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下手可太狠了。
方元吹了吹髮紅的手背,剛要叨叨時央兩句,就見她偏過頭去。
「央啊,要不我去拿輪椅過來,我推你去看看褚……」
話未說完,被時央直接打斷:「我累了,元哥,幫我把床頭放下來吧。」
方元頓了頓,然後低低地嘆了口氣,幫時央把床頭調整回原來的平坦。
時央平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呼吸均勻,像是睡著了。
然而,等到方元出去後,在他帶上門的一瞬間,時央的眼皮動了動,有淚水順著眼尾劃過太陽穴,落入發間,濕了枕頭。
其實她騙了鄭玉華。
小時候的事情她幾乎全想起來了,隻除了失蹤的那一年。
但是,那一年唯獨有一個畫面她記憶猶新。
漫天的火光卷上黑夜,她在前面拚了命地跑,穿過一條長長的廊道。
火勢兇猛極了,才10歲的她完全跑不過瘋狂的火焰。
手臂和小腿已經被燒傷。
疼,鑽心刺骨的疼。
疼得她再也跑不動了。
要不,算了吧。
前方是坍塌的木柱,堵住了廊道的去路,時央看了眼身後瘋狂向她湧來的火勢,一個沒注意,被絆倒在地。
火光越來越近,越來越熱,馬上就要卷在她的臉上……
「啊——!」
時央一聲尖叫閉上了眼,突然,身體一輕。
「別怕。」一道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抱在懷裡,鼻尖有一股若有若無的,不知道是草藥還是茶葉的味道。
時央緩緩睜開眼睛。
少年的臉被低垂的頭髮掩蓋,從脖頸往下都有大面積的燒傷。
可他卻依然堅定地抱著她往外跑,臉上不停地低落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的東西。
「啪嗒——」
滴在了時央的臉上。
「哥哥……」時央想要伸手拽住他的前襟,可是手抬起來,又無處安放。
少年的前胸有一大片傷口,衣服上也全是血跡。
「哥哥,你受傷了。」
時央忍著痛艱難地開口,聲音裡已經有了哭腔。
「哥哥不疼。」少年抱著她,快速跑過一個又一個障礙。
時央看到,在他身後,刺目的火焰比他更快地衝過來。
大概跑到長廊的盡頭,少年突然打開一個只夠小小的時央鑽進去的下水管道。
然後,二話不說就把時央塞了進去:「你在這裡藏好。」
時央瞪大了眼睛,拉著他的袖子:「哥哥呢?」
少年憐惜地摸了摸她被火燎到的發梢:「哥哥會去找你的。」
如果我們都能活下來的話。
在火光瘋狂地吞噬一切的最後一刻,少年拚命把時央塞進管道裡,然後重重地關上了門。
「啊——」
時央躺在病床上,嘴巴微張,嗓子裡無聲地發出痛苦的低吼。
直到回憶起她在下水管道裡,忍著疼痛和惡臭爬過的不知道多少時間,一聲一聲地喊著的哥哥。
似乎是——
「阿澤哥哥。」
時央突然想起十三歲那年,時賀帶他去參加電影首映會時,少年褚淮澤冷硬的眉眼有一瞬間的發光。
「央央最喜歡什麼?」
「喜歡財神爺。」
「財迷。」
「哥哥是財神爺嗎?為什麼總是有那麼多錢。」
「所以央央喜歡哥哥?」
「喜歡。」
小小的漆黑的房間裡,少年背靠著牆,不知道看著什麼方向。
「這不是錢,這是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