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春秋?這不就是初評級的時候坐在台上嘲諷的那個嗎?」
「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哪裡來的資本嘲諷人家林芊芊!」
「你笑人家唱得戲腔,倒是讓人看看你自己唱成什麼德行啊!」
「……」
林芊芊組的餘韻帶著這樣那樣質疑的話語填滿了一整個演播廳。
舞台歸於黑暗,第一縷暖光從背後照亮了她們的背影,裊裊的煙霧和被燈光點亮的塵埃把整個舞台渲染得朦朦朧朧,恍若夢境。
「戲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歡唱離合,無關我」
「扇開合,鑼鼓響又默」
「戲中情、戲外人,憑誰說」
B組和A組上台的時候不一樣,林芊芊站在正中間回眸轉過身來的時候,場子一下子躁起來,換成許春秋,台上台下那麼些人,竟然唰的一下靜了。
所有的人都往台上看,只見白的裡子,紅的外袍,活脫脫的赤伶從歌裡走出來了。
戲腔只有許春秋一個人唱得了,於是前面的分詞便都給了隊友,許春秋亭亭立在光下,收斂起自己的氣勢,卻還是讓人不由自主的往她身上看。
「慣將喜怒哀樂都融入粉墨」
「陳詞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紅綢扇像是火舌一樣,在舞台上肆意的張揚著。好像烽火浸染山河,帶著令人為之一振的氣魄。
也曾問過黑白青黃,也曾鏗鏘唱興亡。
陳詞唱穿又如何,位卑未敢忘憂國。
主歌將盡,導師席上的譚可卿也跟著不由地提起了一口氣。
許春秋尚且還沒有開口,整個觀眾席上有剎那激動,但沒一個人喧嘩,而是默默等著她開嗓。
「台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
「台上人唱著心碎離別歌」
「情字難落墨,她唱須以血來和」
「戲幕起、戲幕落,誰是客」
金玉相擊般的聲音驟然從她的喉嚨裡出來,清亮、剔透,又帶著婉轉曲折的韻味。
只是一句,陸修胳膊上的汗毛就立起來了,琉璃翠一樣的聲音,那麼熟悉。
明眸善睞,眼波流轉,彷彿這裡不是什麼演播廳,台下的觀眾、台上的鏡頭,這些通通都不見了,只剩下雕花闌乾圍繞著的一個朦朦朧朧的戲檯子。
那已經不僅僅只是震撼和雞皮疙瘩了,她唱的是天地,是山海,是生死,是大義,是只有中國人才能夠懂的浪漫。
唱段末了,是一段《桃花扇》裡的崑曲詞——
「濃情悔認真,回頭皆幻景,對面是何人」
她一甩水袖,長長的緞子足足四米有餘,跟隨著她的動作旋成一個漂亮的環,半點不沾地,由急而徐,漸漸的慢下來,又長長的甩出去,像是把一整條秦淮河的光景都牽引了過來。
陸修看著看著,魂牽夢繞的那個影子一下子就有了臉,台上的人收住袖子挽成一朵花,竟然奇妙的與夢裡的那個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最後的ENDINGPOSE持續了數十秒,練習生們定格在原地,任由攝像老師捕捉她們最終的表情,直到收到耳返中來自控台的消息,她們才從站起身來,鞠躬謝幕。
直至此時,現場的觀眾們才彷彿終於從故事中抽身出來一樣,瞬間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不管是之前叫好的還是叫衰的,也不管是不是她的粉絲,所有觀眾都一應站起來,激動地喊著她的名字。陸修被這氛圍感染,沒命地鼓掌,眨都不眨的盯著許春秋,看她利落地一鞠躬,然後和她同隊的練習生一起,像消失在清晨的最後一抹星光,稍閃了閃,便藏身到幕後。
「絕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林芊芊的唱功到底還是弱一些!」
「我現在算是明白許春秋在初評級的時候為什麼做出來那個表情了,要換成是我,我也迷惑,和這一比,林芊芊唱的那算是什麼?簡直就跟兒戲似的!」
「那個水袖真的是絕了,專業的舞蹈演員都很少能舞的起來四米的袖子,更別提許春秋還一點都不沾地,漂亮!」
「而且她一點也不獨,一點也不搶別人風頭!」
「愛了愛了!」
「……」
歡呼聲久久不能停息,她們反覆鞠躬了好幾次,現場的情緒才稍稍安定下來,白陽這才得以繼續接下來的節目流程。
「現在開始進行現場投票——」
十秒鐘倒計時後,白陽宣布投票結束,《赤伶》組的兩組練習生也跟隨著工作人員的引導,進入了結果公布區。
兩組分別對應坐好面對屏幕,一組意猶未盡,一組心如死灰。
結果其實還沒有公布出來,可是練習生們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許春秋這一組像是已經預料到結果了一般,歡呼雀躍,反觀林芊芊的臉上則是像丟了血色一樣,白了個徹底。
她原本賴以驕傲的戲腔在許春秋的襯托下顯得一文不值,而剽竊來的水袖的創意又被她搞得一塌糊塗。台下的觀眾不瞎,他們看得出孰優孰劣。
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
如果排除C位看的話,兩隊相差的票數其實不算太多,每個人幾乎都在二十和三十之間浮動。
可是算上C位以後,就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了。
林芊芊拿到了93票,如果和她同組的練習生相比的話,其實也算不上差,甚至還領先了別人好幾十票。可是和許春秋一比,差距就立刻顯出來了。
許春秋的最終票數是279票,正好是林芊芊的整整三倍。
屏幕最下方出現了兩隊票數總計,《赤伶》B組這一邊的票數不斷放大至屏幕中央,組內所有人的票數都跳了一下,一下子加了五萬。
B組瘋了一樣的把許春秋圍在中間,喜極而泣,可是許春秋卻回味起方才站在舞台上看到的風景,後知後覺的心潮澎湃了起來。
這裡的舞台和那時候的戲檯子不一樣,沒有人往台上拋銀洋和珠寶,也沒有人在台下嗑瓜子侃大山,她被當成一個平等的人尊重著,而不是所謂的下九流。
第一排觀眾席的正中央坐著她熟悉的人。
她要愛上這個舞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