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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之嫡女醫妃》742撤藩
禦書房內,寂靜無聲,只有劉公公不小心踩在遍地的碎瓷片上發出的咯吱聲。

韓凌賦接過劉公公遞來的摺子,定睛看去,頓時心中一喜,壓住差點揚起的嘴角。

在這道密折裡,平陽侯慷慨激昂地陳述了鎮南王府的罪狀,斥其抗旨不遵,不但不願送世子妃和世孫來王都,還因此把欽差陳仁泰囚禁了起來,陳仁泰至今生死不明。其後,鎮南王府更是以連年征戰、兵力折損為由,對百越消極怠戰。

看到後來,韓凌賦已經不止是驚喜了,鎮南王府的所作所為完全超出他的預料,也難怪陳仁泰那邊一直沒有消息……鎮南王府這一次簡直就是在找死了!

不過,對自己而言,如此再好不過!

韓凌賦一雙烏黑的眸子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手上憤慨地將摺子合了起來。

「小三,你怎麼看?」禦案後的皇帝面沉如水,緩緩地問道,一雙銳目緊緊地盯著韓凌賦。

韓凌賦忍住心中的喜意,與皇帝四目直視,然後順著皇帝的心思義憤填膺地說道:「父皇,鎮南王不僅違抗君命,還膽敢消極用兵要挾父皇,根本就是擁兵自重,無法無天,如此不忠不義之徒必成大患!」

說著,韓凌賦慎重其事地俯首作揖,鏗鏘有力地說道:「為了大裕江山社稷,為了黎民百姓,還請父皇下召出兵南疆,擒獲鎮南王父子,以定我大裕江山。」

他俯首不動,靜待皇帝的回應。

皇帝的面容上依舊籠罩著一層陰雲,眸光微閃,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嘴角堅毅。

禦書房內,靜悄悄的,氣氛有些凝重,連劉公公都是低眉順眼……

次日一早,平陽侯的這道摺子在早朝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朝臣們一陣喧嘩,誰也不敢相信鎮南王府竟然有這樣的膽子,不由得面面相覷,交頭接耳。

分處兩列的刑部尚書谷默與吏部尚書李恆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跟著就由谷默上出列,義正言辭道:「皇上,臣以為鎮南王囂張跋扈,目無朝廷,此風不可助長,理應徵伐南疆,以儆效尤。」

「谷大人說的是。」吏部左侍郎錢大人急忙附和道,「鎮南王雖然麾下有二十萬大軍,然連年征戰,兵力和民生都大有不足,不過是外強中乾,實則不堪一擊。皇上,藩王擁兵自重,是為大患!」

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辭說得不少大臣都是若有所思。

谷大人和錢大人所言不差,鎮南王府自老鎮南王到這一代的世子,幾十年來戰功赫赫,卻也一直有功高震主、擁兵自重之嫌。

原來朝廷沒有理由南征,怕天下人說皇帝鳥盡弓藏,而現在是鎮南王府結黨營私,驕橫跋扈,還敢軟禁欽差,分明是有了造反之心。

不如趁此機會,撤藩王,把南疆收歸朝廷,方能讓大裕江山穩固!

緊跟著,數個主戰派的大臣也是紛紛直抒己見,一時間,主戰的浪潮一浪接著一浪拍來,聲勢越來越浩大,朝堂上群情激憤。

皇帝板著一張臉,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久久沒有說話,但是不少深知帝心的老臣已經隱約猜到皇帝怕是心動了。

幾位大臣也是暗暗地彼此對視著,憂心忡忡,感覺這一次的情況恐怕對鎮南王府非常不利。

若是這一戰真的免不了,那麼大裕怕是又要迎來一場巨大的風暴!

這時,一位發須花白的老大臣自隊列中走出,不由令得滿朝靜了一靜,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他正是皇后的父親恩國公。

「皇上,」恩國公聲音洪亮地正色道,「鎮南王府一直為大裕南疆屏障,幾十年來一向效忠朝廷,護大裕安寧,無甚過犯。老臣以為這其中想必有什麼誤會,應該再派欽差前往南疆安撫,不宜輕言征伐。」

恩國公之所以主張安撫,一方面是考慮到大裕連年征戰,不可再輕言戰事,而另一方面,他也是考慮到五皇子,鎮南王世子妃和南宮家與五皇子關係親近,五皇子已經失了南宮家,不能再沒有鎮南王府的支持……

之後,便有大臣以戰爭勞民傷財為由附和,更表明內戰會折損大裕的兵力,弄不好還會使國家四分五裂,最後受苦的還是普通的百姓。

群臣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滿朝分為兩派意見,一派是以恩國公為首,主張以和為貴,奏請皇帝派人前去南疆安撫,另一派則是主張征伐。

而後者隱隱有壓住前者的勢頭。

爭吵不休了近一個時辰後,還是未果,最後皇帝宣布退朝。

皇帝還在猶豫,心裡在衡量著南征的益處……而且,一旦錯過了這次機會,他又要等多少年才能拔掉鎮安王府這根心頭刺呢!

雖然說皇帝沒有下明旨,但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皇帝有意南征的事還是在朝野上下引起一片巨大的喧囂,朝臣都是私下議論不休,無論主戰還是主和,都在暗自觀望著朝堂的風向,頗有幾分風聲鶴唳的感覺。

恭郡王韓凌賦卻是志得意滿,他幾乎是有八九分把握父皇會對南疆用兵;而五皇子韓凌樊則是憂心忡忡,早朝之後,就匆匆出宮趕去了恩國公府與恩國公商議。

外祖孫倆加上恩國公世子關在書房裡一番密談後,打算聯絡幾位主和的朝臣一同進宮再勸勸皇帝。

恩國公世子領命而去後,書房裡只剩下外祖孫倆,空氣沉甸甸的,兩人心口彷彿壓著一塊巨石。

恩國公幽幽長嘆了一口氣,似是感慨,又似是自言自語:「皇上這兩年越來越糊塗了……」

曾經的皇帝雖然不說是英明神武的明君,但也是勵精圖治,勤於政事,可是自從幾年前卒中以後,皇帝的精力就一年不如一年,最近兩年更是連腦子都好似有些糊塗了……

韓凌樊當然也聽到了,可是作為兒子,他也不能非議父皇。沉默了許久後,韓凌樊面色凝重地說道:「若是詠陽姑祖母在王都就好了……」

嘆息聲消逝在空氣中,這一趟的恩國公府之行讓韓凌樊的心變得愈發沉重了。

接下來,朝堂上風雲迭起,四月二十九,恩國公聯絡一眾朝臣上書皇帝,力數征戰的種種弊端,奏請皇帝不可大動乾戈。摺子呈到皇帝的禦案上,皇帝只看了一半,就大發雷霆,隻覺得這些朝臣以下犯上,都在逼迫自己!

皇帝知道是恩國公在背後串連,便遷怒皇后和五皇子,令皇后在鳳鸞宮中閉門自省,還訓斥了五皇子一番,責其好好在上書房念書,無事莫要出宮。

韓凌賦看準時機一再諫言南征,字字句句順應帝心,也讓皇帝征戰之心更盛,蠢蠢欲動,卻無法下定最後的決心……

朝堂之間的氛圍也變得更為微妙,如同一張大弓一點點地被拉緊了……

所有人包括皇帝,心裡都知道覆水難收,一旦開弓,就再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五月初十,皇帝收到了一封密信,這封信也是來自南疆,乃是三公主瞞著平陽侯暗中派人呈送給皇帝的。

三公主在信中把自己抵達駱越城後的種種遭遇加油添醋地一一說了,狠狠地告了鎮南王府一狀,並認定其坐地為王,有造反之嫌,請皇帝一定要將其嚴懲。

原本還有一絲猶豫的皇帝在這一刻終於下定了決心,彷彿一鍋燒得滾燙的熱油中被投下了一團火石般,怒火瞬間熊熊燃燒了起來,將皇帝的理智徹底吞沒……

皇帝在一怒之下即刻下令把首輔程東陽等幾位內閣大臣招入宮中,開門見山地直言道:「鎮南王不遵皇令,擁兵自重,長此下去,只會養癰成患。朕南征之心已定,眾愛卿覺得這兵力、糧草、兵甲器械應如何調度?」

禦書房內靜了一靜,久久方才有第二人出聲……

這一日,一直到四更的鑼鼓聲敲響,幾位閣臣才從禦書房出來,四周一片黑暗死寂,只有夜空中的星月俯視著他們,眾臣一個個都是面色凝重,箭已開弓,這場醞釀了大半月的風暴終於要襲來了……

次日一早,皇帝的一封密旨被人快馬加鞭地送往了南疆。

密旨抵達駱越城時,已經是六月初了。

對於平陽侯而言,這道密旨簡直就跟燙手山芋一般。

自從年前來了南疆後,平陽侯就沒過上過一天安生的日子,半年過去,他已經瘦了一大圈,看來與當初那個在王都養尊處優的平陽侯判若兩人。

平陽侯一個人關在書房裡許久,唉聲嘆氣了一番,卻也不得不面對現實,帶著密旨前去碧霄堂求見蕭奕。

然而,門房一句「世子爺還在軍營沒回來」就輕飄飄地打發了平陽侯,平陽侯也不知道該不該鬆一口氣,請門房代為轉達,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東街大門又「砰」地關上了,平陽侯來過的消息立刻就通傳到了後院,傳到了蕭奕耳中。

蕭奕早在一個多時辰前就從駱越城大營回來了,此刻正賴在家裡躲懶。

六月的南疆已經熱得如王都的盛夏一般,陽光分外刺眼。

四個半月的小傢夥早已經會趴了,又活潑好動,精力旺盛地總想四處探索,南宮玥頗有管不住的感覺,乾脆就令丫鬟們在屋後的樹蔭下鋪了軟綿綿的波斯地毯,由著小傢夥自己玩。

濃密的樹蔭擋住了大部分的陽光,讓空氣變得清涼舒適不少,最適合乘涼。

蕭奕和南宮玥面對面坐在地毯上,兩人之間穿著藍色小衣裳的小肉團自得其樂地趴在地毯上,穩穩噹噹,下巴用力地昂得高高的。

「咯咯。」

小傢夥忽然兩腿一收,屁股一拱,就像一隻軟綿綿、胖乎乎的小獸一般往前挪動了兩三寸的距離,一隻小肥豬搭在了父親的身上,他彷彿是完成了什麼壯舉般,咧嘴對著父親笑了,露出粉嫩的牙肉和唯一的一顆乳白色門牙,透明的口水習慣地從嘴角淌下……

蕭奕眼明手快地用一方帕子擦掉了小笨蛋嘴邊的口水。小傢夥一看到有東西在晃,就下意識地去抓,可惜他的手哪裡快得過他爹,肥肥的小肉爪抓了個空。

小傢夥扁了扁嘴,眼睛瞪得圓滾滾的,死死地盯著蕭奕手中的那方帕子,就像是一隻瞄準了獵物的小肥貓兒。

蕭奕勾唇笑了,再次對著「小肥貓」伸出了右手,「小肥貓」興奮地又用肉爪去抓,結果卻是一陣天旋地轉……

小傢夥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已經改趴為躺,四腳朝天了,就像一隻被翻過來的烏龜一樣。

當爹的幸災樂禍地笑了,心想:要不讓針線房給臭小子做件墨綠色的烏龜裝好了?

對於這樣的場景,南宮玥已經很習慣了。

反正自從煜哥兒出生後,他就沒少被他爹「玩弄」。也不知道是不是別家的小嬰兒也是這樣,煜哥兒完全不記仇,還是照舊對他爹笑,找他爹玩。

這孩子,幸好心夠大!南宮玥嘆息著心想。

小傢夥傻乎乎地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濕漉漉的,正當南宮玥以為他要哇哇大哭時,他已經揮舞著四肢利索地側翻過身,又變成了趴的姿勢,然後揚起了圓滾滾的腦袋……

「咚咚……咚咚……」

撥浪鼓節奏性的聲響在這時響起,小傢夥立刻聞聲望去,兩眼發亮,死死地盯著南宮玥手中甩來甩去的大紅色撥浪鼓,一下子就忘了帕子的事。

他知道這個東西是屬於自己的玩具!

還有娘親也是屬於自己的!

小傢夥「咿咿哇哇」地叫著,彷彿在說,這是我的!都是我的!

他對著南宮玥甩著小肉爪,一邊叫,一邊淌著口水,「滴答滴答」地把波斯地毯洗了一遍……

咯咯的笑聲不時回蕩在空氣中,連院子裡的下人聽了,都是忍俊不禁。

當韓綺霞和傅雲鶴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二人也不由展顏,對視了一眼。

看著蕭奕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樣子,傅雲鶴很快又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抹糾結。

二人上前與蕭奕、南宮玥見禮後,跟著傅雲鶴便問道:「大哥,能借一步說話嗎?」娃娃臉上有少見的凝重。

「你大嫂釀的青梅酒剛好能喝了,我們到前頭喝幾杯。」蕭奕從地毯上站起身來,也沒穿靴,白色的襪子直接踩在地上,和傅雲鶴一起走開了。

望著傅雲鶴僵直的背影,知他心事的韓綺霞在心中嘆了口氣,卻也不想壞了南宮玥的心情,含笑道:「玥兒,煜哥兒真聰明,已經爬得這麼好了。」

她也在地毯上坐下,打量著小傢夥,而小傢夥也在打量她,那眼神彷彿在問,你是誰啊?

小蕭煜當然是見過韓綺霞的,只是小孩子忘性大,幾天沒見就已經把韓綺霞忘得一乾二淨。

南宮玥打量著韓綺霞,笑眯眯地說道:「煜哥兒是大哥當然得努力點,以後才可以照顧表弟表妹,帶他們一起玩。」她說得意味深長。

韓綺霞頓時領會了,俏臉上染上一片飛霞,道:「玥兒,你已經知道了啊?」

她和傅雲鶴的婚期已經定下了,就在今年年底。

偶爾,韓綺霞還是會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很怕這一切就是一場夢。

在她當年捨棄齊王嫡女的身份時,從來不曾想過自己還能有今天!

再想到如今三公主的境地,韓綺霞不由有種唏噓的感覺。

上天已然待她不薄,雖然沒有給她一個好父母,卻給了她一對好兄嫂,還有鶴表哥,還有玥兒,還有她現在擁有的一切!

她會好好的吧,會像玥兒一樣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寶寶!

想著,韓綺霞的臉頰更紅了,如那綻放的紅牡丹般,嬌艷欲滴。

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由各色彩緞編織而成的綵球,約莫拳頭大小,對著小傢夥晃了晃,「煜哥兒,這是表姨給你的禮物,你喜歡嗎?」

小蕭煜根本聽不懂韓綺霞在說什麼,卻一下子被那綵球吸引了注意力,「咿咿呀呀」地投向了韓綺霞的懷抱。

南宮玥含笑地看著,心道:這孩子這麼容易哄,也難怪他爹說遲早被人給拐走了!

兩人逗了會兒小傢夥,他終於累了,張嘴打了個哈欠。一旁的百合趕忙過來,只是抱著他在他背上稍微拍了兩下,心寬體胖的小傢夥就陷入了夢鄉。

這時,蕭奕和傅雲鶴一起回來了,傅雲鶴看了看沉睡的小蕭煜,笑嘻嘻地抱怨道:「煜哥兒怎麼睡了?叔叔還沒跟你玩兒,你怎麼就睡了呢?」

他方才還心事重重,可是現在已經豁然開朗了,渾身輕快,彷彿丟掉了一個大包袱似的。

南宮玥和韓綺霞都看在眼裡,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也是笑了。

清脆的笑聲回蕩在院子裡,一陣微風吹過,簌簌的枝葉晃動聲彷彿在為他們合奏似的。

半個時辰後,傅雲鶴和韓綺霞告辭了。

小傢夥也被百合抱去睡覺了。

庭院裡只剩下了南宮玥和蕭奕,其他下人已經被遣退了。

南宮玥坐在波斯地毯上,背靠著大樹,而蕭奕則把頭枕在南宮玥的大腿上,感覺再愜意不過。總算沒有閑雜人等,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看著上方的樹蔭,蕭奕笑眯眯地抱怨道:「阿玥,阿鶴那傢夥笨歸笨,酒量倒是不少,你難得給我釀的青梅酒,被他喝掉了整整一壇!」

他身上散發著濃濃的青梅酒的酒氣,顯然剛才也喝了不少。

南宮玥含笑地斜了他一眼,道:「荷花快要開了,我給你釀荷花酒可好?」

蕭奕喜滋滋地應了,抓過南宮玥的素手在她柔嫩的掌心親了一記,他就知道在阿玥心中,還是他排第一,臭小子最多也就輪到第二!

蕭奕滿意了,隨意地跟南宮玥說起了傅雲鶴今日的來意。

自從陳仁泰來宣了那道聖旨,並在三月二十六被玄甲軍的人拿下後,這兩個多月來,傅雲鶴就一直心事重重。

傅雲鶴由衷地喜歡南疆,也忠於蕭奕,可是另一方面,他的身份、他的血脈也無法改變,他是當今大裕皇帝的表侄,他的體內也同樣流著韓家的血脈……若是日後,蕭奕真得對上皇帝,那他的身份就顯得有些微妙了。

這段時日,他也常常聽到於修凡他們義憤填膺地討伐皇帝的不是,口口聲聲要跟隨蕭奕這大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卻只是讓傅雲鶴更加糾結。

偏偏大哥蕭奕卻一點也沒防著他,在神臂營改營為軍後,直接升了他的軍銜,讓他獨領一軍,麾下一下子便有了一萬將士。

很顯然,大哥對他,是全然的信任,沒有一絲疑慮,卻也只是讓他為皇帝表叔的所為更為慚愧……

在反覆糾結了兩個多月後,傅雲鶴這才決心跑了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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