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笙急匆匆出了宮，到府上第一句話就問，「謝馭回來了嗎。」

府上的下人聽了他這話面面相覷，半晌才有人開口道：

「謝馭不是一直都在府上麽，他一直都沒有出去呀......」

傅笙沉了口氣，快步往廂房走去。

「誒，主子，怎麼了啊？」

一群人看看跟著他一起回來的雲峰，雲峰搖了搖頭，示意不知道，他們便快步跟了上去。

傅笙步子很急，手上捏著好幾張紙，一把推開了廂房的門。

「謝馭！」

廂房裡空蕩蕩的，謝馭早已不知去向。

國師府的人也跟了上來，還在好奇：

「咦，謝公子呢，怎麼不見了，您下去出去那會兒他還在的啊。」

「您出去以後我就一直在廂房門口啊，那會兒他還在，人呢，怎麼會不見了？」

傅笙手指一松，緊繃的神經都鬆散下來，他捏著手上幾張紙，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了幾步，「去雲州。」

「什麼？」雲峰離他最近，但卻仍然有些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去雲州。」傅笙合了合眼，重新睜開眼睛，重複道，「去雲州神威將軍府，查。」

周圍幾人一怔，他們臉色一變，連忙過去把門關上了。

「主子，發生什麼事了，謝公子真的是雲州神威將軍麽？」

這真的太難接受了。

謝馭雖然在安康公主面前的時候確實很嚇人，讓他們覺得應該警惕，但他大多數時候都是甜甜的，會對大家笑，會給大家買禮物，會替他們照看雪團.....

尤其是，他不能說話，就會平白多出幾分憐愛。

他們雖然對他有幾分警惕之心，但卻還是拿他當弟弟看的。

「不知道。」傅笙站在那裡，還是那句話。

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

他也不確定。

謝馭來的快，去的也快。

就像一場夢一樣，很快出現，又很快消失。

他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消失了要去哪裡找他，不知道謝馭到底是不是他的名字，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這一消失，還會不會回來。

雲峰有些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察覺到他情緒不太對勁，定了定神，對身旁的人道，「先派人去雲州查。」

其他人也斂了斂神，低頭應了聲。

雲峰也沒問傅笙在宮中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隻留下一句「屬下就在外面，主子需要什麼隨時叫我」就出去了。

人都出去以後，傅笙覺得周圍好像更空了。

以前好像從沒覺得這廂房有多空。

他捏著那幾張紙坐了下來，低頭一頁一頁地翻看。

出宮的時候他很著急，手心都是汗，把紙張上面捏的皺巴巴的。

但皺巴巴的白紙卻仍然沒有影響那上面黑色字體的美感。

他的字寫得很好看。

和他本人反差很大。

字體大氣磅礴，又極其瀟灑。

傅笙垂著眼睛看著上面的字，指腹落在上面，輕輕摩挲。

【誰是為了他啊，我是為了你來的。】

【我覺得這人有點討厭，想殺。】

【你不想他死？】

【你想他死嗎，如果你不想，我就把他放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

.......

都是真的嗎。

傅笙回想了一下少年當時的模樣，合上了眼睛。

你寫這些的時候，究竟在想什麼呢。

謝馭，你究竟是為何而來。

傅笙在廂房坐了很久，直到外面傳來踢踢哐哐的聲音。

他皺眉起身，推開了廂房的門，正對上了一群帶著佩刀的宮衛。

「你們在幹什麼。」傅笙站在廂房門口，頭一次沒有對他們露出溫和的笑意。

宮衛們被他這幅樣子嚇了一跳，他們相互看了看，半晌沒人敢說話。

酈州的實權可是在國師大人手上的。

若是陛下真要和國師大人爭奪的話，贏的必定是國師大人。

他們現在這樣......

不就是送死麽。

有人快速做出了判斷，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恭恭敬敬道，「國師大人，陛下他......讓我們來府上拿人。」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傅笙的臉色，見他果然變了臉，便立刻道：

「他讓我們將您府上那位......您的遠房親戚帶進宮中。」

「還特意說了，他是個啞巴，讓我們好好帶回去。」

雲峰幾人站在一旁，眼皮子跳了一下，驀地轉頭看向傅笙，手指也跟著顫了一下。

傅笙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注視前方，緩慢道，「知道了，回去吧。」

他很少有這樣的時候。

有這樣面無表情的時候。

「是。」宮衛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們從前總覺得傅笙是天下最好說話的人，但現在看著他陰雲密布的臉，卻連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了。

他們甚至不敢問一句，他們這樣兩手空空回去，要如何同皇上交代。

宮衛們動作整齊地往後退了退，拱手，轉身走了。

傅笙站在廂房門前，看著他們離開以後，才開口道，「皇上病了，讓太醫去好好瞧瞧。」

雲峰眉心一跳：「主子，這......」

這是什麼意思，他能不能說清楚一點，他們揣摩不來啊啊啊啊！

傅笙垂下眼睛，嗓音中帶著一絲疲倦，「讓他安分一點，宮中的美人還不夠嗎？」

雲峰懂了，這是不用殺的意思，他立刻點了頭：「是，屬下這就去辦。」

雲峰剛離開，便有一團紅色一閃，一張笑吟吟的臉出現在了面前。

傅笙忽然睜大眼睛，「你回來了。」

謝馭勾著唇笑，抬起手，捧著一顆小小的橘子，繼續沖著他笑。

傅笙目光下移，落在了那團橘色上，聲音微乾，還有些顫，「這是給我的？」

謝馭眯著眼睛笑，輕輕點了點頭。

傅笙抬手接過那顆橘子，像是隨口一問似的，「從哪來的。」

謝馭唇角笑意更深。

傅笙低頭看著那團橘色，有些涼涼的，又問道，「你去哪裡了。」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謝馭臉上的笑容終於散去了一些，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對著他搖頭。

好像是在說他不會走。

不會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