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想罷了。」三姨娘睫毛輕輕顫了顫：「只是當時我聽聞老爺請了孑然方丈來府中查看那天降異象之事，我心中便有些擔憂，所以才提了那麼一句。」

「我想著，若是我想多了，那自然再好不過，可若是真如我所料那般，也算是給大小姐提個醒了。」

盛夜歌笑了：「事實證明，三姨娘所料不差。」

三姨娘點了點頭，神情有些悵然：「這宅門後院，雖然看起來不過就是一些女人爭寵，可是卻也並不比戰場上安全多少。」

「大小姐可得要小心為上，好好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孩子。」

盛夜歌應了下來，想起之前紫綃所言，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我聽聞，姨娘之前也有過一個孩子。」

三姨娘身子一頓，面上笑容漸漸淡了下來：「是啊，我曾經也有過一個孩子，是個男孩兒，在府中行四，可惜，生下來剛百日，就沒了。」

「這府中的姨娘，都想要有個孩子，有個依靠。我入府十多年，求了十多年，盼了十多年，才等來了這麼一個，心中自是無比歡喜，誰曾想，他尚且還沒仔細看看這個世界，還未來得及叫我一聲娘親，就已經沒了呢。」

三姨娘喉頭微哽：「若是他沒有出事，如今應該與大小姐的九兒差不多大小，他與九兒同年，是十一月生的。」

盛夜歌點了點頭：「那比九兒小四五個月。」

「是。」三姨娘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抹恨意：「那個孩子，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恨，最大的憾。」

「我有時候想，若是他走得早一些，還未出生或者是剛剛出生便走了，我尚且沒有對他產生多少感情，興許也就不會這樣難受。」

「又或者，他走得晚一些，多看看這個世界，多叫我幾聲娘親，我興許也就覺著很知足了。」

「可是，他剛好百日的時候離開的，我剛剛開始覺著他十分可愛，越來越喜歡他，恨不得每日都抱抱他，每日裡幻想著他長大一些跟在我後面叫我一聲娘親的情形，他就沒了。」

盛夜歌瞧著三姨娘染上了淚光的眼睛，將手中綉帕遞了過去：「節哀。」

「有孩子之前，我覺著我什麼都不需要，哪怕就這樣在府中到老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有了孩子之後，方知什麼叫做軟肋，可是，有人卻要生生地將我這軟肋拔出來。」

盛夜歌掀了掀眼皮子：「四弟弟是有人害死的？」

「可不是麽？」三姨娘眼中閃過一道暗芒：「最開始像是受了風寒，一直高熱咳嗽，後來便漸漸不行了。」

「我本一直以為，孩子是因為我沒有照顧好，生了病，才沒了的。可是我身邊的嬤嬤卻看出了不對勁來，用銀針試了試，卻在他的咽喉和心口處都發現了中毒跡象。」

盛夜歌眯了眯眼：「姨娘沒有告訴爹爹，讓爹爹查一查？」

「說了啊，怎麼沒說？」三姨娘咬了咬牙：「說了，老爺也查了，查來查去，卻就查到了我身邊那個試出了毒來的嬤嬤身上，說是她照顧不周，說因為她覺著我的孩子夜裡老是哭，是驚著了，給孩子服食了硃砂，結果硃砂服食過量，才導致孩子中毒的，夫人便將我那嬤嬤給處置了……」

三姨娘嗤笑了一聲：「我那嬤嬤的確給孩子服用過硃砂，可是那硃砂，是府中大夫給的，用量，也是府中大夫告訴嬤嬤的。」

「結果就因為是府中大夫告訴的嬤嬤，而並未寫下用量，夫人便說證據不足，興許是嬤嬤記岔了……」

盛夜歌眯了眯眼：「夫人這手段，可並不怎麼高明。」

「是啊。」三姨娘垂下眸子嗤笑了一聲：「那個時候，夫人行事，尚且不如如今這般滴水不漏，在我看來，她興許的確騙過了老爺，卻並未騙過我。」

「可惜，她能夠騙過老爺就夠了，我在她的心目中，全然無足輕重。」

三姨娘咬了咬唇：「也的確如此，孩子去了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整個人都沉浸在失去了孩子的傷痛之中，全然無心打扮自己，也無心侍候老爺，漸漸地，我便徹底失去了老爺的寵愛。」

盛夜歌的目光落在三姨娘的臉上……

能夠入府為姨娘的，容貌都不會太差，三姨娘亦是，三姨娘的五官容貌，應該是艷色逼人的，與其他那些看起來便溫婉如水的姨娘又有些不同。

興許正是因為這份不同，讓胡雪迎覺著受到了威脅，才那般想方設法，哪怕是用不怎麼高明的手段，也得要奪走三姨娘的寵愛。

盛夜歌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三姨娘尚且年輕，還有機會。」

「沒機會的。」三姨娘嘆了口氣：「如今的盛府，可不比四年多前，這幾年，胡雪迎早已經將眼珠子安插到了府中各處，一有異動，她便能夠知道。」

盛夜歌笑了一聲：「那是以前，如今胡雪迎不是還在院子裡禁足著嗎？」

「且如今因為我回了府，加之我丹田被修復，能夠修鍊了，資質也不差，所以，胡雪迎現在將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處心積慮地想要將我拔除，倒是沒什麼心思放在後院姨娘之中。」

「這……不就是你的機會嗎？」

三姨娘渾身微微顫了顫，隻覺著這位大小姐似是將她心中的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一般。

三姨娘咬了咬唇：「爭寵不爭寵的，其實於我而言，已經不那麼重要了。我只是……」

「姨娘只是想要為無端枉死的四弟弟報仇。」

盛夜歌輕笑了一聲：「姨娘無需擔憂，我與胡雪迎水火不容，恐怕是這府中人盡皆知的事情，姨娘的事情，姨娘的心思，我自然不會告訴別人。」

「殺子之仇大過天，自然是應該報的。」

盛夜歌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漫不經心地用茶杯杯蓋拂開面上浮沫：「不知道三姨娘有沒有興趣，與我聯手？」

三姨娘渾身一顫，手中茶杯險些打翻：「與……大小姐聯手？」

盛夜歌嘴角噙笑，抬起眼來看了看那空中放著的紙鳶：「三姨娘費盡心思引我前來，不就是為了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