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春秋被送到了距離片場最近的醫院。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總導演跟著一起跟著送過來的,可是園區裡百來號人等著他回去統籌,他沒有辦法陪著留下來,於是就留了幾個會來事兒的工作人員。
唐澤趕過來的時候,只見病房外一個女孩蹲在那裡低頭抹眼淚,小哭包似的哭得直打嗝,他猜測應該是許春秋的隊友。結果謝朗一抬頭,嚇得他心裡咯噔一下,大概明白了她是誰,趕緊朝她躬了躬身子,然後推門進了病房。
許春秋還睡著,旁邊一個工作人員坐在旁邊一邊陪床一邊玩手機。
他擔心打擾到許春秋休息,於是又退了出來。
「怎麼回事?」
工作人員原本聯繫的是經紀人,沒想到來的卻是華娛的唐總,趕緊忙不迭的解釋說道,「綵排的時候出了點事故,已經檢查過了,骨頭傷著,就是腰肌扭傷,還有頭朝下磕得有點腦震蕩。」
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帶過,當時許春秋摔在舞台上的時候,同台的幾個練習生連同助演的導師白陽一個個臉都白了。
好在許春秋上輩子小時候練功的時候沒少摔過,那個時候也沒有什麼安全措施,摸爬滾打的練了一身本領的同時,也學會了怎麼樣摔能最大限度的避免自己受傷。
如果不是她在空中陡然的直覺反應,恐怕當場摔斷的就要是她的脖子了。
唐澤被工作人員這麼一副輕飄飄的口吻氣得沒好氣的說,「去把你們吳導叫過來。」
工作人員遲疑著,只見他身後一個遲來的身影慢慢逼近。
定睛一看,發現居然是陸修。
這個許春秋到底是何方神聖,華娛傳媒來了一個唐總還不夠,又要再來一個陸總?
工作人員被這兩尊佛給鎮住了,趕緊低頭給總導演打電話。
「華娛傳媒的人來了,你搪塞一下不就行了,別有事沒事就大驚小怪的。」吳導一邊應付著錄製現場的狀況,一邊還要謹防媒體趁著這個節骨眼上搞什麼么蛾子,沒好氣的敷衍道,「腦子能不能靈光一點,別有事沒事就把我往醫院溜,沒事我就掛了啊。」
他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這兩尊佛的臉色,陸修的臉色晦暗不明,叫人看不出臉上的情緒,「不行啊導演,華娛那邊來的是唐總和陸總。」
「草你不早說!」
總導演一個激靈,屁滾尿流的從拍攝園區飆車趕過來,腆著一張笑臉迎上陸修和唐澤,怎怎呼呼的殷勤道,「陸總,唐總,這是什麼風把您二位給吹來了。」
「別嚷嚷。」
總導演立刻就閉了嘴,病房裡說話不方便,之前那個負責陪床的工作人員把他們領到了醫院的洽談室裡。
「我要一個交代。」
陸修沉下聲音說道,目光卻像鉤子似的,好似伺機的獵豹。
總導演擦了擦汗,「事發突然,我們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意外?」
陸修咬重了這兩個字眼,有些危險的眯了眯眼睛。
而與此同時,洽談室的門從外面推開了。
謝朗進來了,眼睛都還是紅的。她踩著高高的鞋子,一身名牌,半點都沒有了在練習室裡屢屢碰壁,在地上滾成一個倉鼠球的模樣。唐澤幾乎要以為她和之前在許春秋的病房門口哭的打嗝的姑娘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她單手拎著一雙鞋子,是許春秋綵排的時候穿的那雙。
謝朗把那雙高跟鞋扔在了洽談室的桌子上,扔在所有人的跟前。
鞋跟處明顯有斷裂的痕跡,切面整整齊齊,赫然是有人動了手腳。
「這根本就不是意外。」
陸修的面色一時間變得相當難看,洽談室裡的所有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了總導演的身上,「這、這……這實在是相當惡劣的行為,一旦查到這件事情是誰做的,我們一定嚴懲不貸。」
「我記得你們這個錄製園區號稱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監控吧,我希望能儘快有一個交代。」
……
陸修冷著臉離開洽談室,在走廊裡路過許春秋的病房的時候不自覺的停住了,她還睡著,進不進去看她一眼其實沒有什麼分別,或許是責任心作祟,也或許是因為什麼別的緣故,陸修還是不放心進去了,輕手輕腳的。
她沒有什麼生氣的躺在病床上,唇角緊緊的抿成一條細細的線,額角上都是汗。
陸修一摸口袋,沒有帶紙巾,只有西服胸前的口袋有一小塊裝飾用的方巾。他把那塊小方巾抽出來,疊一疊,伸手去擦她頭上的汗。
手才伸到半空中就被許春秋給截住了。
她並沒有醒,只是無意識的抓住了他的袖子,口中喃喃自語,「少爺……」
少爺?
陸修心中一時間湧現出來無數種可能性。
現在怎麼會有人還用「少爺」這樣有時代感的稱呼,還是說她是傍上了哪個有錢人家的少爺?
「陸……少爺……」
陸修一下子就回想起了,當他從水裡把許春秋撈起來的時候,她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第一個瞬間,脫口而出的稱謂也是「陸少爺」。
她在叫我嗎?
還是把我當成她認識的什麼人了嗎?
她一揪住陸修西裝袖口露出來的一圈雪白的襯衫袖子,就死死的不撒手了。她的手很漂亮,指甲修得很乾凈,指頭圓潤,骨節小,纖長白皙,柔柔軟軟的。
陸修把方巾換到另外一隻手上,輕輕的替她擦額頭上的汗,卻聽到她在睡夢中含含糊糊的說著胡話,「你會一直捧著我嗎……」
陸修替她擦完了汗,又不好重新把方巾塞回到胸前的口袋裡,於是隨手就放在了床頭櫃的桌角上。
「戲檯子上……一輩子……」
「你會一直捧著我嗎……」
戲檯子?為什麼是戲檯子?
陸修的腦海裡無端的浮現出那個頻繁出現的夢。
他想要抽手離開,卻不知道許春秋到底哪裡來的力氣,像是抓住了什麼失而復得的寶貝一樣,一抓住就再也不肯鬆手了。
冥冥之中,不知是誰撥動了齒輪,又是誰挑起了那紅線。
鬼使神差的,陸修放輕了聲音,單手把她小小軟軟的手握在掌心裡,低低的誘哄道,「會的,一直捧著你。」
「一輩子。」
話脫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說出口的是多麼沉重的承諾。
太草率了,他不禁有些懊惱。
好在許春秋還睡著,細白的手指慢慢的鬆開了。
陸修把她的手重新塞回被子裡,然後輕輕的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