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此時的時央,已經縮在床上睡著了。
月光不是很溫暖,還帶著點涼意。
窗戶拉得很嚴實,但是窗簾在暖風的作用下輕輕擺動,小幅度的。
整個臥室裡的氣氛和網上的驚濤駭浪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和諧得不能更和諧了!
褚淮澤抱著時央,輕輕地揉捏著她的後脖頸。
時央因為噩夢而緊繃的全身都逐漸放鬆下來。
這人一放鬆,就容易犯困。
時央靠在褚淮澤的懷裡,感受著他身上一貫的茶味,眼皮子顫了顫,合在一起。
褚淮澤的動作放緩,有一下沒一下地順了順她的頭髮,等到時央睡熟了一點,就抱著她在被窩底下放好。
然後,他坐在床邊,手指碰了碰她的眉心。
「只有我……沒想起來嗎?」
「沒記起我……就好。」
心口的位置劇烈地跳動著,褚淮澤無意識地深呼吸了一下。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既盼著她記起來,又希望她永遠都不要記起來。
如果她最快樂的時光是在沒有一點關於九歲那年的記憶裡,那就算……
就算把現在的他都一併忘記,他也甘之如飴。
褚淮澤的手像被燙了一下,很快離開了時央的臉,目光卻像對她著迷。
這麼多年,他其實一直懷疑時央對他的親近,對他的喜歡,是潛意識裡總覺得欠他點什麼。
在她的淺層意識裡,他曾救她於大火之中,燒傷了整個背脊。
後來在她的表象意識裡,他更是直接為了救掉落懸崖的她,背部二度重傷。
所以或許對她來說,愛他,更像是從報恩開始的。
可是時央不知道的是,最先救人的,其實是她。
「我愛你。」褚淮澤一手撐在時央的耳側,無聲地開口。
當年如果不是她從深淵裡將他拉起來。
「我愛你。」褚淮澤的聲音漏出一絲,帶著溫柔和剋製。
如果不是她即使在黑暗中看到他死神一般的雙眼,即使害怕得發抖,仍向他伸出了一隻手……
「我愛你。」褚淮澤完整而堅定地說出了三個字的發音。
如果不是她,他或許在永久的,無邊的,永無止境的黑暗中。
「我愛你。」無比清晰。
就這麼一直做一個實驗體。
直到年齡超標,直到智力衰退,直到人體的進步跟不上實驗的速度。
然後,像一個垃圾一樣被拋棄。
來時悄無聲息。
去時無聲無息。
無人知道他在什麼樣慘無人道的實驗中,做出了什麼樣慘無人道的貢獻。
也不會讓他想要,拚死一搏,炸毀研究院……
他救她,其實是在對她負責。
在炸毀研究院的前一天,他告訴她,明天要記得趁亂離開。
可是一片亂流中,她還是奔向了他的方向。
她不逃,她就想待在他身邊。
如果能出去,那也要一起出去才好。
所以最後他才能找到她,才能從火海和爆炸中救下她。
「其實從一開始,就是你救了我。」
褚淮澤俯下身,溫柔地親了一下時央顫動著的,不太安穩的眼皮。
「真好,我這一生沒白來。」
他十五歲之前所有未知的風花雪月,十五年後全都為她傾覆而來。
「謝謝你。」
即使丟掉翅膀也要走進地獄。
「我愛你。」
即使橫跨整個青春,一見到你還是心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