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昕黑亮的眼睛飛快的蒙上一層水霧,倔勁兒也泛上來了,一把抱住那條大黑狗堅持道:「不,我就是要大黑!妹妹養了小白,我要養大黑!」他說的小白正是蕭奕送給南宮玥的那隻白色小奶貓。
「昕哥兒……」
林氏還想再勸,卻被南宮玥打斷:「娘親,就讓哥哥養這條狗吧。這狗看著不起眼,我看這條狗不像是普通的狗,像是一條細犬,細犬是一種很不錯的獵犬。這狗是有靈性的,養好了,說不定可以我們保護哥哥!」
林氏一愣,若有所觸地看著大黑狗,半晌嘆了口氣道:「好吧。聽你的,留下它。」
南宮昕一聽可以留下他的大黑,立馬樂滋滋地跳上馬車,還想把他的大黑也招呼上來,卻被林氏出聲阻止:「大黑不許上車!你也不許抱它,它這麼臟,等洗乾淨了,再抱……」
南宮昕最後隻得妥協,伴著車夫嘶啞的一聲「駕——」馬車噠噠地前進了。
之後的路途很是平淡,林氏和南宮玥在節奏性的晃動中都有些疲憊了,只有南宮昕還精神奕奕,一路上總是從車窗探出腦袋去和他的大黑說話……
馬車不知道駛了多久,窗外突然傳來一陣濃鬱的香味,讓人不由食慾大開,南宮昕的肚子直接咕咕叫了起來。
「好香啊!」南宮昕陶醉地縮了縮鼻子,腦袋聞香而去,「是烤肉的香味!」說著,他眼睛發亮地看向林氏,「娘親,我餓了!我想吃肉!」說著他咽了兩下口水。
林氏當然也聞到了那濃鬱的烤肉味道,看著南宮昕那一臉的饞樣,不免感到好笑,正打算讓如意去看看,就聽外面傳來護衛的聲音:「二夫人,二少爺,三姑娘,前面有一家小小的客棧,屬下看著還不錯,要不要休息片刻用些午膳再上路?」
「娘,我們休息一下再上路吧!」南宮玥輕聲道,而南宮昕早已迫不及待地伸長脖子,一臉垂涎欲滴地看向那家客棧。
林氏對兒女的要求一向很少拒絕,再者,他們在馬車上坐了這麼久,也有些累了,因而點了點頭:「也好!」
南宮昕聞言,像出籠的鳥兒似的歡呼一聲,興奮地沖了下去。林氏和南宮玥跟在他身後,由丫鬟攙扶著也下了馬車。
到了客棧,一個身著麻布衣裳、留著小鬍子的小二立刻甩著一方長巾迎了上來。
「客官是來用午膳的吧?請隨小的來!」小二看林氏三人打扮俱是不俗,於是把他們和隨行的丫鬟都迎到了二樓雅座。這也正合林氏和南宮玥的心意。至於南宮昕,只要有好吃的,他坐在哪裡都無所謂。
到了雅座,小二滿臉笑意地問:「不知夫人、公子、小姐,要吃些什麼?」
這小二自然還沒資格讓林氏和南宮玥直接與他對話,如意上前一步,微笑著問道:「你們這裡有什麼好吃的?」
「回客官的話,我們這裡好吃的可不少,但說最有名的,還是我們店裡的烤肉!我們店裡烤肉有多種選擇,客官若是有興趣,可以親自去一樓挑選食材!無論您喜歡什麼口味,我們這裡都能做!甚至,你想要自己烤,也是可以的……」小二滔滔不絕地說道。
南宮昕越聽越覺得有趣,迫不及待地說道:「我想吃烤肉!我要自己去選!」說著,他已經起身離開座位,隨小二去了樓下。
「昕哥兒,你慢點!」林氏趕忙追了過去,丫鬟們也忙跟了過去,沒一會兒,雅座中,之剩下南宮玥和意梅。
「三姑娘,喝點熱茶吧。」意梅取出南宮玥自己的茶具,往茶杯裡倒了大半杯熱茶,然後奉上。
南宮玥才剛執杯,就聽雅座外傳來「噠噠」的敲門聲。
「是誰……?」意梅的話音未落,就見雅座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走進一個二十來歲、面色蠟黃的藍衣青年,身後跟著一個灰衣的少年小廝。
青年身形清瘦,容貌極為普通,也非常陌生,南宮玥可以確信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這張臉,只不過……她眉頭微微一動,還沒說話,意梅已經低呼出來:「你……你……是你!」她指的是不是青年,而是青年身後的小廝。
「三姑娘,他……他……」慌亂之下,意梅顯得有些結結巴巴。
南宮玥點了點道:「我知道。意梅,你去外面守著。」
意梅猶豫了一下,還是俯首應下,退到了雅座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白公子吧?」南宮玥平靜地說道。沒錯,這青年正是曾經玉南宮玥有過一面之緣的官語白,雖然他此刻用易容之術改變了容貌,但他身中劇毒,那雙目如同即將熄滅的火炬,即便現在看著璀璨,卻其實已經是油盡燈枯,因而南宮玥一眼就認出他這雙眼。再者,他的呼吸也與常人不同,一時急促,一時舒緩,頗不規律,就像是患了嚴重的心疾一樣……
而他這小廝當然就是當日劫囚的那個高手!意梅在從蔣國公府回來的那一晚,曾經見過這名為小四的小廝一面,因而剛剛才有那番表現。
「南宮姑娘果然聰明……」青年,也就是官語白淡淡地道,虛浮無力的嗓音顯示出他此刻的身體狀況還極其虛弱,「我給姑娘送的那封信,姑娘一直沒有回復,因而我只能用如此辦法來打擾姑娘了。」
幾日前,在南宮玥從恩國公府回來的路上,官語白讓他的小廝塞了一張字條給意梅轉交自己,字條上,官語白提出與自己進行一項交易……
南宮玥臉色微微一沉。以官語白的聰明才智,自然該明白她不回信件,便是一種無言的拒絕,卻不想他竟這種方法親自找上了她。今天的這一切,看著太巧了,想必是他精心安排。也就說,他在知道自己會去城郊的莊園後,就迅速控制了這間客棧,還特意調查了自己的哥哥,故意用誘人的食物香味促使他們自然而然地停下馬車……此人心機之深,乃是她覺得最厭煩的那種人!與這種人打交道,必須步步為營,費盡心力,因而在收到他遞來的字條後,她深思各種利弊,還是決定敬此人而遠之!
「現在錦衣衛正在到處抓捕你,你居然還敢露面……」南宮玥低聲道。
官語白微微一笑,平凡的容貌上漏出一絲耀眼的風華……也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手段改變自己的容貌,他的笑容看著無比自然,沒有一點僵硬。
「我現在這個樣子,又有誰認得出來呢?」他苦笑了一下,跟著,面色一正,輕咳道,「我知道姑娘心中的顧慮,這張臉也確有其人……我現在姓容單名一個軒字,姑娘可放心否?」
南宮玥還是沒有正面回答,她又怎麼可能放心呢?且不論十幾年後這官語白又會如何威風,大權在握,可現在的他可是朝廷緝拿的欽犯,一旦被人發現自己與他扯上關係,不止是她自己,連她的家族也會……
南宮玥沉吟片刻,答非所問地緩緩說道:「在我小的時候,我的外祖父曾跟我講過一個關於青蛙和蠍子的故事:蠍子要過河,它向善良的青蛙求助。青蛙說,你有毒,萬一你蜇我怎麼辦?蠍子說,我蜇了你,我也會沉入河底的。善良的青蛙覺得有道理,於是背起蠍子過河。遊到河中央的時候,蠍子還是蜇了青蛙。在沉入河底的那一刻,青蛙問蠍子,為什麼明知道會沉入河底,你還要蜇我?蠍子緩緩說到,因為這是我的天性。」
她雖然沒有明說,但很顯然她口裡的青蛙指的是自己,蠍子當然指的就是官語白,或者說,現在自稱容軒的男子。
官語白還沒有說話,那小廝小四已經按捺不住,眼中釋放出一道寒氣,「你竟敢說公子……」官語白一個抬手,示意小四噤聲。
官語白的表情不變,連氣息都未受影響。他笑了,淡淡道:「姑娘果然聰慧,這個小故事真是發人深省。這麼說來,容某也曾聽人說過一個關於蠍子的小故事,有個旅人看見一隻蠍子掉進水裡團團轉,他當即便去撈它,可當他的手剛碰到蠍子就被蠍子蟄了他一下。但這個人還是想撈它,他再次伸出手去試圖把蠍子撈出水面,但蠍子再次蟄了他。旁邊一個人對他說:『它老這麼蟄你,你還救它幹什麼?』這個旅人說:『蟄人是蠍子的天性,但是我卻需要蠍毒入葯才能保住一條性命,怎麼能因為蠍子蟄人就放棄我的命呢?』」
南宮玥定定地看著他,官語白確實聰明,憑那僅有的一次見面,憑他能調查到的關於她的些許資料,他就看穿了她,知道她並非普通的閨閣女子,知道她有所圖謀,知道她困在內宅之中急需外力相助……所以他提出了一個她很難拒絕的條件:她幫他治療劇毒,他就為她服務五年!
她還記得前世韓凌賦曾經說過,想要謀取巨大的利益,就必將背負相應的巨大風險。她雖然恨極了他,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