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你的急救措施做得比較到位,大部分硫酸已經被外衣還有流動的水帶走了,殘留在皮膚上的只有一小部分。」
「傷口倒是沒有什麼大礙,不過留疤應該是肯定的了。」
醫生給他上了燙傷葯,上背部一層一層地裹了繃帶,像粽子似的。
宋沉舟適應了一下身上的繃帶,略微活動活動筋骨。
之前的衣服沾了硫酸,好在那件是戲服,助理還隨身帶著他的私服。
宋沉舟披上自己的襯衫,一邊系扣子一邊半開玩笑道:「怎麼了,一個個的表情都這麼沉重。」
一直到親眼目睹了他後背的傷口,許春秋才脊骨發寒地意識到,那個粉絲對她的惡意究竟有多麼可怕。
她簡直不敢想象,如果沒有宋沉舟替她擋的那一下,整整一瓶硫酸潑在她的臉上,毀容都是小事了,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因此失明。
「謝謝你。」許春秋心有餘悸地對他道。
宋沉舟搖搖頭:「本來就是我招致的禍患,倒應該是我給你賠不是才對。」
正說著,診室外傳來三兩聲敲門聲,門「吱嘎」一聲地被打開了。
宋沉舟的經紀人是一個法令紋很重的女強人,接到電話以後很快就趕了過來。
「怎麼樣,有沒有大事?」她破門而入,匆匆朝許春秋點一點頭,接著焦急地問道,「會不會留疤?」
宋沉舟無奈地點一點頭:「留疤是肯定逃不掉了。」
經紀人的聲音一下子高起來:「那你以後怎麼拍戲,這對你有多大的影響你知道嗎?」
她很快冷靜下來,高跟鞋的方跟在地面上敲擊著,發出「咚咚」的聲響。
「查,我立刻就去調監控查她是誰,回頭就去起訴她。」
宋沉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背後的傷痕火辣辣的疼,可是他卻搖搖頭,對他的經紀人說:「算了。」
經紀人有了幾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意思,急吼吼地道:「怎麼能就這樣算了呢,我去查,一定把這個黑粉找出來!」
「我知道她是誰。」宋沉舟苦笑著,「她是我公益組的皮下。」
助理沉默了,經紀人沉默了,診室裡一下子靜下來,沒有聲音。
半晌,許春秋突然開口問道:「什麼是『皮下』?」
宋沉舟笑著給她解釋:「就是運營帳號的人。」
「那個女孩運營著我的公益組的微博帳號。」
多麼可笑,她以宋沉舟的名義去捐款、扶貧、做慈善,行盡了好事,賺得了美名。可是同樣也是她,打著為他好的旗號,懷揣著最惡劣的敵意,要去平白無故地往人臉上潑硫酸。
多麼扭曲的感情,多麼狠毒的愛意。
宋沉舟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仍舊堅持著之前的想法:「算了吧,能不追究就不追究吧。」
……
助理已經先一步離開病房去排隊取葯了,經紀人朝著許春秋看了一眼,好像是有什麼話要單獨和宋沉舟說。
許春秋立刻心神領會,借口說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
她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靜靜地等待著,沒過多久居然真的有一個電話進了她的手機。
她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一看,是陸修。
陸修在片場等了許久,只見圍堵在正門口的粉絲們突然騷動了起來,沒過多久就都散盡了,他隱隱約約地覺得有些不對,問過幾個場務才知道,兩個主演已經下班有一段時間了。
可是陸修仍然看不到她的蹤影,焦急之下,他這才撥通了許春秋的電話。
「陸總,我在醫院。」她壓低了聲音說道。
陸修聞言一下子緊張起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一直到聽到這樣一句話,所有的驚懼與委屈這才翻湧上來,她的眼眶裡沒見淚,可是聲音卻是哽咽的:「……沒事。」
「有個粉絲要往我臉上潑硫酸,同劇組的演員替我擋下了。」
「是哪家醫院?」陸修飛快地說,「你等一等,我馬上到。」
許春秋掐斷了陸修的電話,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兩眼放空。
沒過多久,病房的門被推開了,經紀人緊鎖著眉頭從裡面走出來,看到許春秋還在外面守著,有點意外地道:「小許老師,還沒走呢?」
許春秋搖搖頭:「他是為我才受傷的。」
經紀人嘆了一口氣:「也不怪你,他粉絲那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是他就是不肯說兩句重話管管他們。」
「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以後就一直這樣了,我都跟他說了,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一定會出事的……」
那件事情?
許春秋敏銳地捕捉到了宋沉舟經紀人言語之間透露出來的關鍵詞。
還不等她開口問明白所謂的「那件事情」指的究竟是什麼,只見她像是握住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拉著許春秋的手:「你能不能幫我勸勸他?」
「我知道你的粉絲是出了名的聽話,說不讓揮熒光棒就不揮熒光棒的。」
她放下身段,語氣近乎懇求:「我勸了他多少遍了都沒有用,你能不能幫我勸勸他。」
許春秋點一點頭:「我試試吧。」
……
許春秋輕輕地在病房的門上敲了敲,裡面傳來聲響:「請進。」
大夫已經出去了,房間裡只有宋沉舟一個人。
他看到進來的是許春秋,很明顯鬆了一口氣,接著理所當然地推測道:「是我經紀人讓你進來勸我的吧?」
許春秋不置可否地笑笑,轉身合上了門。
「我現在相信你上回跟我說的,你粉絲可以在外面蹲我一整宿的話了。」
宋沉舟知道她說的是上回金龍獎頒獎典禮以後的事情。
「宋老師沒有嘗試著約束她們嗎?」
宋沉舟笑笑:「小許老師,這個問題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問我了。」
這句話她在盧米埃爾藝術中心的地下車庫裡同樣問過他一遍。
那時候他告訴許春秋,有些粉絲連家長老師的話都不聽,又怎麼會去聽他的。
他並沒有直面回答這個問題。
「那你嘗試過約束她們的行為嗎?」
宋沉舟頓了頓:「我嘗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