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清脆的鳥鳴聲在庭院中此起彼伏,新的一日又開始了。
雲城長公主才剛梳妝完畢,就聽到小丫鬟的聲音自屋外響起:「二爺,請在這裡稍候,容奴婢去稟告長公主殿下。」
「何必這麼麻煩,我自己進去也是一樣的。」
跟著是少年漫不經心的聲音,讓雲城長公主不由露出淺笑,對著身旁的丫鬟杏雨道:「去請二爺進來吧。」
「是,殿下!」杏雨退下後沒多久,就見一個有著一對酒窩的錦衣少年自外間走了進來。
「娘,」錦衣少年,也就是雲城長公主的次子原令柏親昵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諂媚地說道,「娘真是越來越美了!」
雲城長公主從菱花鏡中斜睨了次子一眼,沒好氣地說:「嘴這麼甜,說吧,你又想幹什麼?」神情中不見惱意,甚至還帶著一絲寵溺。
原令柏笑眯眯地喊冤:「娘,我是那種人嗎?我說的話哪一句不是真心的啊!」
雲城長公主無奈地笑了笑,又道:「好啦,我還不知道你嗎?你要是再不說,我可就進宮去了。」
原令柏尷尬地笑了笑,為雲城長公主按了按肩,道:「娘,其實我就是想請幾位朋友來府裡的馬場溜溜馬。」
「就只是這樣?」雲城長公主微微揚眉,似笑非笑。若只是如此,原令柏自己就可以做主,又何必特意來找她?
「嘿嘿,我就想著妹妹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嗎?乾脆就叫上妹妹一起,我準備了一份禮物要給她。」原令柏神秘兮兮地說著,倒是讓雲城長公主更加疑惑了。
「柏哥兒,你還是一次性把話都說了吧。」雲城長公主揉了揉眉心,「我都被你折騰得頭疼了!」
「好好好,」唯恐雲城長公主生氣,原令柏趕忙一鼓作氣地說道,「前不久鎮北將軍府的田連赫跟我吹噓說他給他妹妹送了一匹馬,還是千裡迢迢從北荻運來的,說什麼像他這麼好的哥哥恐怕是整個王都也找不到一個了!娘,您說,那不是下我的面子嗎?誰不知道我對怡姐兒好啊!這一次我特意準備了一匹從倭國海運過來的倭馬,最適合像怡姐兒這樣的小姑娘了,我非要讓田連赫看看誰才是王都第一的好哥哥!」
雲城長公主聽了不由失笑,這群孩子啊,前日鬥蟋蟀,昨日賽黃鸝,今日倒是比起誰是好哥哥了……
「你啊!」雲城長公主不由點了點次子的額頭。
別人都說她這次子是個浪蕩的紈絝子弟,但是雲城長公主一向不以為然,她的柏哥兒生來就什麼也不缺,又不需要繼承家業,日子過得自由些怎麼了?他既不強搶民女,也不欺善霸民,對父母孝順,對哥哥敬重,對妹妹疼愛,是再好也沒有了!
雲城長公主雖然想答應次子,但心裡還是有點顧忌:「可是你妹妹……」
「娘,你若是擔心妹妹一個人不自在,不如讓妹妹也叫上幾個閨中密友一起來不就行了?」原令柏飛快地打斷了雲城長公主,「我聽說妹妹不是和恩公國府的蔣大姑娘,還有搖光縣主她們關係還不錯嗎?把她們也叫來,讓她們也看看妹妹有我這麼個好二哥,保準以後羨慕死她們!」他故意用幼稚的口吻說著,說得雲城長公主不由笑出聲來。
「好吧。」雲城長公主總算是答應了,「讓你妹妹去溜溜馬散散心也好。」
「那娘,您記得趕緊下帖。」原令柏忙催促道,「日子……就定在三日後吧。」
雲城長公主狀似無奈地說道:「好好。我馬上就讓人送帖子,這總成了吧。」
「娘,您果然是最好的!」
他又對著雲城長公主甜言蜜語了一番,把雲城長公主哄得眉開眼笑,這才離開了榮華居。
一出院門,原令柏就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心道:總算是可以跟大哥交差了,也不枉費他這麼早起床。
原令柏的這位大哥自然不是他的胞兄原令松,而是他們這個王都紈絝圈的老哥——鎮南王世子蕭奕。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近特別倒霉,先是被逼著拿出了五千兩,硬要跟蕭奕合夥做生意。
好吧,給就給吧,他就當是拿錢消災。
偏偏最近蕭奕好像是盯上了自己了一樣!
一個月前,蕭奕非說自己的武力值太低,丟了他這個大哥的臉,於是借著練武之名,狠揍了自己好幾頓……雖然自己也因此武藝確實長進了一些,連田連赫都被自己打趴下了一次,可左思右想,總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難不成自己是什麼地方得罪了那位大哥而不自知?
好吧,他原令柏一向大人有大量,反正自己的武藝確實長進了,就當是蕭奕好心想鍛煉自己吧。
誰知昨日蕭大哥又開始玩新把戲了!
昨日下午,蕭奕特意來公主府找自己,還給了一本帳簿,說是去長荻的車隊回來了,自己的本錢翻了三番。
這天大的好消息差點沒把原令柏給砸暈,可是很快蕭奕又說,這紅利現在不能分,還要繼續錢生錢才行,只不過他看原令柏一向唯他馬首是瞻,所以就特意先分一千兩給他。
原令柏當下又覺得從天上掉回了人間,只能安慰自己說,好歹他這一千兩回來了。別的錢打水漂就打水漂吧。
結果,原令柏根本就沒見到那一千兩的影子,一千兩去哪了呢?還不就是那匹該死的倭馬!
沒錯,剛剛原令柏對雲城長公主的那番說辭,全都是那位蕭大哥折騰出來的!而原令柏只是屈服於某個大魔王的拳頭而已!
「哎——」原令柏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會認了蕭奕作大哥。但想想當時的情況,要是他不認的話,估計就被剝光掛城牆上了,所以,還是認了的好……
不過,眼前這件事,按照他用他的聰明腦袋思考了一夜,他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
蕭奕不是看上了蔣逸希,就是看上了南宮玥!
想到這裡,原令柏不由勾起嘴角,賊賊地笑了,以他的眼力,他一定可以找到大哥真正的心上人!
雲城長公主府的帖子送到南宮府的時候,正值晨昏定省之時,於是帖子便直接送到了榮安堂。
帖子是由雲城長公主身邊的陳嬤嬤親自送來,因雲城長公主還等著回復,陳嬤嬤便也到了榮安堂,把帖子送到了南宮玥的手中。
榮安堂中各房的夫人和小輩都在,見是雲城長公主親自給南宮玥下的帖子,他們都有些意外,但隨之而來的卻是羨慕。
南宮玥在眾目睽睽之下,拿過了那張有著雲城長公主印的帖子,因聽聞陳嬤嬤說是雲城長公主邀自己去府上的馬場跑馬,南宮玥不禁勾起了唇角。
沒想到蕭奕還真得辦成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的,居然就能讓雲城長公主親自給她下了帖子。
南宮玥打開帖子後,目光一掃卻不由微微一怔。在帖子裡,雲城長公主並不止請了她一個人,還是哥哥南宮昕。
雲城長公主知道自己有一胞兄,南宮玥並不奇怪,她奇怪的是,雲城長公主會為了給她長臉面而下帖子請了哥哥。對於一直窩在府中的哥哥來說,這是何等榮耀,恐怕就連祖母蘇氏都不會反對。
陳嬤嬤恭敬地問道:「搖光縣主,您意下如何?」
「嬤嬤請稍待。」南宮玥微微笑了笑,向蘇氏稟告道,「祖母,雲城長公主殿下邀請孫女和二哥哥,三日後過府。」
南宮昕?
蘇氏本因為南宮玥得了雲城長公主的帖子而十分歡喜,可是,聽到就連南宮昕也被邀請了,不由面色一僵。這個智力有虧的孫子一直以來就是蘇氏心中的一根刺,光是藏在府裡時不時看到就讓她很不痛快了,更別提帶去府外丟臉。以至於他們回王都快兩年了,南宮昕都沒有邁出過南宮府半步。可是……雲城長公主卻要請他過府?
不止蘇氏驚訝不已,榮安堂內更是一片嘩然,有羨慕、有驚訝、有欣喜、自然也有嫉妒。尤其是黃氏,更是氣得有些牙癢癢,心想:這雲城長公主做事真任性,她的琳姐兒不請,偏偏去請一個傻子,簡直莫名其妙!
「陳嬤嬤。」蘇氏隻恨家醜外揚,但又不得不說,「我這個孫兒,心智有虧,恐失禮於長公主殿下……」
陳嬤嬤不緊不慢地說道:「蘇老夫人勿惱,公主殿下亦知您這孫兒性情純良,故而也想見上一見,不知可否方便。」
都這麼說了,還能不方便嗎?蘇氏只能無奈地向南宮玥說道:「玥姐兒,既是雲城長公主殿下有請,你和昕哥兒就去吧。」
「是。祖母。」南宮玥福了福身,又看向陳嬤嬤說道,「那煩勞嬤嬤回稟雲城長公主殿下,三日後玥兒和哥哥必到。」
「搖光縣主客氣了。」陳嬤嬤得到了回復,恭敬地行了一禮,「那老奴先告退了。」
蘇氏忙命冬兒送上荷包,並請自把陳嬤嬤送了出去。
「玥姐兒,你如今還真是得雲城長公主的喜愛。」趙氏意有所指地說道,「只是這昕哥兒……你怎麼能在雲城長公主面前提昕哥兒呢。」
她這是在說因自己刻意的要求,雲城長公主才會邀請哥哥?別說這不是她的意思,就算是她的意思又怎麼樣,她的哥哥——南宮昕,雖心智有虧,但亦心思純凈,是二房的嫡長子,有什麼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前的?!
南宮玥似笑非笑地說道:「大伯母,可不止是雲城長公主,就連皇上皇后亦知玥兒有一胞兄名喚南宮昕,或許哪天,皇上皇后心血來潮也想見見哥哥也不一定呢。不管怎樣,這總是我們南宮府的榮耀,祖母,您說呢?」
南宮玥絲毫沒有迴避的態度讓榮安堂的所有人都十分意外,眼見她把問題拋給了蘇氏,他們不禁向蘇氏望了過去,甚至趙氏等幾人還隱隱地希望蘇氏能夠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南宮玥!
林氏動了動,準備站起來,卻被南宮玥拍了拍手背,她知道女兒很有主見,於是便按耐了下來。
蘇氏看著這個毫不迴避自己目光的孫女,心想:罷了!罷了!這個孫女早就不是自己可以隨意拿捏的了。而且,她說也沒錯,都是南宮家的子嗣,誰能得到貴人高看一等,得利的都是南宮家。只希望昕哥兒這次別丟了南宮家的臉才好。
蘇氏有些無奈地說道:「那日你就帶著昕哥兒去吧,只是記得要看好他……」
南宮玥應道:「是,祖母。」
「妹妹。」南宮昕睜大眼睛,他對眼前的爭執並不是很能理解,只是聽明白了一句話,於是便天真地問道,「我能和你一起去跑馬了?」
南宮玥眉眼彎彎地說道:「是啊,哥哥。」
「太好了!」南宮昕歡喜地說道,「我還要帶小黑一起去,妹妹就帶小白去吧!」
蘇氏有些頭痛地撫額,正要揮手讓請安的眾人散去的時候,就見丫鬟突然挑簾進屋,稟告道:「老夫人,呂世子和蘇表姑娘來了!已經到了二門!」
下人的稟告讓蘇氏心裡有些訝異,但是這來者是客,蘇卿萍更是她的侄女,蘇氏當然不會將他們拒之門外,便頷首道:「冬兒,你去迎世子和表姑娘進來吧。」
府中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覷,覺得這對夫婦也太冒昧了,沒事先送拜帖,竟這麼一大早就闖到了別人府中。偏偏對方還是府裡的正經親戚……
呂珩在二門下了馬車後,也不等蘇卿萍,便迫不及待地朝榮安堂走去。蘇卿萍不想在南宮府的下人面前丟了面子,也只能步履匆忙地跟在後面,看上去頗有幾分狼狽。
「呂世子,表姑娘!」守在榮安堂院門口的冬兒忙給兩位客人請安。
「免禮!」
呂珩隨意地說道,同時整理了衣冠,這時,蘇卿萍也跟了上來,兩人隨冬兒一同進了正堂向蘇氏請安。
呂珩的心性如何暫且不談,他的外表無疑是高大俊朗,也算是金玉其外。而蘇卿萍容貌嬌美,剛才因為走得急雙頰泛起霞紅,看上去像是含羞帶怯。兩人站在一起,別的不說,還真是一對璧人。
南宮玥看著這對「璧人」,心中不免有幾分疑惑:這兩個人為何突然上門了呢?莫不是有所求?
「見過姑母!」呂珩和蘇卿萍齊齊地對著蘇氏行禮。
「起來吧!都是好孩子!」不止是南宮玥,蘇氏心裡也奇怪呂珩和蘇卿萍為什麼會突然來訪,但還是一臉慈愛的讓他們起了身。
蘇卿萍連忙送上了自己準備的禮物,一串紫檀木佛珠。
「你這孩子,人來了就好,還帶什麼禮物。」蘇氏笑眯眯的,嘴裡雖然這麼說著,但心裡其實還是很受用的。她也不是稀罕這一串紫檀木佛珠,就是喜歡別人把她的喜好放在心上。
「姑母喜歡就好。」蘇卿萍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淺笑。
趙氏在一旁插話道:「母親,這也是萍表妹對您的一片心意,也不枉您一直視她如親女。」
一時間,場面和樂融融,似乎是忘了剛剛的絲許不快。
「有一段日子沒見姑母了,不知道姑母最近身體可還安康?」蘇卿萍關心地問道。
「好,好,一切都好。」蘇氏笑容慈愛看著蘇卿萍,「萍姐兒呢,在侯府可住得還舒心?」
舒心!她哪裡會住得舒心!差點沒有被折磨死,嘔出血,可是想到呂珩還在這裡,她一句抱怨都說不了,隻好違心地道:「姑母,萍兒一切安好,請姑母放心。」
蘇氏打量著蘇卿萍,玉頰泛紅,氣色看上去不錯,著一身粉色錦緞衣裙,外罩緋色輕紗。輕薄柔軟的面料上,用銀線淡淡的點綴著石榴圖樣,襯得更是花容玉貌。蘇氏心中不由暗暗點頭,心想看萍姐兒這氣色,這穿衣打扮,在侯府日子應該過得不差。
蘇卿萍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嫁過去的,蘇氏是再清楚不過了,能在這樣的情形下,把日子過好,也算不容易,看來她這個侄女倒是有幾分本事,籠絡住了宣平侯世子。
蘇卿萍若是知道蘇氏心裡所想,非得吐血不可。可就算是蘇卿萍知道了這陰差陽錯的誤會,她也願意就讓蘇氏就這樣誤會下去。在南宮府住了這一年多,她對這位姑母的秉性已經很了解,只有自己有利用價值,姑母才會把自己放在眼裡,如此南宮府才能成為自己的靠山……她在宣平侯府的日子才會好過。
與趙氏、林氏等人見禮後,蘇卿萍給南宮府的每位姑娘都送上了禮物,每人一對珠花。
而南宮府的少爺們的禮物則由呂珩親自交到他們手上,南宮晟得了一副名家字帖,南宮昕和南宮昊各得了一把精緻的小彈弓。
呂珩眸光閃爍幾下,突然笑眯眯地提議道:「昕哥兒,昊哥兒,不如表姑父教你們怎麼玩這個彈弓好不好?」
南宮昕還沒有回答,倒是南宮昊迫不及待地嚷嚷了起來:「表姑父,教我啊,先教我啊!」
呂珩一臉和藹地點了點頭:「好,表姑父這就教你……」說著,他還真的耐著性子地教南宮昊怎麼玩彈弓才能射得更遠些。
不得不說,不學無術的宣平侯世子,在玩樂這一方面還是很有一套的,把南宮昊這個小屁孩哄得一愣一愣的,對呂珩崇拜不已。
呂珩哄好了南宮昊,又語重心長地警告道:「昊哥兒,玩彈弓的時候要千萬注意,不可射傷了別人,不然的話,表姑父就要把這個彈弓給收回去了。」
南宮昊生怕呂珩收回彈弓,自然是點頭如小雞啄米。
這一幕看得眾人都是驚訝不已。
南宮晟幾乎懷疑此人到底是不是那個呂珩,迎親那日,呂珩的不學無術和任性妄為可是讓他大開眼界,卻不想呂珩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對小孩子如此有耐心,看來這人性果然是極其複雜的
就連南宮玥也有些納悶,這個呂珩在搞什麼鬼啊?
唯有蘇氏在一旁瞧著暗暗點頭,心道:這個宣平侯世子,雖然看著不著調,教育孩子來倒是一板一眼的,等以後和萍姐兒有了自己的孩子,應該也就收了心,長大了。
「姑母,」呂珩堆滿笑容地對蘇氏道,「不如讓我帶著昕哥兒和昊哥兒去花園走走吧?」
蘇氏見他對南宮昕和南宮昊如此友善熱心,心裡自然是高興的,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沒錯,蘇卿萍確實籠絡住了呂珩。
「好好!」蘇氏連聲笑道,「晟哥兒,昕哥兒,昊哥兒,你們就陪你們表姑父四處走走。」蘇氏自然不能讓昕哥兒和昊哥兒給呂珩添麻煩,便又加上了南宮晟跟著作陪。
「是,祖母。」南宮晟恭敬地應了一聲。
呂珩臉色微僵了一下,但立刻又笑了,幾人正要去花園,一個小丫鬟匆匆來報道:「稟老夫人,宮裡的劉公公來了,說是陛下有旨意要給三姑娘!」
這次的旨意來的實在是毫無徵兆,府中眾人不由面面相覷,但誰也不敢輕怠,忙起身前去接旨,隻留下呂珩和蘇卿萍暫時留在榮安堂的正堂。
一路上,林氏小聲地問南宮玥:「玥姐兒,你可知陛下到底是為了何事?」
南宮玥無辜地搖了搖頭,這一次,她確實是一無所知。
後面的黃氏和南宮琳豎著耳朵傾聽著,卻沒想到得了這麼一個回答。
這一年多來,南宮府中已經接過數次的聖旨,大家都已經是很熟練了,擺香案,跪拜,聽旨,接旨,然後再送走劉公公一行……約莫一刻鐘後,眾人便再次聚集在榮安堂的正堂。
但這一次,坐在主位上的不再是蘇氏,而是一塊紅木匾額,由兩個婆子一左一右地扶著。
蕙質蘭心。
匾額上用金漆龍飛鳳舞地提了這四個大字,下方還印有皇帝的玉璽,代表這四個字乃是當今皇帝禦筆親提。
除了這塊匾額,皇帝還賞了十二抬的東西,布匹、首飾、茶葉、香料……看得眾人眼花繚亂,蘇卿萍更是嫉妒得眼睛都紅了,狠狠地扭著帕子,一會兒看看南宮玥,一會兒又看看林氏,心裡惡毒地想道:你們也就能高興這一會了!很快,等毒發,你們就會知道什麼叫做欲哭無淚,痛徹心扉!
「玥姐兒,陛下莫非是因為雲城長公主……」南宮琤猜測地說道。想了又想,最近應該也只有南宮玥治好了流霜縣主的臉傷的事,會讓陛下突然賜下重賞了。
南宮玥點了點頭:「應該是吧。」她倒是完全沒想到雲城長公主會替自己討了這麼一個賞賜。
蕙質蘭心!南宮玥在心中默念著這四個字,意味深長地笑了。這對她來說太有用了!
孔子曰:「芝蘭生於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變節。」蕙質蘭心,可說是對女子最高的嘉獎之一,以後有了皇帝的這四個字,哪怕是她以後偶爾有些出格的舉動,又有誰敢來指責她!
這不僅是她的殊榮,也是整個南宮家的殊榮!
蘇氏已經抑製不住嘴角的笑意,真是巴不得將這塊匾額永遠留在自己的榮安堂,以後其他府的夫人一來,便能看到這塊匾額,看以後還有誰敢輕怠他們南宮府!
可惜,任蘇氏送了無數個眼神給南宮玥,南宮玥硬是當做沒看到。
眾人圍著匾額打量著,討論著,以致呂珩也不好重提去花園遊玩的事,在南宮府用過了午膳後,呂珩和蘇卿萍這才回了宣平侯府。
之後,眾人也與蘇氏告退,南宮玥和南宮昕一起出了榮安堂,而林氏早就在半個時辰前就被淺雲院的管事嬤嬤叫走了。
兩兄妹漫步在遊廊中,南宮昕突然小聲地說道:「妹妹,你喜歡錶姑父嗎?」
南宮玥愣了一下,朝南宮昕看去,用力地搖了搖頭,也壓低聲音:「哥哥,那你呢?」
南宮昕頓時雙眼發亮,彷彿找到知音一般,連連點頭道:「我也不喜歡!」說著,他的臉龐皺成一團,「我不喜歡錶姑父,也不喜歡錶姑,他們都笑得好假,就像……就像戴了面具似的……」
南宮玥心裡讚歎哥哥的直覺,附耳對他說:「哥哥,沒關係,以後他們要是來了,我們就避著他們好了!」
「嗯!」南宮昕重重地應了一聲,眉眼之間的鬱色終於散去,又笑著與南宮玥說起各種趣事來……
與此同時,從榮安堂出來後,柳青清便在丫鬟紫英的陪同下去了柳青雲暫住的照影閣。
「清姐兒!」
得到小廝的稟告,柳青雲立刻笑著出門相迎,接妹妹進書房坐下說話。
「哥哥,這是我給你做的一些衣裳鞋襪和小點心。」柳青清從丫鬟紫英接過一個包袱和一個食盒,親手交到了柳青雲手裡。包袱裡裝的都是她這一個月來特意給哥哥做的衣裳鞋襪。
「辛苦妹妹了。」柳青雲一臉憐惜地看著柳青清道,「妹妹,以後針線活不要做太久了,免得熬壞了眼睛,我衣裳夠穿了,不用準備那麼多。」
柳青清淺笑著,卻沒有正面答應:「放心吧,哥哥,我心裡有數。」
柳青雲也知道妹妹一向很有主見,也就不再多說些什麼了,只是含蓄地問她一些近況:「妹妹,最近在南宮府住得可還好?」
「哥哥,你放心好了!」柳青清溫柔地笑了笑,「南宮府畢竟是百年世家,怎麼會為難我一個小女子呢?」
柳青雲深深地看著柳青清,也不知道信了沒有,許久,才緩緩道:「那就好。」
柳青清又道:「哥哥不必擔心,其他人且不說,南宮大伯父乃是一個光明磊落、信守承諾之人,有他在,我們無需擔心其他。」還有南宮晟……亦是錚錚君子!
柳青清微微地垂下眼睫,想到當初南宮晟對自己所說的話,這些話當然不好告訴哥哥。
只是南宮晟的一番話,確實讓她落下了心中巨石。
這些柳青雲卻是不知,他只是想起南宮秦對他的關心照顧,還有那一日他倆的談話,不禁點了點頭:「說得是。」頓了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略帶讚賞地又道,「妹妹,我與晟哥兒也算交談過幾次,他品行不錯,不似其母。」
在這南宮府裡,瞧柳氏兄妹不順眼的,其實也就蘇氏和趙氏兩人而已,究其原因亦不過是因為柳家家世落沒,卻又與南宮晟有婚約而已。
想到這裡,柳青雲眸中閃過一絲堅毅與決心,對柳青清鄭重地道:「妹妹放心,哥哥定會金榜題名!不讓別人看輕你的!」
柳青清心中感動,眼前浮現一層模糊的水光,小聲勸道:「哥哥,別因為我的事,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盡你所能便好。」哥哥的才華柳青清最清楚不過,就怕哥哥因為自己反而入了魔障。
「妹妹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柳青雲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不管他的妹妹將來會不會嫁入南宮家,他都是他妹妹的依靠,決不能輕易倒下了,留下他妹妹孤苦伶仃的一個人。
「哥哥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柳青清微笑著起身,與兄長告辭,「哥哥,這裡畢竟是前院,我不好久待,就先走了。哥哥若是有事,找人通知我一聲便可。」
柳青雲起身相送:「我送送妹妹。」
兩兄妹到了二門處才分手,柳青雲留在遠處目送妹妹離去……
與兄長告別之後,柳青清就帶著丫鬟紫英向荷風苑走去,穿過一個庭院後,遠遠地就見著一個身穿天青色衣袍的男子迎面而來。
看那身形,像是趙氏的遠房侄子趙子昂。
他竟然是孤身一人!柳青清微微皺眉,覺得有些不妥。畢竟這趙子昂也是算是外男,在內宅中走動竟然身邊沒有跟著南宮府的丫鬟,這實在是……
柳青清正想避開,卻不想趙子昂卻是目標明確地向她走來,直走至她跟前,斯文地行禮道:「柳姑娘,小生這廂有禮了。」
「趙公子不必多禮。」柳青清略略福了福,「若無事,小女先告辭了。」說著,她就帶著紫英匆匆走了,感覺是如芒在背。
趙子昂直直地看著柳青清匆匆遠去的背影,饒有興趣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之前在老家時,他就收到了趙氏這個遠方姑姑的信函,說想要把一個落魄的世家嫡女許配給他。本來他並非十分樂意,他堅信憑藉自己的才華,金榜題名不在話下,到時候,怎麼樣的妻子娶不到?
可是家中老母貪圖本家和南宮家的助力,要死要活地逼迫於他,趙子昂也只能半推半就地先到了王都,也當是提早在此備考。
還沒有見到柳青清的時候,他對這樁婚事不以為意,但直到那日在榮安堂裡見到柳青清時,他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柳青清容貌秀美,肌膚如玉,即使在南宮府容貌頗為出眾的南宮琤面前,她也不顯得遜色;而且她氣質極佳,溫婉賢淑,卻也不失傲骨,雖然家道中落,但面對他人之時,仍是落落大方,進退有度,實在是家中正室的不二人選。
那時,趙子昂才對提出這樁婚事真正上了心。
只可惜,南宮府內門禁森嚴,他不能隨意在內院走動,今日也是給他帶路的一個丫鬟臨時被人叫走了,他才獨自從內院出來。
而剛剛柳青清排斥的反應非但沒有讓趙子昂不悅,反而令他對柳青清更滿意了!
這娶妻當娶賢,他總不至於要一個輕浮的女人做他的妻子。
看來想要接近柳青清,也唯有從她的兄長柳青雲下手了!
思定後,趙子昂便大步走出二門,去了照影閣。
「趙兄!」得了消息的柳青雲自然是出門相迎,對著趙子昂拱手作揖,心裡卻在奇怪趙子昂為何會突然來訪。因為趙氏的關係,柳青雲連著對趙子昂也沒什麼好感。
「柳兄!」趙子昂也是回禮。
兩人在庭院中的石桌旁隨性地坐下,便閑聊起來。
「柳兄,今日貿然來訪,還請柳兄切莫見怪!」趙子昂又作揖道,「小弟記得姑母曾經說過柳兄也是來王都參加明年的春闈的吧?」他口中的姑母自然是趙氏。
「趙兄太客氣了,在下歡迎且不及。」柳青雲點了點頭,「大夫人說得不錯,在下確是來參加明年的春闈。」
「那便是太好了!」趙子昂笑著擊掌道,「小弟真怕自己閉門造車,不進反退,有柳兄在,就可與柳兄共同探討,互相學習,實在是一樂事!」
「那以後便請趙兄多加指教了。」柳青雲不由也笑了,覺得趙子昂說得確實有理。自己來王都後,除了伯父南宮秦指點過自己的功課,其餘時間便是一人苦讀,若是能有同齡人一起探討,應該對自己也甚為有益。
「指教可不敢。」趙子昂斯文地說道,「不知道柳兄可知道三日後,在城西的蘭玉樓,聚集王都的一些舉子將舉辦一場詩會,不知道柳兄有沒有興趣一同前往?」他心裡想著只要屆時自己表現出力壓群雄的才華,便可以在柳青雲這個未來的妻舅面前留下一個好形象。
柳青雲一聽,也起了興趣。若是能與來自大江南北的舉子以文會友,必能得益匪淺,忙點頭道:「趙兄,那就三日後,不見不散!」
兩人說得甚為投機,不知不覺,柳青雲已經對趙子昂完全改觀,覺得自己不該因為趙氏就對趙子昂有了先入為主的惡感,卻不知對方對自己的妹妹另有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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