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馭剛剛傳送後，「卡了」的系統畫面終於動了起來。

抱著小美人魚的巫師輕輕抬起了眼睛，他纖薄的唇被自己咬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沉靜了幾秒後，大海忽然震動了起來，遊魚動蕩，海洋中沉睡的生物都在同一時間被驚醒，包括大海深處的威廉姆斯。

海水逐漸變得混濁起來，海底火山即將噴發。

博納倫就像什麼都沒察覺到似的，抱著懷中的小美人魚緩緩遊到海底最深處，撿起了那顆還在跳動的人魚之心。

威廉姆斯在一陣搖晃中摸了出來，在看到博納倫他們的一瞬間，威廉姆斯覺得自己的心臟也和那條小美人魚一起停止跳動了。

「怎麼回事，他怎麼會這樣！？」威廉姆斯怒氣沖沖地過來，「你還是殺了他，還是挖了他的心！？」

威廉姆斯雙目通紅，恨不得直接掐死他。

自從謝馭閉上眼睛後，博納倫那雙眼睛中就再也沒什麼波瀾了。

他覺得世界都是黑色的，唯一一點顏色大概就只有懷中早已閉上眼睛的小美人魚了。

威廉姆斯喊了幾聲博納倫都沒有任何反應，他實在忍不下去，抬起手就要打他，可博納倫卻躲也不躲，反而抬起頭看著他笑了起來：

「殺了我吧。」

雖然巫師和人魚不同，流淚不會變成珍珠，但是威廉姆斯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博納倫在哭。

「求求你，殺了我吧。」博納倫身子晃了晃，啞聲說道。

每一個人都覺得他會殺了他。

每一個人都覺得他想要他的人魚之心……

哈哈哈。

他是想要他的心啊，可是不是這樣的心。

他想要他心裡有他，想要那顆心裡滿滿都是他……

博納倫瘋了，徹底瘋了。

是威廉姆斯無法相信的瘋魔，他曾經以為，這個男人會是深海中最出色的巫師，他無所不能無堅不摧，沒有什麼能把他打倒，他會像海中最巨大穩定的火山一樣，永遠不會爆發。

可事實證明，那座火山真的會噴發，博納倫也真的會被打倒。

……

陸地，鄰國王宮。

王宮中正在舉辦著一場盛大的婚禮，依塔斯殿下的哥哥娶了鄰國的公主，兩國的來賓全都在一旁觀禮，人人臉上都帶著開心的笑意，包括依塔斯。

就在年輕的王子為公主帶上戒指的時候，依塔斯臉上的笑意忽然僵了僵，他白皙的手掌落在心臟處，覺得天旋地轉，好像有些呼吸不過來。

「親愛的，你怎麼了？」一旁的王后轉頭看向小兒子，擔憂地問道。

依塔斯手握成拳在胸口砸了兩下，彷彿這樣就能緩解心痛似的，他難受地彎下了腰，「沒事。」

「是不是生病了？快去請醫師過來看看吧。」

「……我的心臟可能真的出問題了，最近總是會痛。」

依塔斯彎腰撫著自己劇烈疼痛的心臟，苦笑了

一聲說道。

……

幾年後，深海。

威廉姆斯常常去看望博納倫。

他這兩年好像精神狀況好一些了，又好像沒好。

要是說好了，他神志非常清楚，巫術也還用的很好，看著確實像是好了。

要說沒好……也確實沒好，畢竟每天抱著一具精心保養用巫術維持的屍體出來看珊瑚，也真的不是什麼正常人能做的出來的事。

威廉姆斯知道，博納倫這是在消耗自己。

讓一具屍體一直保持得像睡著一樣而不是死了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自己和屍體血液相融，用自己的血養著屍體，每天給他一點，等到給血的人給不起的時候，他本人就會和屍體一起消亡，一起——

變成泡沫。

威廉姆斯一直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樣快。

靜謐的大海深處，各色魚兒遊來遊去，大片的紅色珊瑚叢中，博納倫和他懷中的小美人魚正在一點一點變成泡沫。

威廉姆斯臉色一變，快走近的時候人已經沒了，大海中，隻留下了博納倫一句輕飄飄的話：

「原來變成泡沫一點也不可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