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許春秋和陸修住了對門以後,唐澤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情都是直接上門找她了。
公司裡當紅的藝人和頂頭的老闆住在同一棟樓裡,從某種意義上倒也算是件方便的事情。
只聽「叩叩」兩聲,唐澤把公文包夾在腋下,敲響了許春秋的房門。
沒有人答應。
是沒聽見嗎?唐澤心想。
他於是抬手又敲了起來。
叩叩叩——
背後傳來「吱嘎」一聲,許春秋的公寓門沒有打開,反倒是對門陸修出來應了門。
唐澤有些尷尬地轉過身來:「陸總……」
陸修半倚在門框上:「進來吧。」
唐澤訕訕地摸摸鼻子:「那個,我找許春秋。」
陸修微微頷首,他讓開半個身子,原樣重複了一遍:「進來吧。」
唐澤這才提心弔膽地跟著陸修進了公寓,一隻雪糰子似的白貓朝著他的方向呲了呲毛,鳥都不鳥他一眼,它用屁股對著陌生人,扭頭跑了。
他沒敢穿鞋櫃上陸修的拖鞋,脫了鞋以後赤著腳踩在地板上。
陸修給他找了雙酒店裡用的那種一次性拖鞋,言簡意賅地用目光指一指客廳裡的沙發:「坐。」
唐澤受寵若驚地依言在沙發上坐下,用狐疑的目光好奇地四處打量。
緊接著下一秒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臥室門突然一下子從裡面打開,許春秋穿著肉粉色的睡衣,揉著惺忪的睡眼從陸修房間裡走出來。
唐澤:!!!
「別揉眼睛,」陸修很自然地擒住她的手放下來,接著說道,「洗漱完了以後過來吃飯,唐澤有事情找你說。」
許春秋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拉開陸修家的門回自己的公寓洗漱去了。
「你……她……」
他驚訝得語無倫次起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唐澤:陸總你動作夠快的啊。
陸修: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只知道你的思想很危險。
「你別瞎想,有事說事。」
唐澤「哦」了一聲,把隨身攜帶的公文包放了下來。
十分鐘以後,刷牙洗漱以後重新回來了,整個人看上去清醒了不少。之前盤踞在玄關的那只看上去脾氣不大好的貓一看到許春秋,態度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它在許春秋面前躺下滾了個圈,親親熱熱地往她的拖鞋上一坐,坐得她一時間走不動道來。
陸修朝著玄關的方向招了招手,唐澤以為他是要對許春秋說話,可是緊接著就發現,他那是在跟貓說話。
「酥酥過來,從姐姐的拖鞋上下來。」
那雪糰子竟然真的聽懂了,它溫順地「喵喵」叫了兩聲,緊接著便邁步朝陸修這裡來。
他單手把貓撈起來,抱孩子似的抱在懷裡,接著轉身回廚房給許春秋端了一碗牛奶燕麥粥出來。
「先把早餐吃了。」
許春秋和唐澤隔著客廳裡的茶幾面面相覷,考慮到最基本的禮節和尊重,她默默地把那碗粥放了下來,沒有動。
陸修挑眉看了唐澤一眼,對許春秋說:「一邊吃一邊聽吧。」
唐澤瘋狂點頭:「對對對,你一邊吃一邊聽我說就好。」
許春秋這才捧起了碗,小口小口地細嚼慢咽了起來。
唐澤沉吟片刻,突然發問:「最近這些日子,你想起來什麼沒有?」
許春秋動作一滯,咀嚼的動作慢了半拍。
她慢慢地抬起頭來,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陸修。
七零八落的記憶碎片正在一點一點地粘合成它原本應有的樣子,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像是兩個身體、兩段記憶交匯碰撞,正在逐漸融為一體一樣。
可是她仍舊沒有回想起過去五年裡任何一點關於陸修的回憶。
許春秋咽下口中的麥片,沒有回應。
唐澤心裡「咯噔」了一下,大體有了數。
「那你還記得從前是怎麼演戲的嗎?」
她放下杓子,茫然地搖一搖頭。
唐澤長嘆了一口氣:「那這件事情我就有些拿不準了。」
他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摸出一份文件來。
厚厚的一遝列印紙放在茶幾上,他伸手把它推給許春秋。
顯而易見,是一本劇本。
「這個本子你看一看,是圖子肅的新戲。」
他接著娓娓道來:「《擇日瘋》殺青了以後,圖子肅的工作室就一直在試圖聯繫你,鍥而不捨地磨了快兩個月。」
「我琢磨著當時你剛剛醒過來,估計什麼都不記得,所以就暫時擱置了起來。」
「之前你一直在拍綜藝,我想讓你好好休息一下,就沒有上趕著去拿這些事情騷擾你。」
「哪想到圖子肅竟然親自來找我,說這部片子非你不可,你要是不接他就乾脆不拍了。」
唐澤頓了頓,繼續說道:「這部戲的劇本我已經看了,是個好本子。」
如果換做是從前的許春秋的話,單論演技定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可是她似乎對京劇元素有一種莫名的執念,而這部戲就是一部徹頭徹尾的現代背景的文藝片,她恐怕不會接。
現在她把過去的五年全都給忘了個一乾二淨,唐澤有些摸不準她的想法。
這實在是個動人的故事,唐澤據理力爭地試圖說服她。
「圖導畢竟是你的伯樂,他這部片子是要拿來沖金馬獎的,一直卡在你這裡也不是個事。」
圖子肅在此之前主攻金龍獎,許春秋的影后也是金龍的影后,金馬獎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片未知的領域。
(金龍獎系本文虛構,性質類似於金雞百花)
金龍獎是國內電影行業相對而言最權威的一個獎項,而金馬獎則是把圈子擴大了些,進而延展到整個華語電影圈子,可以說是華語影壇最具影響力的獎項,無論是評選機制還是運營理念都更加貼近大多數國際電影節。
圖子肅的這部片子其實早幾年就放出來了風聲,只是因為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女主角而暫時擱置。
他好不容易遇上了許春秋,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經過幾次合作,他發現許春秋之外的那些所謂的當紅演員們簡直就跟聽不懂話一樣,劇本也讀不透,導演的話也聽不進去。
到頭來還是得許春秋來,圖子肅想。
等得久一點也沒關係,反正他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