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員拉開試衣間的簾子,許春秋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簾。
剛剛覺得買得太多了的是她,現在穿上裙子,提起裙擺在試衣鏡前轉圈圈的也是她。
那是一條復古的法式赫本裙,白色的大翻領讓肩部都附上了細膩的柔軟,系在後腰的寬幅蝴蝶結把她的腰部線條拉得很漂亮。
陸修看直了眼睛:「好看,這件最好看。」
許春秋背後的蝴蝶結系得不大牢靠,這麼一轉就鬆動地垂了下來,年輕的女店員正要上前去幫她繫上,一直在一旁看著的領班經理朝她甩了個眼神,讓她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不要動。
果不其然,陸修微微俯下身來,揪住了一根垂落下來的帶子:「不要動,我幫你重新繫上。」
許春秋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面前的穿衣鏡裡映著他們兩個人的影子,陸修微微地垂著頭,挺而筆直的鼻樑相當優越,明晰的下頜線一路延伸到衣領裡,她覺得好像有溫熱的氣息輕輕地噴吐在自己的耳邊:「好了。」
店員正打算要機械性地把這件也照例包起來,只見陸修擺了擺手:「這件就穿著吧,不用包了。」
許春秋換下了那雙陸修早就看不痛快的黑色高跟鞋,踩上軟軟的雪地靴。她的腿修長纖細,即便是套上了厚厚的保暖襪也不顯得臃腫。
陸修轉身在她的頭頂上扣上一頂厚實的貝雷帽,又拉著她繼續挑些小配件。
挑手套的時候,許春秋選中了一副戴著兔耳朵的毛線手套,陸修卻罕見地搖了搖頭。
「這副不行,手套要買厚一點的。」
他拿起另外一副給她看看裡面的長絨毛:「買這種的。」
「一會兒帶你去滑雪。」
許春秋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寶石一樣。
挑完了手套,這場聲勢浩大的採購活動才終於走向了尾聲。
趁著他去結帳的功夫,許春秋指著圍巾邊上的一團毛線球好奇地問:「這個也是拿來賣的嗎?」
店員點點頭:「在日本這邊,年輕的女孩子會親手織圍巾送給自己喜歡的人。」
許春秋回頭偷偷地看了看陸修在收款台前的背影,接著壓低聲音問道:「這個一般幾團能織一條啊?」
「長款的話,一般三團應該是差不多的。」
許春秋點點頭,又說道:「那就三團吧,這個不要告訴他。」
她從包裡遞出來一張卡:「我沒有現金,這裡可以刷銀聯的卡嗎?」
「可以的,請您稍等片刻。」
店員把卡交還給她的時候,年輕的小姑娘猶猶豫豫地咬著嘴唇躊躇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出口:「您是不是許春秋啊?」
許春秋顯然沒有想到,她都到了北海道,居然還能有人把她給認出來。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店員又不自覺地頻頻用餘光去打量收款台前的陸修:「那他是……」
許春秋抬手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這是無聲地承認了,事情就是她想象中的那樣子。
店員立刻會意:「放心,我們家店很注重保護顧客的隱私的。」
「我們入職的時候都簽了保密協議,不會說出去的。」
她有些羨慕地對她說:「他看上去很愛你。」
「你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陸修那邊結好了帳,轉過身來叫她:「許春秋。」
「一定會的,謝謝你。」她朝店員笑了笑,接著邁著輕快的步子小跑著過去。陸修拉住她的手,把她的指尖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裡,接著換成十指相扣。
穿製服的員工深深地九十度鞠躬送他們離開,剛才買下的那些衣服會直接送到酒店裡去,他們仍然是輕裝上陣地推開了成衣店的玻璃門。
外面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已經在路口等候多時了。
陸修拉開車門,側身扶著車頂框讓許春秋先進去以後,這才在後座落座,對駕駛座上的司機說道:「勞駕師傅,星野滑雪場。」
……
車裡的空調開得很充足,暖風呼呼地吹,司機減緩速度,車子停在了位於北海道中部地帶的星野度假村。
白茫茫的一片,是雪山。
北海道的雪和北京不大一樣,這裡的雪質很特殊,是幾乎不含水分的粉雪,沙沙地鋪在山脈上,像是撒上了一層厚厚的綿白糖。
日本人沒有燒煤爐的習慣,地面乾淨、空氣清爽,因此雪後的北海道並沒有預想中髒兮兮的感覺,仍然保持著素凈而剔透的美感。
許春秋從車子上跳下來,厚厚的雪地靴在綿白的雪上留下一對清晰的足印:「你看!」
她激動地踩著雪,隔著帶著長絨毛的手套去拉陸修的手。
「陸總,我……」
話才說到一半,乾爽的冷風一口氣地灌進氣管裡,許春秋樂極生悲地弓著背咳嗽,感覺好像就連肺都是涼的。
「怎麼了,」陸修輕輕地順著她的脊背拍著,「慢點慢點,沒事吧。」
許春秋咳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一雙眼睛水盈盈的,眼眶微微有點紅,像兔子似的:「沒事沒事,咳……就是被風嗆到了……」
她窩在陸修的懷裡,聽到了一聲近乎微不可聞的輕笑。
抬頭一看,他的嘴角果然翹著。
許春秋緩過勁兒來,用發頂蹭蹭他線條清晰的下巴:「你剛剛是不是在笑我。」
陸修不認帳:「沒有。」
他的回答來得異常的果斷迅速,這讓許春秋更懷疑了。
她瞪大了眼睛氣鼓鼓地看他,果不其然,陸修沒有繃住,又笑了起來。
這下子無從抵賴了。
陸修眼睛裡含著笑意,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怎麼了?」許春秋拔下右手的手套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陸修搖搖頭:「沒有。」
「那你幹嘛一直看著我?」
陸修一點都不加掩飾地道:「因為你好看。」
寥寥的幾個字,直白又熱烈,許春秋明明置身於冰天雪地,可是卻好像要被這句情話給點著了。
「你比我見過的任何人、任何風景,都好看。」他直視著她的眼睛,認認真真地說。
一句俗套的情話,可是卻那麼受用。
許春秋覺得自己的耳朵現在一定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