許佑,紅眸巴巴地看著,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許佑打完針後突然發現沒那麼喜歡他了怎麼辦?許佑突然發覺他不香不甜了怎麼辦?
在餘卿越想越憂慮的時刻,許佑從針後反應中回神,他抬起的手按在餘卿的後頸,在餘卿唇上重重一吻,“亂想什麼?我還是這麼喜歡阿卿……”
許佑對此感受和結果,沒有任何的意外,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對余卿的感情。
這僅僅是一個例行的試藥過程,而非要藉此和自己確定什麼。
“這麼?”餘卿蹙起眉頭,對許佑這樣的形容略感費解。
或者該用不安來形容,他不確定“這麼”究竟是多少喜歡,夠不夠讓許佑一直喜歡他。
許佑對上餘卿的紅眸,貼近,鼻尖相碰,他低語道。
“這麼是非常非常多,我只這麼喜歡過阿卿,以後也不可能再這麼喜歡上別人了。”
如果時間回到三年多前許佑剛穿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絕不會相信自己會這樣愛上一個人,甚至將當時他認為應該排在愛情之前的親情責任,也排到了余卿之後。
這是餘卿帶給他的改變,兩輩子僅此一次的改變。
“好,”餘卿的紅眸溢出暖色,臉上的笑容從淺淡變得燦爛。
他本能地就願意相信許佑,和許佑告訴他的話。
“柚柚,我愛你……”
“滋啦,滋啦”的聲音從透明窗外傳來,白龍神半露著腦袋在扒窗戶,他也是被許岸催到沒辦法了。
“小岸岸讓吾提醒你們,慶功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許岸原話的語氣可沒有它這麼溫柔。
許佑將告白時軟萌甜美的餘卿按到頸側,才回了白龍神的話,“告訴爺爺,我和阿卿很快就到。”
“諾!”白龍神顫顫巍巍舉起了爪子,然後瞬移離開了黑龍塔的這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