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當即便掀開馬車車簾，從窗戶那裡探了腦袋出去，吩咐著外面的馬車車夫：「我們要去望京城中看花燈最好的地方。」

馬車車夫聞言就笑了起來：「望京城中看花燈最好的地方，是在星月湖啊，而且啊，那裡不僅僅是看花燈最好的地方，還是賞月賞星星最好的地方呢。小的這就送你們過去，九兒小公子可要坐好了……」

九兒連忙將腦袋縮了回來，規規矩矩坐好了。

「娘親，陳叔叔，車夫說星月湖賞月亮賞星星最好，送我們去星月湖。」

「行。」

馬車開始動了起來，很快，出了盛府所在的朱雀大街，外面便漸漸熱鬧了起來。

便是坐在馬車中，也能夠聽見外面的人聲鼎沸。

「糖葫蘆叻，甜甜蜜蜜的冰糖葫蘆！」

「畫糖人咯，轉到什麼畫什麼。」

「公子，我這裡有最好看的花燈，來買一盞花燈吧。不僅有花燈，還有小孩子最喜歡的兔兒燈和老虎燈，給你身邊的小公子買一個最合適。」

……

外面叫賣聲不絕於耳，九兒的眼睛越來越亮，隻定定地看著盛夜歌。

盛夜歌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可以掀開車簾看看，可是不能夠將腦袋伸出去。糖葫蘆糖人，兔兒燈什麼的，待會兒都給你買，只是得到了地方，我們再買。」

「馬車車夫說那邊最為熱鬧，說不定那邊買的吃的玩的，種類更多，花燈也更為精緻呢。」

九兒聽盛夜歌這麼一說，眼睛愈發亮了。

隻轉過身，將馬車車簾又掀了開，定定地望向外面。

街上布置一新，與平日裡全然不同，到處都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路邊兩旁都是擺攤的小攤販，除了給馬車留出來的位置，到處都是人，比肩繼踵，好不熱鬧。

九兒在看外面，盛夜歌與浥輕塵卻都在看九兒。

盛夜歌是重生而來的人，且加之前世的身份地位使然，她對眼前這副盛景，並未有多少感觸，可是九兒與她不同。

九兒是土生土長的司幽國人，而且……

「之前九兒一直在莊子上長大，這麼些年，從未參加過花燈節。」

「花燈也……」

一旁的九兒卻突然轉過了頭來：「我見過花燈的，娘親，我見過的。」

見過的嗎？

盛夜歌仔細想了想，從記憶深處挖出來了一點略有些模糊的記憶：「的確是見過的，那一回，九兒生病，半夜起高熱，莊子上的赤腳醫生卻正好不在家。沒有法子，只能半夜背著九兒，走了好幾裡地，趕到了鎮子上，求醫問葯。」

「那時候，我們在莊子上沒有地，也沒有收入，只靠著我偶爾想法子做點女紅活兒，或者是寫點書信什麼的，賺點吃的和銅板。」

「給九兒看完病，身上就一個銅板都沒有了。那天也不知道是什麼節，好似是七夕還是什麼的，一大早街上就有人在賣花燈。九兒就看中了一個老虎燈，一直哭著想要。我沒有法子，只能將身上剩下的最後一個首飾拿去當了，給九兒買了一盞花燈，後來又買了一些吃的。」

那些事情，其實並非是盛夜歌親身經歷，可是想起這些，心中卻仍舊忍不住浮現起一抹傷感，好似心都被扯著扯著的疼一般。

「那個首飾，是一塊玉佩，是我娘親留給我的。之前幾年，在盛府日子雖然艱難，也當了一些金銀首飾，那玉佩是為數不多保存下來的東西。」

九兒已經轉過了頭，沒有再看外面的繁華熱鬧：「是我那時候太不懂事了……」

盛夜歌笑著搖了搖頭：「不是的，哪怕是當時你不要那盞花燈，那塊玉佩，也保留不下來的。」

九兒不懂，卻也並未多問，隻認認真真地看著盛夜歌：「娘……你待會兒回家就將那玉佩的模樣畫給我，等我長大了，我就賺好多好多的銀子，然後去幫娘親將玉佩贖回來。」

「身外之物而已。」盛夜歌笑了起來：「如今娘親手中並不缺銀子。」

「哦。」九兒卻也仍舊記得之前在莊子上過的那些艱難的日子：「那我長大些，也還是要賺好多銀子，讓娘親想吃什麼吃什麼，想買什麼買什麼，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銀子。」

「好啊。」盛夜歌眼中笑意更濃：「那娘親就等著那一日了。」

九兒點了點頭，又轉過身掀開了馬車簾子。

盛夜歌抬起眼來，卻瞧見浥輕塵正定定地看著她。

「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浥輕塵搖了搖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道：「之前在莊子上，你孤身一人帶著九兒，受了不少苦。」

盛夜歌搖了搖頭，沒有作聲。

受苦的並不是她，且當時的情形，九兒幾乎可以說是盛夜歌最後的支撐，九兒對盛夜歌而言，並非是拖累，更多的，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勇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才停了下來，外面傳來馬車車夫的聲音：「大小姐，就要到星月湖了，可是星月湖那邊人太多了，馬車只怕是過不去。小的只能將馬車停在這邊……」

盛夜歌揚聲應了一聲：「那就停在這裡吧，我們直接走過去，正好，也可以逛逛。」

「好。」

馬車車夫尋了個地方將馬車停了下來，盛夜歌便與浥輕塵一同帶著九兒下了馬車。

後面盛子辰也已經從馬車中鑽了出來。

「哎喲，人好多啊。」盛子辰蹙了蹙眉：「煩死了，這望京城怎麼這麼多人啊，看個花燈都沒給清靜的地方，到處全是人。」

盛夜歌掀起眸子看了他一眼：「這星月湖人自然多，你若是不喜歡這麼多人，可以尋一個稍稍冷清一些的地方去看燈啊。」

「我不，我就要跟在你身邊。」

盛子辰說完，就瞧見不遠處圍著一圈人，好似正在玩什麼有趣的玩意兒，盛子辰眼睛一亮，帶著侍從就沖了過去：「那邊在做什麼呢？讓我過去看看。」

盛夜歌尚未來得及說話，就瞧見盛子辰已經像個巨大的炮仗一般，扎進了人群中。

「讓開讓開，讓我看看！」

盛夜歌只能遠遠地聽見盛子辰的高聲叫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