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松言筆尖微頓,童倦怕他不說一把抓住他手腕,“是不是?”
“很重要嗎?”
童倦一時呆住。
顧松言看著仍被他扣住的手腕,“一杯奶茶罷了,給了你的東西隨你處置,扔了也好送人也好不用在意我的想法,也不用放在心上。”
這個眼神明明還和以前一樣淡漠疏冷,童倦卻覺得有種顧松言不高興、難過、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情緒糅雜在一起,如果不是他性子冷,說不定會難過到哭。
童倦有點無措,他不是故意把奶茶給辛亦瑤,就是因為他剛吃完飯又看她冷順手給了,沒想到他能這么生氣。
“那什麼,你等著啊。”
顧松言看著他的背影,低頭時輕輕勾動嘴角,不給他立立規矩,他會因為太過縱容而忘記自己是屬於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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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節晚自習很快過去,童倦只上了一節就不見人影了,就在說完那句話之後。
顧松言收拾完東西,往校門口去趕最後一班公交。
“顧松言!”
他回頭,童倦在路燈下快步跑過來,沖他一伸手,“快接著,我拿不住了,臥槽好燙好燙,不行了快接著。”
顧松言接住他手裡的奶茶,看他掌心被燙的通紅。
“無糖的,他們這奶茶店七點半就關門,我先去買了放在籃球場旁邊的暖氣片上溫著,差點被那群孫子喝了,還好我盯著呢,你嚐嚐好不好喝。”
顧松言一直看著他掌心。
童倦懷裡抱著籃球,不顧臟兮兮全是灰塵,校服鬆垮套在身上,額角全是亮晶晶的汗,有一縷頭髮垂下來刺的眼睛不舒服,眨了下。
月光和路燈下,童倦的眼睛裡藏了一汪眨眼之間便結成浩瀚星海的光芒。
剛運動完,那兩片紅灩灩的嘴唇一張一合,帶著一身的青春荷爾蒙,無孔不入地鑽入鼻尖。
顧松言感覺心臟跳得很亂,又規律地跟著他的嘴唇一張一合,掌心燙得他想要抓住這人揉在懷裡,狠狠肆虐。
他想把手指伸進那張張合的嘴裡,試試口腔是不是一如夢裡那樣溫熱、舌頭是不是一樣柔軟,逼急了袒露出的一面是不是一樣乖軟。
童倦看他眼神沉的像是要把自己生吃下去,皺皺眉拽了下他的手,“餵,你別再生氣了啊,像個小姑娘一樣。”
顧松言反手扣住他手腕,在燙紅的柔軟掌心上捏了一下,“下次我給你的東西還送給別人嗎?”
童倦倒抽氣,眼睛都紅了,“不了不了,疼。”
顧松言眉眼舒展,沖他溫柔笑了下,“疼才記得住。”
童倦剛想罵他,被一聲鳴笛打斷。
司機來接人,看到自家少爺和顧松言手拉手站在一起,還聽見少爺說:“那個……現在公交都沒了,你要不跟我一起回家?”
顧松言意外,“一起回家? ”
童倦抱著球,別過頭不看他,“我要是把你一個人扔了我媽知道肯定打死我,還有我今天把石膏砸了,你答應跟我媽說好話的,不許耍賴啊。”
顧松言眼睛裡的光暗下去,原來如此。
奶茶道歉、一起回家,還有剛剛的承諾,都是因為他能在鄧書儀面前說上話。
“我答應的事情不會毀約。”
顧松言一起上了車,司機會心一笑說:“兩位少爺和好了呀?其實小時候多好,張叔把你們一塊兒接回家,一塊吃一塊睡的感情……”
“才沒有啊!我會跟顧松言和好?想都不要想!!”
“沒有。”
司機一笑,“兩位少爺還挺默契啊。”
“才沒有!”
“沒有。”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兩人兩次同時開口,然後各自冷哼了聲扭頭一個朝左一個朝右,果然就默契得令人髮指啊。
童倦撐著下巴看窗外,景物飛速向後劃去。
路燈在車窗上留下一道重複模糊的殘影,看得久了有點暈。
他小時候就暈車,但又不知道哪兒來的自尊就硬撐著,有一次學校組織春遊他還好死不死坐在最後一排。
那個司機的開車水平次得不行,拐個彎像過山車,晃得他胃裡翻江倒海,痛苦的想當場跳車。
他實在受不住了,臉色慘白聚了滿頭冷汗,難受得頭皮都要炸了。
老師沒發現他不對勁,顧松言發現了,從書包裡摸出一個檸檬用手摳爛了一塊果皮,讓他放在鼻尖緩解。
童倦接過果皮,還是沒太能緩解。
“要不你趴在我腿上睡吧,睡著了就不會暈車了。”顧松言把書包墊在腿上,黑沉沉的眼睛看著他,微微眨了下。
童倦“哦”了一聲,攥著檸檬皮趴在他腿上醞釀睡意,鼻尖除了檸檬還有一股發苦的清淡氣味,像是顧松言身上的。
他嗅了嗅鼻子,覺得很好聞,讓他好受了很多。
“你好香。”
童倦蹭了蹭鼻子,沒一會真就睡著了,一路到下車才醒,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看著很久才下車的顧松言跟他道了謝。
他忽然想起來,那時候他枕了一路,不知道顧松言腿麻了沒有。
麻了活該,誰讓他不喊自己起來。
……笨兮兮的。
直到停車兩人都沒再說一句話,顧松言跟著他一起回童家,向鄧書儀解釋了下童倦砸石膏的原因。
鄧書儀原本眉毛都豎起來了要揍童倦,被顧松言三言兩語哄得眉開眼笑,“多虧有你,不然我得多糟心。”
顧松言垂眼,“應該的,那我先回去了鄧阿姨再見。”
“去吧去吧。”鄧書儀瞪了坐在沙發上像個二世祖的童倦,沖他懷里扔了一小包東西,“還不滾去送送言言!躺在這兒跟個祖宗一樣。 ”
童倦不情不願地爬起來,“有什麼好送的,一分鐘就能到家還能丟了?餵,顧松言你認識回家的路嗎?”
鄧書儀瞪他,“叫松言哥哥。 ”
童倦豎眉毛,“我不!”
鄧書儀沖他微笑。
童倦煩的撓了撓頭髮,盯著門口安靜站著的男生冷颼颼送出幾個字,“松!言!哥!哥!”
鄧書儀拍了下手,“這樣才對嘛。”
童倦連推帶拽地把人送到門口,身邊人忽然說:“我幫你報了省競賽。”
“什麼玩意?你看我像是能看得懂那些天書的人?”童倦驚了。
顧松言說:“還想讓我在鄧阿姨面前說好話嗎?”
“從來沒有人能威脅我,你知道嗎?”
“從前沒有無所謂,我做你的第一次,你還有什麼沒有過的?”
童倦覺得這人有病,但還是很沒出息的被他威脅了,他是真的遭不住自己親媽,一言不合就把他一隻腳拿石膏封起來。
“你怎麼這麼煩人啊。”童倦把手裡的東西扔給他,氣呼呼的轉身,一下子看見一個猙獰恐怖的腦袋從花架下面竄出來。
“啊啊啊!!”童倦要被嚇傻了,下意識拽顧松言的手,緊閉著眼反手指著那個猙獰的腦袋問,“顧顧顧松言,你快看那是什麼東西啊!”
顧松言也被嚇了一跳,是被童倦嚇的,看他撲過來,下意識伸手攬住腰護住他。
他好像……摸到了什麼東西。
有些奇怪地再摸了下,腦海裡突然竄出一個畫面。
那天童倦趴在桌上睡著,喊熱,還委委屈屈地軟著嗓子說自己不是怪物,沒有尾巴,最後還握著他的手去揉尾椎骨讓自己好受。
難道他?
童蘭澤摘掉面具,捂著肚子哈哈大笑,“哥哥膽子好小,還要言言哥哥抱!羞羞羞!”
童倦一聽是蘭澤的聲音頓時鬆了口氣,“誰讓你言言哥哥抱了!小混蛋你敢嚇你哥,看我不……”
話音一停。
童倦突然感覺有隻手在屁股上摸了摸,又挪下去揉了揉他的尾椎骨,讓他從被按住的尾椎骨一路升起過電般的酥麻,直到頭皮。
他腳軟得站不住,呼吸也一下子亂了。
“顧松言……你在幹什麼?”
顧松言回過神,燙著般收回手。
“你尾椎骨怎麼……”顧松言覺得好像有點軟?有點凸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童倦尾椎骨麻麻的,被他摸得還挺舒服,怪不得他們家貓喜歡被擼尾巴,一擼就軟乎乎的窩在懷裡哼哼。
他剛剛被揉尾椎骨也想哼哼……等等!
“你摸我屁股幹嘛!”童倦伸手摀住後退了兩步,突然感覺尾椎骨好像有點尖尖的東西冒出來,快嚇傻了。
“流氓啊你!摸男人屁股!變態!”
顧松言剛想道歉,不知道被哪兩個字一戳,神色倏然冷下去。
童倦看著他陰沉沉的背影,咕噥了句,“摸我屁股我還沒生氣呢,他還生氣了,小氣鬼。”余光瞥見躡手躡腳回房的童蘭澤,大吼一聲,“童蘭澤,你給我站住!”
童蘭澤尖叫著往家裡跑,“啊啊啊媽媽救命呀,哥哥要吃小孩啦!救命呀媽媽救我!”
童倦腿長,往前一跨伸手便拽著小朋友的後領給拎起來了,“小混蛋,都敢嚇唬你哥了,看我怎麼教訓你。”
童蘭澤被撓痒癢撓得咯咯直笑,緊接著門關上,連帶著童倦的清朗嗓音被一起隔絕。
顧松言低頭看自己的掌心,還有隱隱作痛的左胸傷口都在提醒他的確是個變態。
只有在暗夜深處的夢境裡,他才不需要掩藏所有怪癖,收起滿身惡意。
童倦會怕這樣的顧松言。
要給他時間,讓他一步步落入自己的懷裡,越怕越往自己懷裡鑽的依賴他、乖乖待著永遠不要離開他。
辛亦瑤也好,誰都好,童倦不許喜歡除他之外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