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拜帖已經送去雲城長公主府了!」
意梅從外面回來複命,表情中隱隱帶著一絲不悅。
從前日起,南宮玥每日都派人往雲城長公主府送了拜帖,可惜前兩封都如同泥牛入海,公主府沒有任何回應。
今日這已經是第三封拜帖了!
意梅欲言又止,覺得雲城長公主根本就不把三姑娘當一回事,三姑娘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此刻,南宮玥半眯著眼睛,正懶洋洋地靠在一把卷書式美人榻上,暖暖的陽光透過窗戶撒在她身上,彷彿為她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
若是平時,這個時間她本該在邀月居上閨學,可是因為流匪一事,蘇氏覺得她和南宮琤受了驚嚇,於是乾脆給兩人放了三日假,讓她們好生休養一番。
南宮玥漫不經心地睜開了眼,淡淡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意梅心中的不平,南宮玥心裡自然也清楚得很,只不過那日在齊王別院,她曾親口答應流霜縣主會登門為她醫治,如今也不算食言。
「三姑娘。」這時,鵲兒從門外走了了進來,稟告道:「柳姑娘來了。」
柳青清?南宮玥不由從美人榻上坐了起來,面露訝色。
她並非不歡迎這位前世無緣的大堂嫂,只是這位柳姑娘自從到了南宮府後,除了早晚給蘇氏請安外,平日裡就一直呆在客居荷風院中,甚少出門。南宮玥與對方只是見過幾次面,說過的話恐怕也沒超過一個手掌,卻不想對方今日竟突然來拜訪自己。
儘管心裡疑惑,南宮玥還是略整了整衣裝,親自去把人給請了進來。
「柳姑娘!」
「縣主。」柳青清福了一禮。
南宮玥連忙伸手扶她,親切地說道:「柳姑娘,我們兩家乃世交,你又年長我幾歲,不必多禮,叫我玥姐兒便是。」
柳青清落落大方,也不推辭,從善如流地喚道:「玥姐兒,那你也不要叫我柳姑娘了。我就託大一下,你就叫我一聲清姐姐吧。」
南宮玥心想:這位柳姑娘雖然家道中落,但性格卻不扭捏,從其妹可見其兄。也難怪那柳青雲前世有那般出息!
「清姐姐!」南宮玥親昵地拉著她進了房,在桌邊坐下,意梅機靈地為兩人奉上熱茶與點心。
南宮玥指著其中一盤松仁糕道:「清姐姐,我這裡的松仁糕是我奶娘親手所製,你且嘗嘗。」
柳青清從善如流地拿起一塊,讚歎道:「這松仁糕做得煞是好看,我倒有些不忍心吃了。」
兩人飲了些茶,又吃了些點心後,南宮玥這才問道:「不知道清姐姐今日找我可有什麼事?」
柳青清一個眼神,她的貼身丫鬟紫英就上前一步,柳青清自她手上接過一個食盒轉交給南宮玥。
「玥姐兒,前兩日就想來拜訪你了,不過想著你和大姑娘剛回府,必定需要好好休息,這才拖到了今日,這是我親手做的核桃酥,大姑娘那裡我剛剛已經送了一份,這是給你的,希望你能喜歡。」柳青清神情柔和,眉目含笑,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南宮玥心中暗暗點頭,這個柳青清設想周到,說話也條理分明,看來是個不錯的姑娘……只可惜,祖母和大伯母必然是看不上她的!
南宮玥心中覺得有些諷刺,但面上不顯,笑著接過了食盒,還特意當場打開,品嘗了一塊,讚不絕口:「味道真好……清姐姐手藝真好。」
柳青清抿唇一笑:「玥姐兒,你喜歡就好。」
兩人聊了大半個時辰,不止是琴棋書畫,甚至連那日在齊王別院發生的事都聊了幾句,之後,柳青青才離開了墨竹院。
路上,紫英忍不住輕聲嘆道:「姑娘,別看這位南宮府的三姑娘貴為縣主,待人可真是和氣。就連她院子裡的人對我們也客客氣氣的,不像大小姐的挽晴院……」
「住嘴!」柳青青神色肅然,低聲呵斥道,「紫英,禍從口出這句話你要記住了,不然的話,你也別在我身邊待著了,免的丟了性命。」深宅後院可不是那麼好獃的,這偌大的南宮府,自己必須步步小心才是!
紫英嚇得一臉的惶恐,連連點頭:「姑娘,奴婢記住了。」
柳青清點點頭,也不再說話,直接回了自己暫住的荷風院。
進到屋,柳青清在靠窗的椅上坐下,拿起一本書,卻是有些心不在焉,回想著剛剛剛與南宮玥的一番交談,不由嘴角微勾。
這南宮府的大姑娘南宮琤不僅是王都第一美人,而且才名在外,然照她看來,三姑娘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外人隻以為她運氣好,才得了搖光縣主的封號。可是她卻覺得南宮玥的才情絕對不比南宮琤差,而最重要的是,她的眼見、心胸及心性要比南宮琤強上了許多。
說白了,南宮琤就是一個出色的世家嫡女,比一般的閨閣女子的確是要優秀很多。可是南宮玥,她身上卻有一種讓說不出的獨特氣質……一開始柳青清不明白那是什麼,直到後來兩人說起了一些流匪之事,她恍然意識到那就是一種殺伐之氣。
柳青清陷入沉思,直到紫英進門才讓她回過神來。
「姑娘,大夫人身邊的應嬤嬤來了。」紫英有些緊張地稟告道。
她與姑娘借居南宮府幾月,她自然知道這位應嬤嬤是大夫人趙氏身邊的心腹,因而心中難免有些誠惶誠恐。
相比下,柳青清依然那般從容淡定,她優雅地起身,整了整衣容,出門相迎。
「見過柳姑娘。」應嬤嬤笑容可掬地向柳青清行禮。
「應嬤嬤不必如此多禮。」柳青清連忙側身避開,問道,「嬤嬤來找我,可是大夫人有什麼吩咐?」
應嬤嬤畢恭畢敬地說道:「這個奴婢卻是不知,奴婢只是奉夫人之命,前來請姑娘去趟錦華院。」
明明對方的禮數和語氣無一處不周到,挑不出半點的錯處,但柳青清卻莫名地感覺有一絲不自然。
「那就有勞嬤嬤前面帶路了。」柳青清微微頷首,帶上紫英,隨應嬤嬤出了門。
幾人一路來到了錦華院中,柳青清不卑不亢地緩步上前,向趙氏施禮:「見過夫人。」她的儀態從容,舉止更是完美到如尺子量出來的一樣。
「柳姑娘來了,快請坐吧。」趙氏溫和地笑著,卻是目含疏離。
「謝夫人。」柳青清又福了福後,便落座,細腰挺得筆直。
趙氏不說找她是為了何事,柳青清也不主動追問,只是面容含笑,沉著鎮定地坐著,絲毫不見任何拘措。
就連趙氏見了心中也忍不住讚歎一句,好儀態。
可是該說的還是得說,這柳家家世沒落,柳青清對於她的晟哥兒來說,只是一個拖累而已!
待丫鬟上了茶水點心,趙氏就擺出一副主人的模樣,高高在上地開口道:「柳姑娘在府裡住了有段日子了,可還住得習慣?」
柳青清欠了欠身道:「承蒙夫人關愛,青清一切都好。」
「住得慣就好。」趙氏淡淡地微笑,客套地說道,「若是府裡有哪個不長眼的,怠慢了你,儘管同我說,我定與你作主。」
「謝夫人。」
「柳姑娘,何必如此客氣?」趙氏笑得眯起了眼,眸中閃過一抹算計,故作熱絡道,「在我心中,你就像我的女兒一般。」在趙氏心中,只要柳青清同意退婚,認她為義女也未嘗不可,到時候準備一份嫁妝,風風光光的嫁出去也就罷了。
「有夫人關照,是青清的福氣。」柳青清面上依舊一派的感激,心裡卻如明鏡一般,知道趙氏根本就是口是心非,若是真心待她親熱,就不至於一口一個「柳姑娘」了。
「柳姑娘,你且過來。」
趙氏這麼一說,柳青清自然起身走到了她身邊,卻見趙氏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說道:「還叫夫人這就太見外了。不如就叫我一聲義母吧,我必定把你當親身女兒一般疼愛。」
柳青清看著趙氏抓在自己手背上的右手,目光微涼,羞憤得差點就要轉身走人。但她還是按捺下了,緩緩道:「大夫人,按大裕習俗,就算是要認義親,那也是要有至少兩位德高望重的長輩作見證,再宴請親朋好友……而不是如此隨口一說……」原來今日趙氏叫自己過來的目的在此,自己若是認了趙氏為義母,那她和南宮晟就有兄妹之稱,當初的婚約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解除了!
「柳姑娘是不是認為隨口一說太過玩笑?」趙氏冷淡地笑了笑,心中實在是有了幾分不耐煩,「是啊,口頭約定什麼的,的確是太過兒戲了,就如令尊與你南宮世伯當年酒後的口頭婚約……豈非也是失言的一場玩笑!」
柳青清聞言,胸中怒意翻騰,當年父親柳寧與世伯南宮秦把酒言歡,定下了自己與南宮晟的婚事,如今在趙氏口中,卻成了酒後失言的玩笑話……
柳青清心生怒意,面容凜然,再也顧不得禮數,犀利地說道:「如今靑清雖父母雙亡,但長兄如父,夫人若是覺得這婚約只是一場玩笑,可以去和我兄長商量!何必同我一個閨閣女子談這種事情,實在是太不成體統,沒有規矩了!」
說罷,柳青清不再多言,向趙氏行禮之後就拂袖而去,徒留趙氏在原地氣得渾身發顫,對著身旁應嬤嬤道:「你瞧瞧她!目無尊長,這種人怎麼配嫁入我南宮家!」
柳青清帶著紫英快步離開,一直到出了錦華院,又穿過一條遊廊後,憋了好一會兒的紫英見四下無人,終於忍不住小聲地替自家姑娘抱不平:「姑娘,我們去外院找大少爺吧!」紫英口中的大少爺指的當然是柳青清的兄長柳青雲。
柳青清這時已經冷靜了下來。自從家道中落、父母雙亡後,她與兄長早見慣了旁人欺善怕惡、捧高踩低的行徑,而今日趙氏的態度不過是又一次讓她認清現實而已。
何必與這種人生氣呢!
按照哥哥的說法,便是不值當!
只有真心在意你的人,才會為你的眼淚感到心痛,若是在厭棄你的人面前,哪怕是你死了,他也不過是嗤之一笑罷了。
「不必了。」柳青清神色淡然,平和地說道,「哥哥科舉在即,如今正是最緊要的關頭,犯不著拿這種小事情煩他。」
「這還算小事呀,姑娘!那還有什麼事兒算是大事啊?」紫英氣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為自家姑娘的前途感到擔憂不已。
柳青清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往西廂而去,心中閃過萬千思緒……
「啊,姑娘你看,那是南宮大公子!」紫英的聲音突然在柳青清耳旁響起。
柳青清抬眼看去,只見一個少年穿著一身綉銀線捲雲紋滾邊的淡藍色錦衣慢慢走來,面如冠玉,氣質卓然……
男女七歲不同席,她雖在南宮府借住了幾月,但與南宮晟也就見過一兩次罷了,連話也沒有說過一句。卻不知他是否與其母一樣,敗絮其中?柳青清微微垂目,心裡諷刺地想道。
「見過大公子!」柳青清福了一禮,語氣不卑不亢,不親密卻也沒有什麼怨恨。
世道如此,這南宮府願意收留他們兄妹倆,世伯南宮秦還肯費心指點哥哥的功課,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情。她會永遠記住趙氏對她的羞辱,但也永遠不敢忘記世伯南宮秦的善意!
等柳青清再次抬眼時,就見南宮晟滿臉通紅地看著自己,像是不知道怎麼放置手腳似的,半晌才憋出幾句話:「……你放心,我一定會履行婚約。我的妻子隻可能是你!」
說完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南宮晟紅著臉匆匆地轉身,朝著趙氏的錦華院走了。
看樣子他應該是特意過來給趙氏請安的,因為看到了柳青清,這才特意追了過來。
「姑娘,姑娘!大公子與他母親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呢!」紫英怎怎呼呼地說著,笑得合不攏嘴,「不虧是南宮府的大公子。」
望著南宮晟遠去的身影,久久,柳青清終於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是她魔障了!
南宮晟雖然是趙氏的兒子,但他畢竟也是世伯南宮秦的兒子,這南宮府的嫡長子!
「果然,姑娘,你也是這樣覺得吧!」紫英依舊怎呼著嗓子說個不停,但這會,柳青清倒不覺得她聒噪了……
柳青清又朝南宮晟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睫半垂,眸中流光溢彩。
南宮晟大步朝著錦華院走去,心情頗有幾分沉重。
對他的母親,他還是非常了解的。
剛剛在路上偶遇柳青清,不用想,他就知道肯定是母親找她說了什麼……
人無信而不立!
他若是連這點也做不到,又有什麼資格成為南宮家的繼承人!
偏偏母親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
想到這裡,南宮晟不禁嘆了口氣,眉宇緊鎖。
他一進錦華院,就有丫鬟迎了上來,行禮道:「大少爺!夫人正在屋裡,奴婢領你過去。」
「不必了,我自己過去就好。」南宮晟揮了揮手,想著要與母親私下說話。
當他走到正屋門口的時候,趙氏還在憤憤地與身旁的應嬤嬤抱怨著:「……這個柳青清,我看當初就不該留下她!都是大老……」
南宮晟皺了皺眉,雙手在體側緊握成拳,故意揚聲道:「娘,我來給您請安!」說話的同時,他大步跨進了花廳。
「晟哥兒,你來了!」一看到南宮晟,趙氏露出來真心實意的笑容,立刻讓丫鬟奉茶。
她這個長子讀書刻苦,又頗有幾分才氣,對她這個母親也很孝順,天天都過來請安,這讓趙氏心裡很是自得。
但再完美的人也有缺陷,南宮晟什麼都好,可就一點不行,為人太過端方,近乎顯得迂腐,和他那個父親一模一樣!
南宮晟喝了口茶,躊躇了一番說辭後,試探道:「娘,我剛剛在錦華院的門口似乎是看到柳姑娘……」
南宮晟的話讓趙氏臉色一僵,轉眼又笑了:「這倒是巧了。我今日正好閑著,就把柳姑娘叫來問問她住的可習慣。」她捧起茶杯,試圖輕巧地帶過這個話題。
柳氏的態度讓南宮晟終於是下定了決心,單刀直入道:「娘,您剛剛是不是找柳家姑娘說了什麼退親的事?」
趙氏手一滑,手中的茶杯差點摔落,定了定神,才若無其事地說道:「晟哥兒,你想太多了。我不過是找她過來隨意聊幾句罷了!」
「娘,我還能不了解您嗎?」南宮晟嘆了一口氣,眉宇間浮現凝重嚴肅之色,「您不用白廢這些心思了,兒子的妻子只會是柳氏,今生再不可能有其她什麼人!」
「你再說一遍?!」趙氏的笑臉終於裝不下去,頓時勃然大怒,氣得眼都紅了,「我這樣做還不都是為了你好,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南宮晟沒有絲毫猶豫,毫不退縮地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然後也不給趙氏說話的機會,又向她行了一禮,「娘,兒子還要讀書,就先告退了。」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逆子,真是逆子!」趙氏猛然站起身來,憤憤地指著南宮晟的背影,氣得聲音都有些發顫。
剛剛柳青清的話讓她不滿,覺得她不識抬舉!
可南宮晟的話,就真正的傷到她了。
趙氏頹然地又坐了回去,兩眼無神地喃喃道:「我做這一切還我都是為了你,看來你娘我還枉做小人了。」
趙氏心裡委屈得很,她越想越氣,一把把手邊的杯子甩了出去,咬牙切齒地說道:「一定是那個柳青清,一定是他**我的兒子!」
旁邊的應嬤嬤是跟了趙氏多年的老人,深知她的秉性,在一旁附和道:「那是,大少爺一貫最孝順夫人您了。」
發泄過怒氣以後,趙氏終於漸漸冷靜了下來,果斷地開口說道:「不行,我絕對不能讓這樣一個女人耽誤了我的兒子!」
「那大夫人打算如何……」應嬤嬤看來有點擔心,小心翼翼地說道,「看今日大少爺的樣子,他是絕對不可能同意退婚的呀!」
趙氏冷哼了一聲,道:「晟哥兒不可能退婚,那如果柳青清主動退婚呢?如果這樣,就算晟哥兒也沒有理由阻止我為他尋一門更好的親事。」
「若是如此,那就最好了。」應嬤嬤可不像趙氏那麼樂觀,含蓄地說道,「不過這柳姑娘看著溫和,性子倒是有幾分倔強。」應嬤嬤的意思是,這柳姑娘性子外柔內剛,可不會輕易地提出退婚!
想到剛才柳青清的態度,趙氏的火氣又上來了。
她是絕對不讓那種目無尊長的女人做自己的兒媳的!
趙氏面露堅定之色,自言自語道:「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想法解除這個婚約的!」
更何況,又有明月郡主珠玉在側……與明月郡主相比,這柳青清就如同浮萍般卑微,而郡主就是天上的明月。自己的兒子怎麼能舍明月不要,而去低就那浮萍呢!
趙氏愈想愈不甘願,這萬般心事藏在心中無人可說,真是憋得她心頭悶得慌!
她遲疑了一下,想著應嬤嬤也是自己人,突然道:「應嬤嬤,你還可記得上月初一在白龍寺遇上平陽侯夫人的事?」
應嬤嬤雖然不明白趙氏為何莫名地提起此事,但還是謹慎地揀著好話說:「自然是記得。這平陽侯夫人身份如此高貴,可待人卻是和氣得很!」
趙氏淡淡地瞥了應嬤嬤一眼,嘴角微勾,「你以為平陽侯夫人是對誰都如此親熱的嗎?」這應嬤嬤的眼界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應嬤嬤楞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試探地問道:「大夫人,您的意思是跟大少爺有關?」
趙氏得意地點了點頭,道:「應嬤嬤,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也不瞞你。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應該是那明月郡主是對晟哥兒有些意思……哎,若非如此,我也不必這麼急著讓晟哥兒和那柳青清解除婚約。」
「恭喜大夫人!賀喜大夫人!」應嬤嬤面露喜色,連聲恭賀道,「明月郡主深得聖**,且身份高貴,如果大少爺娶了她,那他在仕途上可是得了一大助力!一定前途似錦!」
「正是如此!」趙氏眉開眼笑,彷彿已經看到了那副光景……偏偏這柳青清如同一根魚刺般梗在她喉頭,讓她食不下咽!
想著,趙氏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喃喃道:「現在只要讓柳青清主動退婚就行了。隻恨那賤人骨頭硬,竟然一點都不肯鬆口。」
「大夫人不用著急,船到橋頭自然直,早晚會有辦法的!」應嬤嬤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能如此安慰趙氏,「如今是『拖』為上計。」
「唉!」趙氏長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道,「也只能如此了。」
雖然趙氏一心想要解除南宮晟與柳青清的婚約,但苦於無法,又不敢再找柳青清來軟硬威逼,怕兒子由此生了逆反心理,與自己越發離心,只能暫時按兵不動。
南宮府就這樣平靜地又度了兩日,便到了宣平侯府來南宮府下聘的日子。
不知不覺,距離四老爺南宮程大婚已經半個月了。
因為世子呂珩和蘇卿萍在南宮程婚禮上鬧出了醜事,宣平侯府雖然還是同意把蘇卿萍娶回府中,但心裡多多少少有些膈應,故而草草準備了聘禮送過來,雖然表面上看著還算光鮮,衣裳、首飾、聘金、茶葉、酒……滿滿二十四抬,但不過裝裝樣子罷了,實際上沒什麼好東西。
南宮府和宣平侯府是一樣的心思,誰也沒有心思大肆操辦這場不太光彩的婚禮,只是象徵性地在大門口掛上了紅綢,派了幾個人出來迎聘禮。
之前議親的時候,宣平侯夫人曾親自上門拜訪,可這次下聘,她只派了府裡的管家來,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
南宮府和宣平侯府如此作態,南宮府的下人俱看在眼裡,心裡越發確認了半月前四老爺婚禮上的流言都是真的,不然兩家人怎會如此作態?
明白了這些事情,下人們對蘇卿萍越發看不上眼,他們的輕視也隱約表現在日常的細節中,這蘇卿萍日常的用度都是能拖則拖,能怠慢則怠慢。
蘇卿萍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當然恨不得立刻衝去找蘇氏告狀,偏偏繼母劉氏對她下了禁足令,每日除了早晚與劉氏一起去給蘇氏請安,她竟完全無法出門!
可惡!
沒想到在這南宮府,自己還要受劉氏的桎梏!
蘇卿萍的怒火在收到宣平侯府的聘禮單子時,終於爆發了出來。
「這就是宣平侯府送來的聘禮?」蘇卿萍氣得渾身發抖,失態地對著六容吼道,「再怎麼說我嫁過去都是世子夫人,他們就拿這些打發我?!」
這麼寒酸的聘禮,是打發叫花子嗎?
本來,蘇卿萍心中就不甘願嫁去宣平侯府,如今宣平侯府這番姿態,不是擺明了看不起她嗎?
這樣嫁過去,又有什麼意思?!
六容站在一邊瑟瑟發抖,不敢多說一句話。她知道自己現在無論說什麼,蘇卿萍都會遷怒到她身上。她雖然忠心,卻也不是個傻子。
蘇卿萍越想越氣,站起身來把桌上的東西全都掃到地上,弄得滿地狼藉。
六容完全不敢躲避,任由杯壺的殘渣濺到她身上,一動不動……
可直到蘇卿萍把房子裡弄得滿是狼藉,再沒有一個完好的事物,也根本沒有人關心。
院子裡的一個粗使婆子不屑地咂咂嘴,悄悄去向蘇氏彙報了蘇卿萍那邊的動靜。
不過,蘇氏只是冷淡地抬了抬眼,波瀾不驚地說了句:「任她鬧去吧!這點東西我們南宮府還是摔得起的!」說罷,她就闔上眼,像是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婆子得了蘇氏的回復,知道該怎麼對待蘇卿萍了,也就退了下去。
等到蘇卿萍發泄完畢,累得氣喘籲籲的時候,幾個婆子、丫鬟帶著新的東西,訓練有素地把狼藉的房間整理了一遍,不過一炷香時間,一切便煥然如新。
可是整個過程,卻沒有一個人開口搭理蘇卿萍,一個個低眉斂首地又退了下去……
這一來,蘇卿萍心中更恨,隻覺得人人都想看她的好戲!
聘禮下了,婚期也定下了。
可是蘇卿萍一點也沒有那種待嫁的喜悅心情,**間,她好像突然變成木頭人似的,一整天憋不出一句話來。
劉氏雖然是蘇卿萍的繼母,理應由她來操持婚事,但如今身在南宮府,諸事不便,蘇氏便命當家主母趙氏來操持蘇卿萍的婚事,還特意派了王嬤嬤給她幫忙。
這才過了幾日,蘇卿萍就把趙氏的人和王嬤嬤給得罪了個遍。
第一日,趙氏院裡的管事嬤嬤特意請了裁縫來給她量身做嫁衣……
第二日,王嬤嬤拿了張首飾單子來與她討論婚禮那天的鳳冠和陪嫁的首飾……
第三日,應嬤嬤來與她商議陪嫁的被面、幔帳、尺頭……
可是每一個人來,她都是悶不吭聲,似乎是想要以此來抗拒。
這蘇表姑娘這般惺惺作態的樣子,就好像所有人都對不起她一樣,簡直不識抬舉!每個人心裡都這麼想著,心裡都記上了這一筆。
一大早,蘇氏把趙氏叫了過去,問道:「老大媳婦,這萍姐兒的陪嫁丫鬟人選,你心裡可有數了?」
蘇氏不問還好,這一問,就像是在趙氏心中打開了一個缺口,趙氏的抱怨滔滔不絕地湧了出來,添油加醋地把這幾日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從應嬤嬤手中接過一張單子呈交給蘇氏,道:「母親,這是媳婦為萍表妹擬的陪嫁丫鬟的名單,可媳婦估摸著萍表妹怕是也懶得理會,既然母親正好問起,那媳婦就厚顏找母親討個主意。」
蘇氏飛快地將那單子瞥了一眼,淡淡地道:「既然她萬事不管,那就你們就與舅夫人商議吧。舅夫人是表姑娘的母親,想必很樂意替女兒盡一分心力!」蘇氏心裡很是不悅,隻覺得自己這姑母已經是沒得挑了,可萍姐兒還是如此不懂事,讓她真是失望極了!
趙氏頓時眼睛一亮,覺得蘇氏這主意真是好極了,福了福身道:「謝母親指點!」
「至於這陪嫁丫鬟的人選……老大媳婦,我要改上一改!」蘇氏眉眼微微一動,腦海中浮現昨晚次子來見自己時的情形。
趙氏起初還以為蘇氏是想從榮安堂裡挑一個丫鬟添到這陪嫁丫鬟的名單中,卻不想蘇氏說出的人選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有意思!趙氏不由挑眉,自然是沒什麼異議。
之後,婚禮的進度變得順利起來——有了蘇氏的話,趙氏便事事都與劉氏商議,而劉氏根本對蘇卿萍的婚事全不在意,萬事都說好。至於蘇卿萍滿不滿意,喜不喜歡,就不在眾人關注的範圍內了。
這一日,蘇卿萍一大早又被劉氏和蘇卿蓉拉著去給蘇氏請安。
榮安堂的東次間中,除了蘇氏,還有趙氏以及幾個年輕貌美的丫鬟,劉氏隨意掃視了一眼,沒有在意。
倒是蘇卿萍渾身一顫,如虎狼般的目光朝趙氏後方的如意狠狠地瞪了過去。
如意!這個賤婢竟然還敢出現!
蘇卿萍真是恨不得衝上前,狠狠地抽如意幾個耳光,可是這裡是榮安堂,又豈是她能放肆的地方!更何況,她又能以什麼名目教訓如意呢?總不能說她收買如意不成,反而把自己給害了吧?
幾人給蘇氏請安後,蘇氏便讓她們在一旁坐下,蘇卿萍因為心事重重,有些坐立不安。可等到稍微冷靜下來後,她便感覺到不對,這如意在這裡,為何林氏卻不在?
蘇氏與劉氏寒暄了幾句,便說起了正事:「弟妹,這萍姐兒的大婚在即,可身邊卻只有六容這一個丫鬟,我看是太單薄了一點,特意給她採買了幾個。這不,她兩位嫂子聽說了,也想為萍姐兒出一份力,送了兩名丫鬟過來,」說著,她朝趙氏身後的兩名丫鬟看了一眼,「如意,萱兒,還不出來見過你們的新主子!」
如意和萱兒立刻站了出來,恭敬地給劉氏和蘇卿萍行禮,改口道:「見過夫人,見過姑娘!」
蘇卿萍心裡已經傻眼了,呆若木雞,簡直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都起來吧。」劉氏趕忙道,心裡覺得這大姑奶奶對蘇卿萍也太好了一點,但轉念一想,又慶幸自己因此又省了一筆。她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如意和萱兒,突然覺得如意有些眼熟。這好像是南宮府的二夫人林氏的大丫鬟吧?林氏竟然連大丫鬟都送給了蘇卿萍,這代表兩人是真的關係好?還是其中有什麼隱情?
不止是劉氏心裡在揣測著,連趙氏心裡都很好奇,那日,蘇氏對趙氏提出讓她從她院裡挑個丫鬟給蘇卿萍做陪嫁丫鬟,趙氏自然是應下,從錦華院提拔了三等丫鬟萱兒為二等丫鬟,送了過來。對此,蘇氏心知肚明,卻也沒說什麼,這本來就並非對蘇卿萍的恩賜,不過是為了讓老二的要求看來合理些罷了。
趙氏不敢問蘇氏,之後就去找了林氏,可是林氏隻含糊其辭地說是如意自己的意思……一個丫鬟自請去給表姑娘當陪嫁丫鬟?難不成這如意還是奔著姨娘去的?
趙氏諷刺地想著,自以為尋到了答案。
眾人心思各異,這時,蘇卿萍和劉氏甚至都沒意識到,這如意和萱兒雖然說是認了新主子,可是身契卻還在南宮府的手裡!
……
「三姑娘,你真該親眼看看蘇表姑娘的表情!」
鵲兒繪聲繪色地說道,覺得蘇卿萍和如意簡直是自作自受,大快人心!
這時,意梅剛服侍南宮玥圍上了披風,然後拎起一旁的紅木食盒說:「三姑娘,一切都準備好了。」
南宮玥淡淡地一笑,賞了鵲兒一個銀裸子,就讓她退下了。
她早已不把蘇卿萍的事放在心上,只是今日得知父親實現了他的承諾,還是讓她的心情輕快了些。
之後,南宮玥便和意梅、百卉一起出了府,先去了清越茶莊。
「三姑娘!」
王掌櫃一見她倆,頓時笑容滿面地把她們迎到了一間雅座內,還親自為南宮玥倒了杯熱茶。
「三姑娘,請喝茶。」
「多謝王掌櫃。」南宮玥坐下後喝了一口茶,才說明了來意,「王掌櫃,我是來送葯的。」這葯是送給誰的,兩人都心知肚明。
意梅打開手裡的食盒,取出兩個白玉瓶交給王掌櫃。
「多謝姑娘。」王掌櫃鄭重地接過。
南宮玥躊躇了一下,其實本來這葯並非一定要她親自送來清越茶莊,讓百卉百合轉交給邀月居那個小丫鬟艾草也是一樣的。
她這次過來,主要是為了表達她的謝意,「王掌櫃,還有一事,請替我謝謝容公子上次的提醒!」南宮玥說的當然是官語白特意來信告知自己淮北流民一事,雖然這信晚到了一步,可對於官語白的這份心意她依然感激不盡……
「姑娘太客氣了。老夫一定會替姑娘轉達。」王掌櫃大概也知道南宮玥說的是哪回事,忙應下了。跟著,他突然話鋒一轉,「姑娘還請稍坐,老夫去去就回。」
「王掌櫃請便。」
王掌櫃不一會兒就回來,只是手裡多了一個木質的紅漆盒子,那盒子不大,不過手掌大小,盒子表面雕刻著繁複的花紋,看上去古樸典雅。
王掌櫃把紅漆盒子遞給南宮玥,並說道:「三姑娘,這是前些日子我們公子託人送過來,說是要轉交給姑娘的。」
南宮玥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沒有推拒:「那替我多謝你們公子了!」官語白特意千裡迢迢給自己送來這個盒子,想必是有他的用意。
之後,南宮玥又買了一盒鐵觀音,這才出了清越茶莊坐上馬車。
「福榮哥,去鋪子吧!」意梅放下簾子,對車夫道。
「是,意梅姑娘。」馬車隨著車夫的應聲,「噠噠」地往前走去。
南宮玥從袖中拿出官語白送的那個木盒,小心翼翼地打開一看。
「這是……」意梅也湊過來,額角抽了抽。
這容公子怎麼送這個給自家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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