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玥從太后宮裡出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這幾日以來,每日的晚膳前,太后都會把她叫去長樂宮,細細地詢問皇帝的病情,而每一次,當她離開的時候,都會得到不少的賞賜,這樣東西都堆在她所住的偏殿裡,隻待回府時一併帶走。
而今日,太后卻在得知皇帝病情穩定,並且逐漸好轉的時候,一時欣喜,特意留了南宮玥一起用晚膳。
這一用就用出了問題。
南宮玥在太后賞的銀耳蓮子羹裡嘗出了與那天糕點裡相同的藥物!
直到這時,南宮玥才確認,那一匣子點心想要毒害的其實是太后。
南宮玥以請平安脈的名義為太后診了脈,並從她的脈象裡發現了端倪,或許是因為太后近日接二連三的把自己用的點心甜湯補品賜給自己,以至於毒素並沒有囤積的很厲害的話,恐怕早就病倒了。
南宮玥猶豫再三,借著調理身子,給太后開了一張方子,並囑咐她按時服用,這才離開。
只是回到偏殿後,南宮玥不由想了很多,尤其是為什麼要對太后下毒……太后長年禮佛,又耳根子軟,與前朝和后宮都無牽扯,為什麼要向她下毒呢?太后病倒,最多也只是讓這本就很亂的后宮更亂一些而已……
亂?
南宮玥的腦海裡靈光一閃,這短短幾日,無論是前朝還是后宮,都亂作了一團,可若這樣都不夠,還想再亂一些呢?
南宮玥覺得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什麼,正要再細想,就聽到輕輕的扣門聲。
「進來。」
「三姑娘……」還未等百卉回稟,與她一併來的長瑤便慌張地說道,「縣主,煩請同我一起去長生殿。」長瑤是長生殿服侍的大宮女,她的臉龐被寒風凍的冰冷,但卻依然掩不住臉上的焦色。
南宮玥站起身來,百卉拿來大氅為她披上,又提上了藥箱。
趕往長生殿的路上,長瑤匆匆告訴她,剛剛有西戎的軍報傳來,皇帝在看到軍報後就氣怒暈了過去,她出來的時候,劉公公已經喂皇上用過藥丸了。
藥丸是南宮玥這幾日特意調製的,為了以防萬一。
帝後寢宮的距離並不遠,南宮玥趕到後,立刻奔赴了東次間,一見到她,劉公公忙親自迎了出來,哭喪著臉說道:「縣主,您可算來了。」
南宮玥微微頜首,看向正躺在羅漢床上的皇帝,只見他嘴唇青紫,氣若遊絲,極其的虛弱。南宮玥走了過去,屈膝為他診了脈,有些傷腦筋的皺起了眉。
雖然她用盡畢生的醫術為皇帝穩住了病情,但這病是需要靜養,若是不能好好靜養連神仙來了都沒用。
南宮玥用小銀刀割破了皇帝的手指,放了些血出來,又打開藥箱,從小瓷瓶裡倒出了一顆褐色的藥丸,交給百卉用蜜水化開,讓劉公公喂皇帝吃了下去。
藥丸吞下,又行了針,皇帝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紅潤,南宮玥這才微鬆了一口氣,劉公公更是欣喜向著她連連道謝。
南宮玥微嘆著叮囑道:「皇上不能再動怒了。」
劉公公長噓短嘆道:「咱家也知道,可是……」
接下來的話也不是她這個閨中女子該問的,南宮玥很識趣的沒再開口,只是皇帝還沒有醒,她也不能先行離開。
而就在這個時候,長生殿外隱約傳來一些嘈雜的聲音,劉公公臉色一變,小心地吩咐一旁的一個小太監道:「出去瞧瞧,沒見皇上在休息嗎?誰還再鬧一律拖下去狠狠的打。」
「是!」
小太監匆匆出去,半晌都沒有回來,外面的嘈雜聲反而更甚了幾分。
劉公公臉色一黑,正要再讓小太監出去的時候,南宮玥攔住了他,並說道:「有些不對勁。」
的確,很不對勁!
這是長生殿,又有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這裡喧嘩。
砰!
這時,東次間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個滿身是血的侍衛跌跌撞撞地爬了進來,喊道:「皇上,燕王謀亂,已逼近長生殿,皇上、皇上……」他說著這句話,倒也下去,再無氣息。
南宮玥穩住心神,上前探了一個他的脈搏,微微搖了搖頭。
「三姑娘,我出去瞧瞧!」
百卉說完,也不等她阻止,便匆匆跑了出去,沒多久就又返回,只見她的手中提著一把劍,劍上還有血滴下。劉公公趕緊擋在了羅漢床上的皇帝身前,只差沒喊一句「護駕」了。
「三姑娘。」百卉面帶焦色地說道,「逆黨就快闖進長生殿了,我們趕緊離開!」
南宮玥思忖著問道:「劉公公,長生殿可有密道?」多虧上一世在宮中住過些時日,也知在幾個主要的宮室裡,都建有密道,這些密道防火通風,非常利於躲藏。也正是因此,前世,在蕭奕逼宮的時候,韓凌賦還能跑來冷宮質問自己。
南宮玥的冷靜也影響了劉公公,他忙不迭地點頭道:「有!」
南宮玥當機立斷道:「百卉,放火。我們避去密道。」
「放火?」劉公公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縣主,這、這可是皇上寢宮啊!」
「是寢宮重要,還是皇上的性命重要?」南宮玥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宮中有密道一事讓我這不出閨門的小丫頭都知道,逆黨會不知嗎?若是他們闖進來以後,沒有發現皇上,會如何?恐怕掘地三尺都會找出秘道吧!這麼一來,我們避去密道又有何意義?」
「可是……」
「放火。」哪怕剛剛還多少有些猶豫,這一刻,南宮玥已是完全下定了決心,「現在已經這般亂了,倒不如讓他更亂,或許能讓逆黨以為,皇上已經逃離了這兒。更重要的是,現在正值深夜,恐怕誰也不會注意到宮中出了事,索性我們點燃了長生殿,說不定還能讓人注意到有人逼宮,進而前來護駕。」
這話雖有道理,但劉公公也不敢作主啊,倒是百卉已經聽命點燃了蠟燭,準備去燒那些布帷桌椅……劉公公也不知道該攔還是不該攔,滿頭大汗。
砰!
正在這時,門再次被從外面撞開,劉公公大驚,忙大喊,「護駕、護……」
立刻就有幾個殿內侍衛向著來人沖了過去,南宮玥定睛一看,忙道:「等等,他不是逆黨!」
侍衛聞言停下了腳步,只是舉起劍,一臉警惕地盯著來人。
來人正是小四,因著上次在廟裡因為一時失察讓南宮玥遭了大罪,他本就擔心會受公子責罵,這次南宮玥住進宮裡以後,他就乾脆跟著混了進來,果不其然,還真就出事了……
百卉忙找了個借口說道:「他是我大哥,絕不是逆黨!」
南宮玥命道:「百卉,繼續燒。」
百卉連忙應了一聲,又趕緊跑去點蠟燭。
劉公公一副哭喪著臉,剛說了一句,「縣主……」就被一個虛弱的聲音打斷了,「懷……仁,照……玥丫頭的話……去做……」
劉公公驚喜地喊著,「皇上!」
有了皇帝的允許,劉公公做事大膽多了,連忙讓周圍的內侍和宮女們一起幫著放火。
「皇上。」南宮玥福了福道,「請先避往密道。」
皇帝在幾個兩個內侍的攙扶下,費力地站了起來,向著南宮玥點了點頭說道:「玥丫頭……你很好。」
「多謝皇上。」
劉公公走到一旁的多寶格,轉過了一個花瓶,就見多寶格緩緩往兩邊打開,露出了一個黑黢黢的入口。皇帝先行避入了密道裡,南宮玥則直到外面的火已經燃了起來後,才在百卉和小四的護衛下,走進密道。
點燃了火摺子,沿著一條階梯往下,走了一會兒來到一間不算寬暢的房間。這裡通風倒不還錯,並不覺得窒息,也沒有潮濕感,只是有些陰冷,皇帝被扶著坐了下來後,一臉的陰沉,任何一個帝王在面臨逼宮的時候,都不會有好臉色的。
密室內聽不到外面的聲響,這樣的寂靜反而讓人心神不安,他們就好像處在懸崖的邊緣,隨時都有可能會萬劫不復。尤其是皇帝,此刻,他也已經意識,現在護衛皇城的僅僅只有驍騎營,顯然,這場逼宮圖謀已久。皇帝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手背上不禁青筋暴起。
這時,小四開口了,「三姑娘,我出去瞧瞧。」
南宮玥明白小四的意思,方才她自己也在考慮,他們在這裡雖然能夠躲過逆黨的搜查,但同樣的,救駕之人恐也發現不了他們,只是,南宮玥總不可能越過皇帝去差遣那些侍衛。而小四去,她也不放心,外面實在太兇險了……
「三姑娘,您放心吧。我大哥他功夫好著呢。」百卉一邊說著,一邊悄悄向南宮玥眨了眨眼睛,見狀,南宮玥微微頜首道,「你要小心。」
「玥丫頭。」皇帝亦知他出去的用意,目光略帶審視地說道,「這人是?」
百卉聲音輕脆地說道:「皇上,這是奴婢的兄長,在江湖行走慣了,不懂規矩,因知奴婢在宮中,許是見機不妙,這才混入宮裡一探,請皇上恕罪。」
「無罪。」皇帝並不介意地揮了揮手,「那就辛苦你兄長了。」
小四對皇帝根本不加理會,經由密道從密室裡走了出去,他先側耳聽了一會兒,確認外面沒有人,這才打開了密室的門,外面已是濃煙密布,嗆得小四猛咳了幾聲,又趕緊關上門。
以小四的功夫,當年能在守備重重的天牢裡劫出官語白,在這宮中自然可以來去自如。
只見長生殿外,禦林軍和驍騎營已戰作一團,一個身披輕甲的少年手持長劍,以一擋七,若是南宮玥在的話,定會認出那是韓淮君。長劍在他手中猶若銀蛇,發出輕微的「嗡嗚」聲,在月色中反射著銳利的光芒。
空氣裡瀰漫著的濃鬱血腥氣就連曾經在戰場上廝殺過的小四都不由的微微皺了皺眉。
小四一時有些分辨不清這驍騎營和禦林軍到底誰是叛軍。
而從目前的形勢來看,明顯是驍騎營幾乎完全壓住了禦林軍!
小四靜待觀望,而韓淮君則已屢遭險境,終於在避讓不及時,被人從背後偷襲,一劍砍在了肩膀上,劇痛之下,他的長劍脫手而出,立刻就有幾人上前試圖將他製服,韓淮君獨木難支,而少了他這一員力將,禦林軍的士氣大落,瞬間潰敗,隻成了待宰的羔羊,眨眼間就有十幾人倒地不支。
一個穿著重鎧的中年將領,揚手一指長生殿,喝令道:「撞開!」
「大人,火勢這樣大,皇上會不會已經跑了?」
「先撞了再說!」那中年將領厲聲道,「哪怕是死了,也得把屍體給挖出來。」
「是!大人!」
長生殿的殿門被撞得「砰砰」作響,殿內的火勢也更旺了,衝天而起的火光幾乎將整個宮室都籠罩其中。但小四心裡並不著急,他相信,以公子的足智多謀,事情絕不會擺離了掌控,只是不知道公子的後手在哪裡……
砰!
一聲劇響,殿門終於被撞開,驍騎營的士兵在中年將領的帶領下,蜂湧而入。
「可惡!」
韓淮君躲開一劍後,反身一個側踢,把身後的一個士兵踢開,順勢搶了過他手中的劍。
因著右肩受傷,韓淮君將劍換到左手,奮力相抗,可是傷勢嚴重影響了他的身手,哪怕他竭盡全力,依然被步步壓製,這時眼前銀光一閃,一把長劍向他的頭顱斬了下來。
韓淮君冷笑一聲,他知道自己躲不過索性就不躲了,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劍猛地向前擲去,穿透了一個小將的後背。
就算死,他也要帶上一個人一起死!
然而,預想中的死亡並沒有來臨,只見一枝長箭破空而來,擋開了落下的劍。
蕭奕策馬而至,在月光中,他略顯消瘦的身形挺拔如松,一雙比星辰還要明亮的眼睛裡充滿了憂色,只見他左手持弓,右手拉弦,支支羽箭好似流星一樣,每一箭都會帶走一條性命,所有擋在他面前的盡數化作了亡魂,他轉眼到了殿前,翻身下馬,拍拍越影的腦袋說道:「你自己回去吧,小心。」
越影在他臉上蹭了蹭以後,聽話地邁開四肢縱身一躍,奔向來路。
「蕭世子?」見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蕭奕,韓淮君一時有些不敢相信,這蕭奕的身手竟如此之好?上一次在春獵遇熊時,他所展現出來的明明只是三腳貓的功夫……不過,那日在詠陽大長公主府的時候,他到底發現原令柏和傅雲雁對他格外的尊重,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是他?
蕭奕甩手將弓和箭囊扔給了他,說道:「這路上撿的,你湊和著用。」而他則拔出了腰間的長劍,迎上了向他們圍攻過來的驍騎營士兵們。
蕭奕闖入宮中後,先去的是鳳鸞宮,從安置在那裡的眼線得知,他的臭丫頭被叫來了長生殿,便一步也不敢耽擱,立刻就跑了過來,眼看這漫天的火光越來越盛,他的心臟都好像快要停止了。
臭丫頭不會出事了吧……
蕭奕出手格外凌厲,招招斃命,飛濺而起的鮮血落在他的臉上,卻未讓他有絲毫的動容。
才不過片刻間,蕭奕就已經殺出了一條血路,奔進了已經被撞開殿門的長生殿。
「等我!」
韓淮君高喊了一聲,一劍斬落一個士兵的人頭,跟隨而上。
長生殿內一片狼藉,正殿大火漫天,讓人不敢逼近,白色濃煙瀰漫在空氣中,讓人不禁嗆鼻。
「搜!皇帝肯定沒有跑出長生殿,正殿著火了,但側殿沒有,給我搜!是死是活都要搜出來!」
「是!」
蕭奕和韓淮君進入長生殿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只見那些士兵四散開來,兇狠闖進了兩側的偏殿和後殿。
臭丫頭會在哪裡?蕭奕一顆心都沉了下來,此時的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戾氣讓人膽顫。
中年將領亦注意到了他們,他看著蕭奕有些難以置信地驚呼出聲,「蕭世子,你怎麼會在這裡?!」蕭奕的紈絝之名,在整個王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誰都不會想到,他竟然還有這樣一面。
「程指揮使。」韓淮君上前一步說道,「我最後再尊您一聲指揮使,程謙,你食君俸祿,卻做出這等無君無父的謀逆之事!」
中年將領正是驍騎營指揮使程謙,韓淮君的直屬上司,今日突聞皇城內亂,程謙當即調集驍騎營前去救駕,身為驍騎營副指揮使的韓淮君當然同往。
可是沒想到,剛到長生殿,程謙就立即倒戈,與逆黨勾結,偷襲禦林軍。
韓淮君見狀,率領親兵與之搏鬥,直到他的親兵被一一斬殺,韓淮君也是身受重傷,若不是蕭奕及時趕到,恐怕也難逃一死命運。
面對韓淮君的質問,程謙冷哼一聲,道:「迂腐,當今皇上昏庸無道,我等是替天行道!」
「囉嗦!」蕭奕根本懶得理會他們逼宮的原因,他殺氣四溢的揚劍一指,縱身而上。
「等等……」韓淮君根本來不及叫住他,就見他手中的劍已經指向了程謙的頭顱。
程謙的親兵立刻湧了上來,將他護在了身後。
盛怒中的蕭奕劍下沒有活口,不過幾招,程謙就有三個親兵被斬於他劍下。
程謙當即臉色一白,他可怎麼也想不到,蕭奕的身手竟然如此之好!在其餘親兵的簇擁下,他趕緊後退,而趁著這個間隙,驍騎營的士兵們也湧了上來,與之展開廝殺。
眼見蕭奕毫無顧忌的揮開長劍,韓淮君無奈持弓為他掩護。
兩個少年相配默契,往往蕭奕一劍揮下,韓淮君便會補一箭,竟無人有一合之力,一劍一弓,生生地殺出了一條血路,他們闖開了上百名士兵的包圍,又一同向著程謙攻去。
擒賊先擒王,這道理,他們還是懂的,雖然這程謙估計也只是一條走狗。
程謙大怒,今日他闖進長生殿,拿下皇帝,便是首功。他明明已經命人盯緊了長生殿,皇帝絕對沒有離開殿內,可是先是莫名的起了一把火,讓他不知道該去哪兒找皇帝,現在居然還來了這個王城有名的紈絝,而就是這個紈絝,卻把他們拖在了這裡!
他不禁暗惱,心想:蕭奕頑劣成性,不堪大用的名頭到底是哪裡傳出來的?說到真是同一個人嗎?!
面對這兩個少年的步步逼近,程謙沉聲道:「你們若現在投降,我記你們一功,但若還執迷不悟,就去閻羅殿裡說話吧。」
嗖——
回答他的是一支破空長箭,程謙的親兵揮刀擋開長箭,沒想到,這長箭的勢頭竟是如此之足,那親兵隻覺手臂被震得一痛,手中的刀瞬間落地,程謙大驚,趕緊閃身,羽箭自他臉頰擦過,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大膽!」程謙撫過鮮血直流的面頰,怒喝道,「殺!給我殺了他們!」
韓淮君持弓,正義凜然地喊道:「你們身為皇上親兵,難道要助紂為虐嗎?叛上謀亂可是誅九族的重罪,若是現在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向皇上請求恕你們無罪!」
正如韓淮君所說,謀逆是重罪,但是程謙掌管驍騎營近十年,在驍騎營中建立了極強的威望,又用了水磨的功夫,把驍騎營大部分的士兵都收為了自己人,這些人又豈是韓淮君三言兩語所能策動的。
蕭奕眼睛微眯,他的身體微微前傾,足尖微一點地,如同脫弦的利箭般飛撲上前,手中長劍微揚,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直指程謙的脖子。程謙一驚,急速後退,身側的親兵不顧性命的撲了過來,替他擋劍。
而就在這個時候,兩柄飛刀不知從何而來,貫穿了那親兵的脖子。
蕭奕的劍招何等之快,程謙只看到一道銀光閃過,他的脖子不禁一痛,手下意識得摸了過去,掌心中隻感到一陣黏膩。
鮮血從他的脖頸噴湧而出,程謙難以置信地瞪大著眼睛,似乎不能相信自己會到這一步……明明他們還佔盡了優勢了……
為什麼……
程謙向後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在片刻的寂靜後,響起了悲愴的高喊,「大人!」
「為大人報仇!」
程謙的副將一聲悲呼,驍騎營的士氣不降反漲,數百士兵瘋狂地向著蕭奕撲了過來。
「擋路者死!」
蕭奕薄唇微抿,他毫不掩飾身上的殺意,長劍在他身前劃過一個弧度,每一招都帶起飛濺的鮮血。
韓淮君奮力脫圍,來替蕭奕壓陣,而另一邊,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少年正面無表情的扔著手上的飛刀,待到飛刀用盡,更是直接持劍而上。
蕭奕的身上已濺滿了敵人鮮血,在月光中,猶如「殺神」一般。
蕭奕瞥了一眼那個飛刀少年,分明記得他正是臭丫頭的車夫!
他不由心中一喜,問道:「臭丫頭呢?」
蕭奕聲音未落,就聽到外面傳來嘈雜的腳步聲,那副將不禁一喜,心想:援軍到了!
然而,月色中,那出現在長生殿門前的卻一個身穿銀色鎧甲的女將,鎧甲上沾染了點點鮮紅,是來自敵人的鮮血,她的頭髮略顯花白,步履也有些蹣跚,但當她踏入長生殿的那一刻,釋放出來的威嚴卻彷彿連天地都為之失色。
「詠陽祖母!」
韓淮君大喜,高喊出聲。
來者正是詠陽大長公主,以她的年紀重披戰甲竟沒有絲毫的突兀之處,甚至戰甲遠比那一身華麗大長公主朝服更加的適合她。
詠陽大長公主早在先帝在世時,便已上交了兵權,她今天帶來的只是自己的府兵,但在今日這樣的亂局中,她的出現就彷彿為已然步步敗退的禦林軍打下了一針強心劑,讓他們再度振奮起來。
「叛賊。」詠陽揚劍指向驍騎營,喝令道,「不投降者,盡誅!」
四周一片靜默。
「殺!」
詠陽大長公主一聲令下,她身後的數千府兵盡數向著敵人撲殺了過去。
即然詠陽大長公主已到,蕭奕再無顧忌,問又一次向小四問道:「臭丫頭在哪兒?」
小四指了指大殿,言簡意賅地回答道:「裡面。皇帝也在裡面。」
蕭奕二話不說,就立刻衝進火海,韓淮君和小四亦緊緊跟隨。
當小四啟動機關,打開多寶格後面的密道後,蕭奕已迫不及待地沖了進去。
密室中的眾人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聽聞到有腳步聲匆匆而來,皇帝的臉色不禁一白,他一把抽出了身邊侍衛腰間的長劍,橫在身前。
隨著腳步聲漸近,南宮玥的唇角卻微微彎了起來。
緊接著,一個混身是血的少年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南宮玥下意識地向前走了一步,向他伸出了手,擔憂地說道:「你沒事吧?」
蕭奕在看到南宮玥的那一刻,緊繃的心一下子放鬆了下來,所有的殺氣和戾氣悄然消失,臉上的笑容猶如夏日的陽光般燦爛奪目,回答道:「我這麼英明神武怎麼會受傷呢。」然後,他就看到他的臭丫頭瞪了他一眼,瞪得他心裡不由一麻,身上的傷痛也彷彿一掃而光。
韓淮君和小四緊隨而來,前者在見到密室中的幾人時,同樣鬆了一口氣。
南宮玥微不可見地向蕭奕搖了搖頭,側身退開一步,蕭奕立刻心領神會,上前和韓淮君一起單膝跪下,抱拳道:「臣蕭奕(臣韓淮君)救駕來遲,望皇上贖罪!」
蕭奕和韓淮君身上濃濃的血腥味,讓皇帝幾近作嘔。
皇帝幾乎可以想象外面有多少的混亂和危險,可是在這個時候,來救自己的竟然是這兩個孩子,可想而知,他們的身上的血是哪裡來的,是經過了多麼艱難的搏殺,是經過了多少生死危機……他們其實可以不用來的,可是,他們卻來了!
皇帝不禁熱淚盈眶,他趕緊過去,把他們倆扶了起來,感動地說道:「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
一走近,皇帝更是看清了他們倆身上的傷,蕭奕的後背有一道入骨的刀痕,而韓淮君的肩膀上更是被利刃斬過,看起來尤為觸目驚心。
皇帝大驚,忙喊道:「玥丫頭,快、快……」
「皇上。」蕭奕說道,「詠陽大長公主已來救駕,正在外面,叛黨很快就會被肅清,皇上不必擔心。」
「好、好……」皇帝鬆了一口氣,「太好了,太好了……」
南宮玥這時已經取出了銀針和葯,等到她為他們倆先後止了血、上了葯,簡單的處理完傷口後,密室的門又一次打開了,這一次進來的是詠陽大長公主。
她的身上的氣勢是年歲都掩不住氣勢,那一身英武的戎裝讓南宮玥看得挪不開眼睛。
密室眾人紛紛行禮,皇帝更是喜極而泣地喊道:「小姑母,這次真辛苦您了……」
「是多虧了奕哥兒才是。」詠陽微微頜首說道,「若不是奕哥兒向我報信,我也不知道宮裡竟出了這等大事。」
皇帝驚訝地看向了蕭奕。
「皇帝伯伯,臣身上不是領著五城兵馬司的消息嘛,夜間的巡邏的時候,臣發現皇城這邊有火光,心裡有些不安,便命人去通知詠陽祖母了。本來以為只是我大驚小怪,沒想到……」蕭奕一副後怕的樣子讓一旁的韓淮君不由皺了皺眉,心想:真能裝!看你裝到什麼時候。
皇帝想到是南宮玥提議放的火,不由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小姑母,外面情況如何了?」
詠陽鎮定地說道:「西山軍營的總兵越澤率兵前來救駕,逆賊已經被平定。」
「越澤?」皇帝皺了下眉,沒想到明白他怎麼會突然來救駕。
「越澤截獲了叛將陳廣勝與燕王的書信,發現他們要謀逆後,便與前去鎮壓嘩變的先鋒營和護軍營同演了一場戲來麻痹逆黨,而越澤則暗自領兵來王都擒王救駕。」
皇帝一臉厲色地點了點頭,口中暗暗念著一個名字:「燕王……除了燕王還有誰?」
「據悉是燕王和永定侯相勾結。」詠陽回答道,「至於具體情況,我亦不知,隻待皇帝日後親自審問。」
「好、好得很!枉朕那麼相信他們!」皇帝氣急反笑道,「就連他們密告官如焰謀反,朕都沒有絲毫的懷疑,沒想到,他們竟然是這樣回報朕的。真是好極了!」
聽到官如焰這個名字,南宮玥不禁眉梢微挑,這官如焰不就是官語白的父親?!
南宮玥把目光投向了小四,只見小四依然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好像現在所說的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南宮玥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微微屈膝道:「皇上,您不可過於激動,還是坐一會兒吧。」
皇帝點了點頭,由陳公公扶著坐了下來,半晌都沒有吭聲。
蕭奕則悄悄地走到南宮玥的身邊,壓低聲音,一臉委屈地說道:「臭丫頭,我可擔心死你了……」說著,他的樣子越發可憐巴巴,就這麼眼巴巴地望著南宮玥說道,「過些日子是我的生辰,我想吃你親手做的面。」
外面如此兇險,南宮玥沒有想到蕭奕會找過來,但是他卻來了,經歷生死之劫還受了傷。南宮玥實在無法拒絕他的請求,於是便點了點頭,說道:「好……」
蕭奕頓時心花怒放,在心裡偷偷掰著手指頭去數距離生辰還有幾日,心想:果然只要裝可憐臭丫頭就一定會心軟了。
直到天色漸亮,長生殿的火勢才被撲滅,而皇帝也被從密室裡迎了出去。
從正月初一持續至今的亂局終於劃上了句號……
而就在離開密室的時候,小四則悄悄告訴了她一件事:西山軍營總兵越澤其實是他家公子的人……
那一瞬間,南宮玥震驚了,她的腦海裡浮現起了一句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官語白,分明就是那黃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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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鮮花和鑽石:
鮮花:Coffey的寶閱兒(1朵)、竹lim(1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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