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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之嫡女醫妃》143情愫
與這刺球形的玄鐵流星錘相比,之前那些羽箭的勢頭幾乎可以算是弱不禁風了。

但韓淮君也不是等閑之輩,他橫劍一擋,只聽「咚」的一聲,巨大的流星錘被擋了回去,但那股力量卻震得他手中一麻,右手的劍險些脫手。

他心下一驚,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時,就見一個滿臉鬍渣、高頭大馬的壯漢從大敞的正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手裡正甩著剛剛那個流星錘。四周的幾個流匪一見他,都圍了過去:「王老大,您可總算來了!」看他們的模樣,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樣。

那王老大很顯然與這些普通的流匪不同,他眼露殺氣,右臉上一條蜈蚣一樣的疤痕自眼角延伸到嘴角,很顯然,在成為這群流匪的頭目前,此人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手中肯定是見過不少血的。

王老大不屑地看了韓淮君一眼,粗聲道:「你們還在等些什麼?此人雖然武藝還算不錯,但畢竟孤掌難鳴,我們有數百兄弟,難道還怕這區區一人!都給我上!」他心裡想著,這一人不夠,就兩人一起上,兩人不夠,就四人……這車輪戰難不成還怕輪不死你!

「是,老大!」流匪們士氣大振,都舉刀圍攻了過去,後方更是有人時不時地放著冷箭……

韓淮君沉穩依舊,冷凝的面孔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對他而言,他的目的達到了,其他人都已經退到了花廳內。

眾人一進花廳,幾個丫鬟眼明手快地關上門,再栓上門栓。

「快!用桌椅抵住門!」

韓凌賦一聲令下,莫習凜等三個世家子弟也加入了丫鬟們的隊列,搬來廳中剩下的傢具,疊在一起,死死抵住門。

可就算如此,眾人仍舊覺得這門仿如薄薄的米紙一般,只要誰輕輕一推,就會坍塌崩潰。

隔著厚厚的門板,門外的廝殺聲、慘叫聲仍然此起彼伏地傳入他們耳中,每一聲都讓他們心驚肉跳。

花廳內的氣氛分外沉重,讓眾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連每一次呼吸都變得如此艱難。

「我大哥哥他們不知道如何了……」韓綺霞咬著下唇,眼神說不出的複雜。

她身為齊王嫡長女,乃齊王妃所出,自出生起,與這位庶兄韓淮君就是天生的敵對,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母妃,都對自己諄諄囑咐,讓自己勿與庶兄太過親近,而她也覺得理所當然!……直到現在,眼睜睜地看著庶兄與侍衛們在外以性命搏殺,她的心裡實在是說不出的複雜……

韓淮君不知道如何了?

此時此刻,花廳裡的每一個人幾乎都在想這個問題,卻沒有人回答。

流匪的人數眾多,這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韓淮君與流匪拚殺了那麼久,恐怕早已經是強**之末。不止是他,那些侍衛與護衛只怕也是多數回不來了,此刻,也不知道他們還活著幾個!

想到這裡,眾人心中彷彿壓了一座大山,更加沉重了。

一片沉寂中,一個尖銳的女音突然響起:「南宮玥,都怪你!」

眾人不由循聲看去,只見曲葭月不知何時走到了南宮玥的面前,憤憤地伸出右手指著南宮玥的鼻子。

曲葭月大概是已經被恐懼影響得失去了理智,連南宮玥縣主的封號都忘了,對著她直呼其名,大呼小叫。

蕭奕看似漫不經心的眸中閃過一道精光,但是他沒有開口,因為他知道臭丫頭雖然表面看起來脾氣不錯,但其實還是相當倔強的!對於這些不知好歹的人,臭丫頭會更樂意自己來讓他們知道他們有多蠢。

對於曲葭月的質問,南宮玥絲毫沒有動容,似笑非笑道:「搖光不知郡主是何意。」

「南宮玥!」曲葭月怒目瞪著她,一字一頓地說著,「若不是你的什麼破主意,我們現在絕對不會落到這種下場!」

曲葭月這麼一說,原玉怡、陳琅等人也是眸光一閃,看向南宮玥的目光就顯得有些怪異。

南宮琤躊躇了一下,欲言又止,還是蔣逸希走到了南宮玥身旁,義正言辭道:「郡主,請慎言!」

「難道不是這樣嗎?」曲葭月口不擇言道,「如果不是她讓我們留下來堅守,我們現在會被困在這裡等死嗎?」

其他人都沒有說話,但沉默即是贊同,很顯然,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都有些贊同曲葭月的話。

在這性命關頭的時候,人性軟弱的一面便是暴露無遺!

蔣逸希自然也感受到這種古怪的氣氛,心寒不已。她憤然地上前一步,正欲與曲葭月理論,南宮玥卻按住了她的手,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南宮玥故意上下打量了曲葭月一番,冷冷地一笑,不疾不徐道:「搖光相信郡主耳清目明,想必剛剛也看到了這從正門湧入的流匪要比側門的還要多上幾倍,倘使之前我們從正門離開,恐怕會與那一大夥流匪迎面碰上,屆時,我們怕是連屍骨都沒有了!或者郡主覺得自己可以以一擋百,安然返回王都?」

好你個南宮玥!曲葭月氣得血一股腦往頭上湧,這個南宮玥竟然敢暗示自己目不明耳不清,乃是一個睜眼瞎!

「你,你竟敢……」她氣得跺了跺腳,指著南宮玥的手微微發顫。

南宮玥冰冷地瞥了她一眼,一瞬間,目光之中迸射出彷彿獸中之王的寒意,銳氣逼人。

曲葭月被南宮玥這一眼看的是渾身發冷,嘴唇微顫,居然說不出話來,心道:這南宮玥……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種氣場,她還只在先太后和皇后的身上見過!……不,一定是她看錯了!

其他人並未注意到南宮玥和曲葭月之間無聲的對抗,俱都若有所思。這些世家精心培育出來的公子姑娘也並非沒有頭腦的蠢材,只是因為恐懼一時便有些一葉障目了。他們心裡都意識到南宮玥所言不差,若非之前聽從了南宮玥的建議,他們這些人恐怕早已葬身流匪之手,死無葬身之地了。

而對於那些姑娘來說,遭遇恐怕只會比死更慘……

想到這裡,他們看向南宮玥的目光又變了一變,心中記下了這份情。

南宮玥不再理會曲葭月,拉著蔣逸希走到了一邊,完全沒注意到南宮琤正用一種複雜地眼神看著自己,有些內疚,有些羨慕,又有一絲說不出的情感。

南宮玥一手緊緊地拉著蔣逸希,一手悄悄地從腰間取出了一根藍汪汪的針,捏在指間。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深在閨中為母守孝,對於王都的紛紛擾擾毫不關心,也根本不知道這次的流民事件最後到底如何收場。她的重生改變了很多很多,以至於,她哪怕知道韓凌賦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現在也不敢肯定今生的他能不能躲過這一劫。

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實在凶多吉少。

南宮玥不敢有絲毫僥倖,她很清楚,一旦她們幾個姑娘落在這群流匪的手裡,下場絕對是生不如死。所以,與其活著受辱,倒不如死了乾脆!

重活一次,可不是為了讓她比前世過的還慘的!

只是還有些不甘心……

南宮玥飛快地瞥了韓凌賦一眼,只可惜自己沒能親手將他扳倒!

可是,她也不算白重回一次……

南宮玥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一些,這一世她雖沒有做成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至少,她改變了母親和兄長的命運,一命換兩命,這筆買劃算得很,她此生,已是足矣!

至於蕭奕……

南宮玥最不擔心的大概就是蕭奕了!

他的武藝如此高強,根本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更何況這幫烏合之眾。

南宮玥心裡其實很清楚,他會和他們一起被困在這裡,應該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若是沒有自己的拖累,他想要從這群流匪中脫身,那真是再容易不過!

只不過,他就算脫身,恐怕是不能再回到王都做質子了——這三皇子喪命,其他世家公子貴女也無一活口,若是蕭奕一人回去王都,面臨他的恐怕只會是帝王的遷怒以及其他世家的仇視!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以蕭奕的本事,遲早會再次崛起,成為前世那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殺神!

想到蕭奕應該不會死在這裡,不知怎麼的,南宮玥的心裡居然輕快了不少。

「咚!咚!」

廳外連著兩箭射在了花廳的大門上,連那厚重的門都因此微微震動了一下。

「殺啊!兄弟們!」

「他們已經快不行了!」

「只要拿下他們,這個別院就是我們的了!」

「裡面的貴女個個貌美如花,誰能拿下,就是誰的!」

「……」

外面淫邪的叫囂聲讓廳中姑娘們的臉色愈來愈蒼白,身體更是微微顫抖著。

「大家堅持住!」

韓懷君在外面高呼著,眾侍衛也齊聲響應,但跟流匪的聲勢相比,他們顯得如此弱小,那一點點聲響很快就被流匪的喊打喊殺聲淹沒。

兵器碰撞聲和嘶吼聲離花廳越來越近,眾人皆心知肚明,這花廳被破恐怕是遲早的事!

「砰!」

一聲巨響突然響起,門外的流匪開始撞門。

「砰!砰!」撞擊聲一聲比一聲響亮,門震動得一下比一下劇烈,連抵在門口的那些桌椅都隨之顫動不已。

「快擋住門!」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眾人都朝大門圍了上去,哪怕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貴女們在這時也顧不上儀態了,齊心協力地抵住大門,心裡卻是一片冰涼:他們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如果援軍還不來的話,那麼……

「砰!」

又是一個劇烈的撞擊,一股無法阻擋的沖勢仿如一瀉千裡的洪水般衝來,把廳中的眾人都撞得倒退了好幾步,韓綺霞和陳琅甚至被撞得摔倒在地。

南宮琤也差點摔倒,可是誠王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一聲不吭地把她護到了身後。南宮琤俏臉微紅地看著對方寬厚的背影,心跳如雷,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害怕,還是……

緊接著,又「呯啉啪啦」的一陣落地聲,那些抵在門後的桌椅都摔落開去,橫七豎八,緊閉的大門被撞出了一道縫隙,只看到門外那黑壓壓的一片和其後如血般的火光。

「沖啊!」

一聲粗噶的高呼下,大門被「吱呀」地推開了,門縫越來越大,第一個流匪揮刀沖了進來,他身後的匪徒更是蜂擁而至,來勢兇猛。

洪水終於是決堤了!

百卉一把把南宮玥護在了身後,右手拔出劍,打算與這些流匪拚了,卻完全沒注意到她身後的南宮玥已經心生死意。

盯著流匪刀刃上銀色的寒光,南宮玥決然地閉上眼睛。

一切都結束了!

南宮玥舉起手中那根藍汪汪的針,毫不猶豫地朝自己脖頸的血脈刺去……

這根針上的毒是她親手所製,一旦刺入脖頸的血脈,轉瞬即可走遍全身血液,彈指斃命,死者不會有一點痛苦。

就當毒針距離她脖頸的肌膚只有一寸之距時,南宮玥的右腕竟被死死製住,動彈不得。

「三姑娘!」旁邊的意梅不敢置信地低呼一聲,沒想到三姑娘竟然想要自盡。意梅俏臉慘白,渾身不住顫抖,三姑娘是她的主心骨,如果連三姑娘都已經絕望,那是否……

南宮玥睜開眼,蕭奕委屈的俊容便映入眼簾。

蕭奕的左手緊緊捏住她的手腕,一雙漂亮的鳳目帶著一絲後怕……幸好他一直注意著南宮玥的動靜,否則若是遲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他一直知道臭丫頭狠得下心,沒想到她對她自己也如此狠得下心!

「臭丫頭!」蕭奕不開心了,他壓低聲音,不滿地說道,「我說過,我定會護住你周全的!你根本不相信我。」

南宮玥張了張嘴,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我……」

蕭奕眉梢微挑,利落地抽出了腰間長劍,看也不看地便揮劍往右前方一掃,劍光劃過一個弧度,前方三個衝過來的流匪喉間出現一道血線,那三個流匪驀然僵立,不敢置信地朝自己喉間摸去,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臭丫頭。」到了這個地步,唯有蕭奕還笑得出來,他看起來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聲音卻是不容置疑,「我會護住你的。」

南宮玥的心跳得很快,耳尖微微發燙,這種感覺有些陌生,她不知道是為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絕非為了這緊張的局勢。

「會武的到前面來,務必護住後面的女眷!」

韓凌賦高喊著,那聲音打斷了南宮玥的思索,循聲望去,就見他正提劍,和誠王、莫習凜三人已經並排而立,在他們的身後,還有僅剩的幾個貼身護衛和侍衛,他們刷刷幾劍揮出,手下便多了幾條人命。

前方的幾個流匪倒下,立馬就有後方其他的流匪前仆後繼地沖了上來,彷彿殺之不盡。

蕭奕始終不離南宮玥的身側,只是面對眼前這種糟糕的局面,他開始暗暗思忖,是不是該帶著臭丫頭一走了之。

對於這些烏合之眾,蕭奕根本沒看在眼裡,他自信可以帶著南宮玥安然的離開這裡。但真要這麼做,一方面對她閨譽不利,另一方面,這裡亦有她在意之人。現在也還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犯不著讓臭丫頭去背負這些,他的臭丫頭就應該永遠都是開開心心的!

但是,那臭丫頭竟然不相信自己能保護她,居然還想自殺!蕭奕越想越不開心,不想對臭丫頭生氣,只能把所有的悶氣全撒在了這些不長眼的流匪身上!要不他們搗亂,自己這次和臭丫頭的郊遊其實可以很美好的!

蕭奕揮起長劍,他劍勢凜冽,沒有絲毫的花巧,每一劍都輕易的帶走幾條人命。

四個,五個,六個……在他劍下的亡魂不斷增加著。

那些兇悍的流匪似乎也看出了這不是一個好惹的,一時間,誰都不敢輕易的靠近他身周。

南宮玥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這一刻,周圍的一切都好像不重要了……

「嗖!」

一支流矢從廳外破空而來,緊接著眾人就聽到了一聲女子尖銳的慘叫聲:「啊,我的臉……」

廳內眾人都聞聲望了過去,頓時目露駭然,只見原玉怡神情痛苦地捂著右頰,鮮紅的血液正從她的手指縫蜿蜒而下……

又有一支流矢以勢如破竹之勢,向著蕭奕飛射而來,只見他提劍反手一擋,「砰」的一聲,掃開了箭枝。

但緊接著,卻是越來越多的羽箭破窗而入,密集的如同密密麻麻的細雨一般。

蕭奕抬臂,劍在他的手中,彷彿只剩下了一道道劍光,在他身後的南宮玥被護得密不透風,在這樣的箭雨中,竟沒有一支箭進入她周圍一步以內的範圍。

但是其他人的狀況明顯比他們糟多了,尤其是幾個姑娘,更是狼狽,她們臉色蒼白,珠釵凌亂,或多或少都被流矢帶到,身上的錦衣添上了點點鮮血。從小到大,她們受過的最重的傷,不過是被繡花針刺到手指,就算這樣,丫鬟們都會著急的為她們塗上上好的葯,再把手指包紮好。可是現在……

每個人的眼裡都充滿了絕望,他們覺得已經不可能再倖免了。

韓凌賦剛好一劍劈下一個偷襲他的流匪的頭顱,收劍不及,竟被那流矢鑽了空子,他一個躲閃不及,箭尖從他手臂上劃過,濺起了一抹鮮血。韓凌賦悶哼了一聲,連身體都趔趄了一下。

「三皇子!」

侍衛們焦急高喊,更有幾個直接回援擋在了韓凌賦跟前。

越來越多的流匪衝破了防線,局勢更加險峻,正當蕭奕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要帶南宮玥走的時候,他的耳朵忽然一動,不由挑了挑眉。

而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重疊在一起,震得連地面都彷彿顫動起來,一聽就知來人不少……難道又有更多的流匪來了?!

南宮玥亦不禁臉色一變,下意識地看向了蕭奕,而恰在這時,蕭奕轉過頭來,與她與目光相對。

蕭奕沖她眨眨眼睛,輕聲道:「沒事,別怕。」

呃?

南宮玥微微一怔,難道說,來的不是流匪?

流匪的攻勢又猛了起來,更加的悍不畏死,就好像瀕死的野獸,在死前的最後一搏。

更多的羽箭向著他們射了過來,一眼望去,就好像一張箭網,讓人生畏。

蕭奕雙手握劍,將迎面而來的羽箭一一斬落,而就在這時,距離他們的不遠的陳琅突然絕望的發出一聲驚喊,「救我!」埋頭向他們這邊沖了過來。

陳琅正被幾個流匪包圍,他本是文臣之子,只因當今聖上尚武才學過一些花拳繡腿,在護衛的保護下勉強撐到現在,可是,他的府裡的侍衛皆盡死於流匪之手,而或許那些流匪看他好欺,竟有三四個同時向他攻了過來。

陳琅哪裡敵得過,眼看著南宮玥這邊安全,想也不想就沖她跑來,還把那些圍攻他的流匪一起帶了過來。

南宮玥的身周都被蕭奕護著,可是,她的後方明明是自己人,本應該是最安全的,卻沒想到反而成了險地。蕭奕立刻側身回援,他的長劍在身前劃過一個弧度,擋開了流匪們揮下的大刀,緊接著,他一腳踹開陳琅,目光微凜著喝道:「滾!」

就在這時,又是幾支羽箭向這邊射開,蕭奕本應可以輕鬆擋開,可偏偏他劍勢未收,下一招根本來不及。南宮玥可以躲,但她不能躲,因為她一旦躲開,箭矢恐怕就會射中身後的蕭奕,她冷靜地在心中計算著箭矢的方位,只求避開要害。

銀光在眼前瞬間放大,然而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

她只看到蕭奕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她的背後來到了她的面前,隨即便是一聲悶哼,箭矢毫不留情地從他手臂穿過……

「蕭奕……」

南宮玥用手捂著唇,掩住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聲音。

蕭奕揮劍擋開餘下的箭矢,扭頭沖她咧嘴一笑,並說道:「沒事了……結束了。」

就好像預言一樣,隨著他的聲音落下,那原本密集的羽箭竟停歇了下來,與此同時,一群黑壓壓的身影氣勢洶洶地提劍沖了進來,一個個都身穿一色的黑色盔甲。

堵在門前的流匪很快就被一一斬殺,守在門口的護衛們壓力頓減,加入到了反撲的行列。緊接著,這些人衝進了花廳,一進門,梁曾便二話不說揮劍而出,將一名流匪一劍穿心。

他身後的士兵訓練有素地擴散,一劍一個人頭,以一可敵五,眨眼間便將形勢控制住,殺光了這廳中所有的流匪。

見援軍終於到來,韓凌賦等人皆有劫後餘生、恍如隔世的感覺,一時間竟然分不清是真是幻。

「臭丫頭,我說的沒錯吧!」蕭奕得意洋洋的向南宮玥顯擺著,也虧他還記得壓低聲音。

以蕭奕的耳力,自然是比南宮玥,甚至比這花廳裡的所有人都更早的聽到了門外的聲響。而且他一下子就意識到了外面的腳步聲整齊穩健,訓練有素,實在不像是這幫烏合之眾!倒像是父王麾下的那些將士……

於是,他立刻就判斷出,這些人應該是王都來的援軍,而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果然沒錯。

南宮玥直直地盯著他肩膀上的傷,她從來都不知道鮮血竟然會是那樣的刺眼……

糟糕!蕭奕見狀心裡「咯噔」一下,臭丫頭好像生氣了?怎麼辦……

梁曾在花廳中掃視了一圈,見眾人雖然或多或少有些許損傷,但總算都是性命無憂,他的目光最後停在三皇子韓凌賦身上,注意到他左臂上的袖子已被利刃劃破,其下已經隱隱透出血色,但從流血狀況來看,只是皮肉傷。

梁曾微鬆了一口氣,心中慶幸不已。

梁增向韓凌賦屈膝行禮,說道:「末將先鋒營統領梁增見過三皇子殿下!請恕末將來遲了!」

梁增今日接到皇帝口諭後,心中就像被壓了塊巨石似的。他此行的任務,所關乎的這些人實在是太重要了,一個弄不好,連他也會被遷怒。

來翠微山的路上,派出的探哨回報說,三皇子等人全都被困在齊王別院,於是,他們便馬不停蹄地往這個方向趕。當他遠遠的看到這裡有火光的時候,心都提了起來。

而事實上,情況甚至比他預想得還要糟糕,當他們趕到時,就看到那些流匪幾乎已經將齊王別院攻陷,當下,梁增心就涼了一半,心裡不禁懷疑三皇子他們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

他趕緊帶兵闖進別院,當看到這幫流匪人數竟是如此之多,又如此彪悍,梁增剩下的一半心也涼了。

他甚至不敢去多想,心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可想而知,當他衝進花廳,看到還活生生的三皇子、誠王與蕭世子時,梁增簡直要喜極而泣了,好在他見慣了大場面,總算是穩住了自己。

「免禮,梁增,你來得總算還及時。」雖然此刻韓凌賦跌宕的心情還未平復,但他還是上前一步,虛扶對方起身。

梁增不勝感激地說道:「謝殿下!」

韓凌賦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問道:「梁統領,你可有見到本宮的堂兄,齊王府的韓淮君?他,他現在……」他憂心忡忡,面露不忍地不敢再問下去。

廳中的其他人也不由朝梁增看去,想到為他們在廳外拚殺的韓淮君,表情都很是複雜。

梁增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忙道:「稟殿下……」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花廳門口響起:「謝殿下關心,淮君總算是幸不辱命!」

眾人都是一喜,只見衣衫幾乎快染成血衣的韓淮君在一名士兵的攙扶下,緩緩走了進來,他的臉色因為疲勞以及失血顯得有些蒼白,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傷口,衣袍上的血已經完全分不出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南宮玥忙看向韓淮君,從醫者的角度來看,韓淮君受傷雖重,但目光還算清明,呼吸也還平穩,雖還需要診脈才能確定具體的傷情,但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她不由慶幸:太好了,韓淮君總算是沒事!

「稟統領!」

一個士兵從門外跨入大廳,稟告道:「西院的大火已經撲滅,所有反抗的流匪全數絞殺!棄械投降的也已經全部收押起來,等候發落!」

梁增還沒說話,曲葭月已經尖聲叫了起來:「收押?!還收押做什麼,此等惡劣的流匪,就該全數殺了才是!」

梁增皺了皺眉,抱了抱拳回道:「回郡主,此事必須待回王都,由陛下處置!」心中卻被郡主很是不耐煩。

曲葭月竟還不肯罷休,與那梁增爭執了起來……

對此,南宮玥根本毫不關心,正想查看蕭奕的傷勢,卻見一道頎長的身形急匆匆地從廳外沖了進來,腳步因為焦急略顯虛浮,「玥姐兒!玥姐兒……」

他身後一道嬌小的身形躥了出來,興奮地說道:「三姑娘,表姐,幸好你們沒事!」百合拉住表姐百卉的手,蹦蹦跳跳起來,連廳中的氣氛都因此輕鬆了不少。

等到看清來人,南宮玥一時有些傻眼了,倒是南宮琤上前一步,行禮道:「見過二叔父!」

「爹爹,你……你怎麼來了?」南宮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親南宮穆居然也跟著前鋒營的將士一起來到了這齊王別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彷彿看出南宮玥的疑問,百合迫不及待地把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只是這裡人多口雜,便隱下官語白的來信,暫時沒提。

南宮玥敏銳地感覺到百合的說辭中少了至關重要的一環,她飛快地瞥了百合一眼,隱隱懷疑是否與官語白有關。

「玥姐兒,你沒事吧?」南宮穆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了南宮玥一遍,跟著又看了看南宮琤,見她只是髮絲凌亂,卻並沒有受傷,便釋然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若是你們……」他雙眼通紅,不敢再說下去。

「爹爹,我沒事!」南宮玥也是兩眼微紅,安慰了父親一番後,拭了拭淚道,「爹爹,蕭世子和韓公子他們都受傷不淺,請容女兒為先為他們治療傷勢!」

「那是自然。」南宮穆忙道,「有什麼爹爹可以幫忙的,玥姐兒可千萬別客氣!」

「是爹爹!」南宮玥俏皮地一笑,跟著便去見梁增。

「見過梁統領!」南宮玥施了一禮後,問道,「不知道統領可否派人取藥箱、清水和白布過來,搖光略通醫術,希望也能為大家盡一份心力。」

梁增心中大喜,他此行並未帶太醫過來,如今這搖光縣主願意自動請纓,那是再好不過,忙不迭應下:「請縣主稍後,末將這就命人去準備。」頓了頓後,又道,「縣主,末將也有一名手下名叫廖大樹懂些醫術,雖不是什麼正經大夫,不過筋骨傷、皮外傷什麼的,是難不倒他的。縣主若是有什麼差遣,請儘管吩咐他。」

「多謝梁統領!」

梁增很是體貼,不止是帶來了南宮玥要的東西,還叫來自己的親衛,讓他們打掃庭院,燒水以供眾人洗漱。蔣逸希、南宮琤和韓綺霞三位姑娘基本沒有受傷,便乾脆去了廂房整理行裝。

南宮玥在百卉和意梅的幫助下,先把醫藥箱整理了一下,從中取出需要的器具及藥物。

那些輕傷的人自有廖大樹去照料,南宮玥不由看向了韓淮君、蕭奕和韓凌賦,毫無疑問,韓凌賦的身份是最尊貴的,然而,韓凌賦此人心胸之狹隘,南宮玥是再清楚不過,若是真的把他放到最後,表面上,他不會說什麼,但肯定會被他從此記恨上。

南宮玥此時羽翼未豐,暫時還不能與他為敵。

還好,韓淮君和蕭奕的傷暫時都不會有生命危險,不然的話,她寧願被事後報復也不會退這一步。

南宮玥暗暗嘆了口氣,就走到韓凌賦跟前,恭敬地行禮道:「殿下左肩受傷,請容搖光為殿下治療!」

韓凌賦想也不想地應道:「那就麻煩縣主了。」他俊美無儔的臉龐上,眉頭輕蹙,顯然隱忍著痛楚。

旁邊的侍衛搬來的一把圈椅,讓他坐下。

「醫者本職而已。」南宮玥說著,便讓百卉為韓凌賦剪開傷口四周的衣料,清洗傷口,接著才檢查起他的傷勢。

韓凌賦的傷初看還好,是因為傷口表面細窄,又沒有傷到血脈,所以出血不算多,但實際上,其實傷口極深,已經挫傷到筋骨。

南宮玥眸光一閃,心中有了主意。

此時,她是不能對韓凌賦如何,卻可以行使她身為醫者的便利。

這傷,她可以精心地治,讓他恢復如初;她亦可疏忽地治,隻讓他長好表面的皮肉,卻無視他筋骨上的損傷。

想到這裡,她便給他用了最上好的金瘡葯,力圖讓他在最快的時間長好傷口的皮肉。

只不過……

在以後的日子裡,哪怕這傷好了,每逢陰天下雨,韓凌賦也會覺得這裡隱隱作痛。

南宮玥熟練地替他包紮後,便行禮退開了。

接下來,就是蕭奕和韓淮君了,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躊躇了一下,就見蕭奕向她挑了挑眉梢,雖然沒有開口,但南宮玥卻覺得自己竟然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讓自己先去治韓淮君?

於是,南宮玥不再猶豫,朝韓淮君走了過去。

蕭奕的心情不錯,他對自己的傷心裡有數,根本算不上什麼。他高興的是,臭丫頭居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嗯嗯,果然在在臭丫頭心裡,他屬於自己人!

南宮玥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又會頭痛了,好在她不知道。此刻的她正認真地替韓淮君診脈。

正如她所判斷的,韓淮君的心脈強健,這會讓他的傷好的更快。

南宮玥將幾處大傷檢查了一遍,心裡已經有數。韓淮君身上看著可怕,但其實多數是其他人的血,他自己受的還算是皮外傷。南宮玥幫著把幾處大傷處理後,便把梁增手下的廖大樹叫了過來,讓他處理梁淮君身上的那些小傷。

南宮玥傷患名單上的下一位終於輪到了蕭奕。

那支利箭將蕭奕的右臂完全刺穿,一眼看去,觸目驚心,若是普通的小姑娘看著,怕是要晚上噩夢連連。

南宮玥雖然見得多了,可是此刻卻不由心口一緊,說不出究竟是何滋味。

想到他剛剛護在自己面前的樣子,想到他替自己擋下的這一箭,想到他始終伴在自己的身邊不離不棄,南宮玥覺得眼眶有些酸澀,眼前浮現一層水霧。

蕭奕獃獃地看著她,看著她眼眶中的淚水,他的心也不由一痛,甚至比肩膀上的傷更痛。

這一刻,蕭奕有些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南宮玥用力眨眨眼睛,止住了眼淚,親手用剪刀剪開利箭四周的衣料,一邊輕聲道:「我讓百卉先為你先取下這支箭,你且忍一忍!」她雖然也想為蕭奕止痛,可是她現在手頭沒有麻沸散,而在箭取下之前,她的銀針也暫時無用武之地。

拔箭應是整個治療中最痛楚也最難捱的一步,這箭尖有倒刺,拔下之時,便是連皮帶肉地扯出,必定是痛徹心骨!

偏偏她還沒有麻沸散!

其實在前世,南宮玥並非沒有遇過比他更嚴重的病人,只是那些人對她而言,只是普通的病人而已。

而蕭奕……

南宮玥微垂下眼簾,長翹的睫毛微顫,掩住眸中的萬千思緒。

從何時起,蕭奕對她而言,已經變得不太一樣了呢……

「三姑娘……」百卉突然輕聲叫道,南宮玥抬眼看去,只見百卉的右手已經握住羽箭的尾端,左手按在蕭奕的肩膀上,用眼神詢問南宮玥是否可以開始。

南宮玥深吸一口氣,雙唇微抿,面上浮現肅然之色,毅然地點了點頭道:「百卉,你拔箭吧。」

百卉凝神靜氣,抓住羽箭的右手用力地拔起……

「唔……」蕭奕皺了下眉,額頭布滿了細汗。

只見那染滿鮮血的箭尖自傷口拔出,甚至可以看到箭尖倒鉤將皮肉帶出,鮮血從那傷口噴湧而出,那紅得讓人刺眼的血珠飛濺到南宮玥的臉上,與她雪白的肌膚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南宮玥心臟猛地一縮,瞳孔放大,像是有一雙大掌握住了她的心臟驟然收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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