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發生在南宮府中韓凌賦和南宮穆之間的對話,此刻的白慕筱還一無所知。
她早在抓周前就離開了南宮府,回了自己一萬個不想回的白家。
白慕筱下了馬車,就帶著碧痕朝位於西北角的院子走去……待走到一個岔道口時,遠遠地就見四五個丫鬟婆子簇擁著二夫人俞氏走了過來。
還真是冤家路窄。白慕筱眉頭一動,但還是按著禮數上前向俞氏屈膝行禮:「見過二嬸。」
俞氏朝白慕筱來的方向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道:「你這是剛從外面回來?筱姐兒,你也實在是太不懂事了,等三皇子開了府,你就要入皇子府為妾了,怎麼還隨意地四處走動呢?哎,你祖母一片慈愛之心,特意請了教養嬤嬤教你為妾之道,看來你根本就沒上心,還是這樣不懂規矩,若是讓外人知道三皇子的妾總愛出去串門子,連帶三皇子也要跟著沒臉!」
俞氏譏諷地看著白慕筱,滔滔不絕地數落個沒完沒了,「筱姐兒,二嬸也是為你好,才與你說這麼多,你既然要為妾,就該好好地遵循為妾之道,不要惹怒了三皇子與三皇子妃,害人害己!」
俞氏滿口離開不一個「妾」字,顯然是存心在諷刺白慕筱。
白慕筱聽得雙拳不由得握緊,努力平息胸口的怒氣,對著俞氏冷聲道:「二嬸,侄女今日出門是為了去賀外甥南宮恆的抓周禮,事先請示過祖母的!若是二嬸覺得這就算是不守規矩了,那侄女就去祖母那裡問問以後到底是該聽祖母的,還是聽二嬸您的?」說完,白慕筱轉身就向周氏的院子走去。
俞氏臉色一僵,覺得自己太大意了。
也是!若非是老夫人周氏應允,門房又如何敢放白慕筱出門!
偏偏白慕筱有南宮府這個舅家,以致自己就算一時佔了上風,偶爾還是會被白慕筱壓了一頭!
俞氏心裡不悅,但面上卻只能做出笑臉,上前攔住了白慕筱,道:「那自然是該聽你祖母的。原來筱姐兒你出門是為了去南宮府賀抓周禮啊!筱姐兒怎麼也不早說?」俞氏面露尷尬之色,嗔怪道,「若是你早說清楚了,二嬸也不至於誤會你了。」
白慕筱神情淡淡,道:「二嬸一見到筱兒就是一番指責,筱兒哪裡有機會為自己辯解?」頓了頓後,她斜眼瞥了俞氏一眼,又道,「二嬸,筱兒早就想說了,您只是筱兒隔房的嬸娘而已,還輪不到您越過祖母教訓侄女我。」
俞氏深吸一口氣,咬牙賠笑嘴道:「怪隻怪二嬸脾氣急。」
白慕筱嘴角輕揚,嘲弄地看著俞氏道:「二嬸這不分青紅皂白的急脾氣是應該改一改了!」說完,就甩袖向著自己的院子走去,碧痕忙加快腳步緊隨其後。
俞氏神情陰鷙地看著白慕筱遠去的背影,心裡暗恨:可惡!這個白慕筱都要當妾了,氣焰還如此囂張,不識抬舉!剛剛自己都已經放了軟話,白慕筱居然還敢當面嘲諷自己!
別以為這件事自己會就這麼算了!
俞氏陰險地勾起了嘴角,眼中閃過一抹狠毒的光芒。
另一邊,很快回到了自己屋中的白慕筱卻是不知道俞氏的心思。
她吩咐丫鬟服侍她沐浴更衣,然後坐在銅鏡前,由著碧痕幫她慢慢絞乾頭髮。
正在這時,碧落步履匆匆地從外面走進屋裡,福了福身後,從袖中掏出了一封信,壓低聲音道:「姑娘,殿下剛剛命人送了信過來。」
白慕筱趕忙接過了信,知道韓凌賦來信必然是為了錦心會的事。
她嘴角一勾,由韓凌賦堂堂皇子之尊出面,南宮穆就算再迂腐,也應該會給三皇子這個面子,畢竟對於他而言錦心帖不過是小事一樁,再加上今日自己特意給他們送了如此珍貴的禮物……相信這件事必是十拿九穩。
想著,她打開了信,取出其中的信紙,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這一看,臉色卻是越來越陰沉,心情跌至谷底。
最後,她煩躁地把信紙揉成一團,狠狠地丟在了一旁。
見狀,一旁的碧痕、碧落自然知道三皇子傳來的怕不是什麼好消息了,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白慕筱憤恨交加,隻覺得南宮府真是一點也不念親戚情分。
她恨恨地咬牙,心道:南宮府莫不是以為只有他們才能弄到錦心會的帖子嗎?只不過因為南宮府是眼前最方便的選擇罷了……
沒想到無論是南宮秦,還是南宮穆,都如此絕情!
白慕筱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在心裡對自己說:以後,她再也不會去求南宮府了;以後,南宮府最好也別求她!
白慕筱心中怒浪翻滾,久久無法平靜。
這一日,對白慕筱而言,註定十分漫長……臨近傍晚的時候,波瀾再生!
當時,白慕筱正靠在窗邊心不在焉地看著書,碧落忽然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大呼小叫著:「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怎麼了?」白慕筱放下手中的書,微微皺眉,覺得碧落還是不夠沉穩。
碧落喘了口氣,慌張地說道:「姑娘,二夫人方才把碧痕招去說話,後來就說碧痕偷了她屋裡的東西,現在說要杖責碧痕以儆效尤!」
碧落說著眼中已經盈滿了淚珠,這杖責可是要在正對二門的院子裡,拉下褲子杖打的,不止是內院的婆子丫鬟會來圍觀,恐怕連外院那些小廝都會到門口觀望……如此的話,以後碧痕還如何做人?!
白慕筱瞳孔一縮,猛地站了起來。
俞氏這哪裡是在杖責碧痕,分明就是為了下自己的面子!
今日自己在言語上稍微得罪了她幾句,沒想到她不敢對自己出手,竟然如此冤枉碧痕!
白慕筱怒火中燒,忙道:「隨我去二門。」
她也顧不上整理衣裳,急切地往屋外衝去,到最後幾乎是失態得小跑了起來。碧落也加快腳步緊跟在她身後。
還沒到二門,就已經聽到那裡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慘叫聲,淒厲而尖銳。
是碧痕!
白慕筱狠狠地咬著下唇,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很快,便又聽到一陣喧闐聲,緊接著,是木棍一下又一下打在皮肉上發出的沉悶的響聲,「啪!啪!啪……」
白慕筱捏緊拳頭,一鼓作氣地跑到了二門前的院子裡,大叫著:「住手!」
院子裡圍滿了下人,而俞氏卻是坐在正堂中,悠哉悠哉地喝著熱茶,得意地心道:白慕筱總算是來了!
那些下人一看白慕筱來了,自動地分開,站到兩邊。
人群的中心,碧痕狼狽地趴在地上、臀部已經被打得紅腫一片,慘不忍睹……
白慕筱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目,幾乎是急氣攻心,對著持棍的婆子斥道:「還不給我住手!」
婆子遲疑地停頓了一下,直覺地朝正堂內的俞氏看去。這府中的當家主母畢竟是二夫人俞氏。
俞氏冷笑道:「給本夫人接著打!」
「你敢!」白慕筱憤怒地與她對視,眼中燃燒起熊熊的怒火。
俞氏卻是不把她放在眼裡,不屑地想道:不過一個丫頭片子,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她放下茶杯,指著白慕筱道:「給本夫人攔住大姑娘……然後,繼續打!」
俞氏一聲令下,立刻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上前,一左一右地鉗製住了白慕筱。
「你們敢!」白慕筱高聲怒斥道,可是那兩個婆子卻是笑嘻嘻道:「大姑娘,您莫讓奴婢為難!」手下的力道是一點也沒放鬆。
持棍的婆子見此,又高舉木棍,一棒接著一棒地又落在了碧痕身上。
「啪!啪!啪……」
明明這一棍棍是打在碧痕身上,可是白慕筱卻覺得彷彿打在了她的心頭,一下比一下疼。
這俞氏打的哪裡是碧痕,分明就是在當著眾人甩自己的巴掌。
白慕筱幾乎不忍看下去,但她對自己說,她要看下去,睜著眼看清楚這些人欺軟怕硬的醜陋嘴臉……她一定要記住這一次的教訓。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若非她一直不想惹事,步步退,次次忍,也不會漸漸助漲了白家人的氣焰,尤其是俞氏,這個欺善怕惡、恃強凌弱的小人。
是她錯了……
白慕筱一霎不霎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幕,五指攥緊,指甲深深地陷進手心裡。
疼痛,難以言喻。
但是她沉默地看著……
也不知道過了過久,持棍的婆子終於打完了最後一棍,圍觀的下人眼看著沒戲可看了,都一鬨而散,四周漸漸平靜了下來。
「碧痕……」碧落哭著撲在碧痕的身上,哽咽著幫她提起褲子,又拉下裙子,蓋住那慘不忍睹的傷處。
此刻,碧落的心情也是複雜萬分,今天是碧痕運氣不好,二夫人拿碧痕撒氣,而事實上,自己也完全有可能變成第二碧痕,一時間,碧落頗有一種兔死狐悲、唇寒齒亡的悲涼感。
碧痕一聲不吭,曾經明亮的眼眸現在空蕩蕩的一片,整個人好像失魂落魄的。
碧落緊張地看著碧痕,喊道:「碧痕,你怎麼了?你應我一聲啊……嗚嗚……」碧痕沒哭,碧落自己已經陶陶大哭起來,心裡隻覺得二夫人實在是太狠了,以後讓碧痕如何嫁人啊!
白慕筱在碧痕身邊蹲下,拉住了她的手,直視她的雙眼道:「碧痕,我保證,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頓了頓後,她堅定地緩緩地又道,「昔日韓信受胯下之辱,勾踐臥薪嘗膽,待到你風光之時,又有誰敢不對彎腰屈膝!……我,會替你報仇的!」
碧痕愣愣地看著白慕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哇」地哭了出來,就像是一個委屈的大孩子。
她的哭聲回蕩在院子裡,連碧落都不由抹了把傷心淚,試圖說服自己:一切都會好的,等姑娘進了三皇子府,一切都會好的!
白府的風波不斷暫且不提,而另一邊,此刻的蕭奕正到了安逸侯府。如往常一樣,他自是翻牆躍入府內,直接來到侯府的外院書房。
「小白!」
書房裡,小四面無表情地看著翻窗進來的蕭奕,強忍著把他趕出去的衝動。
蕭奕絲毫不在意小四的冷臉,笑眯眯地向正在書案前練字的官語白打著招呼,然後很自然的在書房裡找了把圈椅坐下。
官語白頭也不抬,氣定神閑地繼續著將最後一筆寫完,這才擱下手中的狼毫筆,含笑道:「阿奕,南疆如何?」
「很順利。」蕭奕爽朗地說道,「跟你料的一樣,經此一役,我父王既失了軍心,亦失了民心。」
蕭奕與官語白之間的聯繫從沒有中斷過,通過飛鴿傳書往來於王都和南疆,
官語白聽他說著話,隨手整理起書案上的筆墨紙硯,一舉一動就好像一幅畫一樣,賞心悅目。
書案很快就整齊如初,官白語給蕭奕斟了一杯茶,坐下後說道:「鎮南王的態度如何?」
「裝了大半個月的病,然便便是慶幸我想不開自個兒跑回來當質子。」蕭奕一口飲盡,說道,「我走了以後,他應該就要開始整頓軍政了。只可惜來不及了。」
蕭奕說著不禁笑道,「我猜他很快就會上摺子要撤我的世子位。不知會是以不孝為名,還是給我安上個通敵賣國的罪名來大義滅親。」此刻,再提及鎮南王,蕭奕已經不會再心痛和悲憤,而是格外的平靜,就好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
官語白聲音溫潤地說道:「這於你而言是一個好機會。」
蕭奕自然也知道,他此刻在南疆聲望正盛,鎮南王越是出歪招,越是能替他攏絡人心。
「小白。」蕭奕的笑容突然一收,鄭重其事地說道,「你來幫我吧。」
官語白微微一訝,抬眼看向他。
蕭奕也不繞彎子,直接說道:「安逸侯,不過是名頭上好聽些罷了,你在王都,除了這安逸侯府外還有哪裡可去?日子過得就跟坐牢一樣,不如隨我一同去南疆,自有沙場可以馳騁,不用整日裡去煩心那些官場算計,皇帝疑心什麼的。」
蕭奕相信,官語白與自己一樣,絕不會想為了所謂的安逸而被永遠困在這小小的四方天地中。而他現在之所以會留在王都,肯定是有原因的,哪怕他從來沒有說過。
官語白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
「小白。」蕭奕笑著說道,「別考慮了,南疆多好,海闊天空,可以任由我們施展!」
官語白看著他的雙眼,那眼中真摯而又純粹,沒有一絲芥蒂和試探。
官語白自忖看人極準,蕭奕為人如何,他自是一清二楚,雖然他們相識不久,性情也相差甚遠,但卻出人意料的格外投契,而在處事上更是極為默契。
不可不說,對蕭奕的提議,官語白是心動的,只是……
官語白開口了,輕緩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我還有一些事需要做。」
蕭奕隻當他已經答應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麼要做的你隻管與我說。」
官語白含笑,緩緩點頭,頓了頓後,他說道:「阿奕,南疆的戰役與我推演一遍如何?」
蕭奕的興緻頓起,應道:「當然!」
蕭奕很想知道,若是這一戰,由官語白來率軍,他會如何來應對。
是不是會做的比自己更好……
時間在沙盤廝殺中飛快流逝,待蕭奕從安逸侯府出來的時候,已到了宵禁時分。
沙盤一一推演和回顧了南疆的那幾戰,官語白往往能夠一針見血,指出他在布局和戰略中的不妥,讓他受益匪淺。
蕭奕在心中默默思索著,不知不覺就回到了王府。
遠遠的他便看到撫風院的燈籠輕輕搖曳,透著溫暖的光芒,讓他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正屋裡,燭火還亮著,臭丫頭顯然還沒有睡。
這種無論多晚都有人等著他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這是他的家,有她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蕭奕的腳步更快了,守在外面的百卉見他回來,鬆了口氣,福了福身後便就到了一邊。
蕭奕推開門,迎上的是一張笑顏如花的面容,「阿奕,你回來啦。」
「我回來了。」蕭奕快步走到她跟前,將她一把擁入了懷中,「你等很久了吧……我和小白演練了幾盤沙盤,一時忘了時間。」
蕭奕很想說「以後不要等我了」,但又捨不得這種被人記掛的感覺,於是,乾脆把她擁得更緊了,在她粉嫩嫩的臉頰上蹭了蹭,就好像是一隻撒嬌的貓兒。
南宮玥被蹭得臉上癢癢的,咯咯笑了起來,伸手推開他說道:「好癢,別鬧了……」
蕭奕一臉的委屈,這才抱了一會兒,臭丫頭就嫌棄他了。
「阿奕,你用過膳了沒?小廚房裡還留著火,我讓她們給你做一碗春椿面吧。這春椿是我剛剛回來後親手摘的,可鮮嫩著呢。」
蕭奕忙不迭應了,樂滋滋地看著南宮玥吩咐下去,口中則說道:「我剛剛去找小白,請他來幫我,小白答應了。」
南宮玥沒有意外,前世的蕭奕與官語白便是莫逆之交。她還記得在官語白去世後,蕭奕還大病了一場,北伐之路也險些毀於一旦。而今生,兩人的人生軌跡雖然都與上一世不同了,但顯然友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投契依然投契。
相知也依然相知。
就連現在,也如上一世一樣,官語白站在了蕭奕這一邊。
南宮玥笑了,說道:「如此,我們兩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了,改日請官公子來府裡用膳吧。」
「說的對!」蕭奕眼睛一亮,說道,「那我明日就去請他……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說道,「明日你先隨我去一趟柳合莊吧。我得去見見老閔他們。」
他既然已經回來,也該去見見那些吃了大苦頭的老兵了。南宮玥想著,點頭應了。
於是,次日一大早,一輛青蓬馬車就輕裝簡行地從王府出發,前往柳合莊。
南宮玥已經是第三次去柳合莊了,她自然是坐了馬車,而蕭奕則策馬與馬車並行,還帶了幾個護衛,也包括了任子南和楚大衛。
起初倒也順遂,沒想到快到南城門時,卻發現從附近其它巷子湧到南大街的人越來越多,似乎都是往城門而去,不免也影響了馬車的速度,硬生生將本來一炷香可以到的距離拖成了三刻鐘。
好不容易來到南城門附近,馬車的速度更慢了,只見前方的南大街已經被一批禦林軍給清道了,南城門更是被守城門的士兵攔著不許百姓進出。
他們的馬車才靠近一些,一個守在街道旁的禦林軍將手中的長槍一橫,不客氣地喝道:「去去去!要出城的話,就走別的城門!」
一旁某個看熱鬧的大嬸一瞅這黑馬上的青年好生俊俏,便湊過來,熱心地說道:「小兄弟,今日理藩院來此迎……」
街道兩邊的百姓突然響起了一片喧闐聲,大嬸的話一下子就淹沒在聲潮中,蕭奕他們順著眾人的視線往城門一看,總算是知道怎麼回事了……
「世子爺,」馬夫周大臣皺眉道,「那些人……應該是南蠻人吧?」
城門口,有一群車馬浩浩蕩蕩地進城來,後方還跟著一輛接著一輛的馬車,兩邊護行的人明顯是大裕的官員和官兵,但是前面的七八人都是皮膚黝黑,眼窩深邃,再看那一身身奇裝異服,這普通人大概只能看出這些人是異域來客,可是周大成他們在南疆生活多年,卻是一眼就能從他們的容貌和服裝特點看出這些人來自南蠻。
朱興介面道:「我之前聽說南蠻要派正式的使臣團過來和談,看來應該是理藩院在迎使臣團進王都了。」他言語中透出不屑,南蠻乃是戰敗國,他們的使臣團哪有資格讓大裕如此興師動眾地相迎,真是跌了大裕的身份!
蕭奕冷冷一笑,在馬上俯視著前方攔路的禦林軍,用馬鞭指著對方趾高氣昂地說道:「不過是些南蠻子,居然敢讓本世子給他們讓路!你,還不給本世子讓開!」
此人竟然是個世子……那禦林軍心中一凜,但還是堅持道:「吾等奉三皇子殿下之命在此清道,不管您是誰,都不能……」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剛剛那個大嬸略顯激動地打斷了他:「鎮南王世子!我記得您,您是鎮南王世子!哎呀,那一日您進王都獻俘,我也來看了……」大嬸越說越激動,心裡覺得自己今日簡直是走了狗屎運了,居然能跟這樣的貴人說上話,也夠她回家吹上一輩子牛了。
那禦林軍本來就有幾分外強中乾,一聽對方竟然是鎮南王世子,面色一僵,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阻攔。
鎮南王世子如今聖眷正濃,怕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禦林軍得罪的起的。
這邊的騷動很快吸引了使臣團那邊的注意力,幾個大裕官員亦朝蕭奕這邊看來,為首的那個人的形容真是眼熟極了……
「三皇子殿下?」朱興低低地脫口而出。
韓凌賦轉頭對身旁的人說了一句,使臣團的車隊繼續前行,而韓凌賦則帶著兩個官員和一個小內侍朝蕭奕這邊策馬而來。
韓凌賦很快放緩馬速,在距離他們幾丈的地方停下,熱絡地與蕭奕打招呼:「阿奕,沒想到這麼巧!」他微微一笑,笑容和煦,表現得兩人好像很熟絡的樣子。
「殿下。」蕭奕頜首,語氣平淡,甚至都沒有下馬給韓凌賦行禮,讓韓凌賦的臉色僵硬了一瞬。
緊跟著,韓凌賦身後的兩個官員下馬給蕭奕行禮:「見過世子爺。」
「免禮。」蕭奕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兩個官員尷尬地直起了身子,敏感地覺得這裡的氣氛似乎有些怪異。
韓凌賦定了定神,又道:「阿奕,現在南蠻的使臣團正在進城,還請你在一旁稍等片刻再出王都,等他們的車隊完全進了城,城門就可以解禁了。」
此時,南蠻使臣團的車隊已經過了一半,也就是再等一盞茶的時間,就可以出城了。
韓凌賦自認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卻不想蕭奕竟笑眯眯地給了幾個字:「如果我不讓呢?」
韓凌賦臉上的笑容差點就掛不住,只是這麼一件小事,蕭奕居然不肯配合?!
他們明明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什麼?
他雙眼微微一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蕭奕身旁的馬車,難道說馬車裡的人會是——
南宮玥,也唯有南宮玥了!
一定是她還在為了二皇姐的事記恨自己,在蕭奕面前調撥離間,以致蕭奕竟然被她給影響了!要知道,從前蕭奕雖然對他們三個成年皇子的態度都是淡淡的,但卻從來沒有對自己如此無禮過。
唯一一次與自己有所不快,還是為了西戊之事,而導火索依然是南宮玥!真是紅顏禍水!
韓凌賦身後的兩個官員暗暗地看了看蕭奕,又看了看韓凌賦,心道:原來鎮南王世子和三皇子殿下不和啊!
韓凌賦自然感受到那兩個官員古怪的眼神,雖然看似面色如常,心裡卻是難堪極了:好你個蕭奕!真是給臉不要臉!
蕭奕無視韓凌賦陰沉的眼神,滿不在意地揚起馬鞭指著前方道:「今日,本世子就是不給南蠻子讓路,那又如何?!我們走!」
他率先策馬前行,後方的馬車和其他人馬也忙跟了上去。
那些禦林軍看蕭奕連三皇子的面子都不給,更不敢阻攔,由著蕭奕他們大搖大擺地從南蠻的車隊旁走過。
使臣團一時騷動了起來,交頭接耳,覺得他們怎麼說也是使臣,這些大裕人實在是太目中無人,欺人太甚了吧。
為首的使臣忍不住質問身旁的一個大裕官員:「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懷著尊敬之心前來朝見大裕皇帝,和談乃是為兩國的和平,並非來自取其辱!」
那官員滿頭大汗,心裡覺得這南蠻人明明是敗國使臣,也不知道在驕傲些什麼。可是這些使臣是來與皇帝和談的,現在和談還未開始,也不知道皇帝的態度究竟為何,官員們也不敢太過得罪使臣。
萬一最後條件談妥,兩國又交好,使臣卻到皇帝面前告了他們一狀,他們豈不是吃力不討好。
官員擦了擦冷汗道:「那是鎮南王世子,一向性子有些疏狂,使臣勿……」
那官員後面還說了些什麼,使臣已經聽不到了。
「鎮南王世子」這五個字如驚雷般砸在他耳邊,他急切地朝剛才那支車隊看去,卻只看到一個青年肆意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城門口。
蕭奕走了,但是使臣團的心裡卻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另一邊,韓凌賦亦是望著城門的方向,心緒也是久久無法平靜。
若是平時——
蕭奕剛剛沒下馬對自己行禮,又在使臣團進王都之時肆意妄為,自己定要治他一個失禮之罪。可是現在蕭奕才剛剛大敗南蠻,風頭正盛,這個時候,自己若是彈劾蕭奕,那父皇和滿朝文武還不以為自己這個三皇子心胸狹隘?
韓凌賦眼中閃過一抹怨毒,如今他還用得上蕭奕,這口氣必須得忍下來!
待到有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