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跟他們年紀相仿的少年。
十六七歲的年齡,在陽光裡明晃晃的刺眼黃毛,內穿一件短袖,代表七中的校服外套披在肩上。
路邊一輛車疾馳而過,掀起一陣風,盪起他的校服外套。
他雙手抱臂,外套一揚,襯著那桀驁不馴的張揚眉目,頗有一種江湖大俠的感覺。
下巴輕揚,他視線直直打向司風眠,喊:「司風眠!」
蕭逆單肩背著包,隻手扯著背帶,校服外套搭在手肘上,他視線上下一掃,瞜了眼這位黃毛少年。
爾後,微微側過頭,音量不加遮掩地問司風眠,「非主流?」
「非主流。」
司風眠胃疼地點點頭。
一聽這話,黃毛少年登時怒目圓睜,沒好氣地跟二人嚷嚷,「什麼意思,你踏馬才非主流呢!」
對於他的氣急敗壞,蕭逆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忽略。
他問:「誰?」
「不知道。」
沉吟半晌後,司風眠沒思考個結果,隻得如實回答。
顯然,二人不避諱的談話,全部落在黃毛少年耳裡。
「不知道?!」黃毛少年當即炸毛,走過來時,頭髮都一晃一晃的閃著金光,他沒好氣地瞪過來,「司風眠!你竟然敢裝不認識我?!」
這人實在太中二了,司風眠一點都不想跟他扯上關係,奈何家教原因又讓他難以掉頭就走,所以在胃疼片刻後,他稍稍吸了口氣。
問:「你是?」
「喬蔚然!」
黃毛少年一揚下巴,頗為驕傲地報出名字。
「……」
很遺憾,還是……不認識。
司風眠一臉木然。
蕭逆見狀,低頭一看手機屏幕的時間,摁了下鎖屏鍵,爾後略帶不耐煩地跟司風眠道:「馬上九點了。」
「我們走吧。」
司風眠直截了當道。
二人轉身欲走。
「艸!」
喬蔚然怒罵一聲,旋即大步向前,再一次攔住二人的去路。
「數學競賽,我們見過面的。我們倆都是二等獎。」喬蔚然緊緊盯著司風眠,沒好氣地質問,「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十七八歲的少年,如此胡攪蠻纏,實在是……
司風眠止了腹誹,乾脆直接道:「不記得。你是來敘舊的,還是下戰帖的?」
「……」
來下戰帖的喬蔚然,因被司風眠的問話搶了先,登時覺得失了先招、底氣不足,因此被噎住了。
蕭逆和司風眠等了三秒,見喬蔚然沒說話,再也沒等下去。
繞過喬蔚然,往會場入口走。
直至二人路過喬蔚然時,喬蔚然才像忽然回過神,當即氣惱地罵了句髒話,回過身就去抓司風眠的手臂。
然而,他的手指剛剛觸及司風眠的衣袖——
手腕被倏然抓住。
他下意識一掙,可桎梏著手腕的力道如同鉗子,甭說掙脫開了,直接紋絲不動。
他愕然抬起眼簾,見到落後司風眠一步的少年站在跟前,神情冷然,眉目隱約浮現出一抹戾氣、煩躁,兩道視線從薄薄的眼皮下透出,直直打在他身上,令他隻覺得毛骨悚然。
「你踏馬誰呀?!」
聲音一顫,喬蔚然暗自給自己打氣,鼓舞勇氣瞪過去。
「關你屁事。」
涼涼的目光掠過喬蔚然,蕭逆的嗓音很冷,又拽又酷的。
同時,手下稍稍施力,喬蔚然隻覺得手腕一陣陣痛,登時疼得他齜牙咧嘴的。
「哥!」
司風眠預感不妙,及時叫住蕭逆。
蕭逆眉目一松,聞聲鬆開手,但同時將人往後一推,喬蔚然往後一個踉蹌險險穩住。
但,肩上的校服外套卻因此飄落,還被他自己踩了一腳。
周圍不少旁觀視線打過來。
「你——」
少年血氣方剛,受此屈辱,面上掛不住,當即衝動和熱血都湧上來,提起拳頭就想上。
就在這時——
「喬蔚然!」
一道清冷克制的聲音喝住了喬蔚然。
喬蔚然動作當即一頓。
僵住了。
這麼聽話?
見狀,司風眠和蕭逆都有些意外,旋即紛紛抬眸,朝聲源響起的方向看去。
那亦是一名少年。
穿著三中校服,卻跟喬蔚然不大一樣,他將其好好穿在身上,沒拉拉鏈,衣襟敞開,沒有少年的張揚跋扈,氣質矜貴清冷,眉目俊朗,一眼給人「好學生」的印象。舉手投足間,皆展露著「修養」。
學生與學生之間,千差萬別。
比如喬蔚然,一看就是裝X、中二那款的,一虛架子。
但是眼前這位——
沉穩、貴氣、溫和,端著「好學生」的外殼,內裡是乾淨透明還是骯髒齷齪,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這樣的人再低調,放到哪裡,都不容小覷。
「風眠。」
少年走過來,面上帶著溫雅的笑,沖司風眠點點頭。
司風眠表情有細微的變化,但下一刻,彎了彎眉眼,露出清爽的笑容,「三哥。」
三哥?
蕭逆擰擰眉,頗為不悅的兩道視線,似有若無地在少年身上停留。
這時,少年倏地看過來,視線跟蕭逆的對上,一秒後,又面不改色地收回。
從那一眼的目光裡,蕭逆隱隱從中讀出一點輕視、不屑。甚至有一點很清晰——對方知道他。
少年走近了些,在二人跟前止步,視線隻停留在司風眠身上。
——好像值得他在意的,只有司風眠一人。
他問:「你是附中的隊長?」
「嗯。」司風眠不動聲色地問,「三哥在三中帶隊?」
「對。」
少年翩然輕笑,往後一看,視線掠過喬蔚然。
見到自家隊長的喬蔚然,早已沒了先前的張揚跋扈,此刻撿起地上的校服,規矩站在少年身側,微微垂著眼瞼,輕抿唇角,似乎有點懼怕少年的意思。
少年道歉,「不好意思,沒看住自家隊員。」
「沒事。」
司風眠淡淡道。
「那我們先走了,賽場上再見。」少年說著,還留下來一句客套話,「到時候還請手下留情。」
然而,許是跟平素囂張的蕭逆呆慣了,司風眠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喬蔚然:「……」
艸,這麼囂張的?
原本就隨口一說的少年,見司風眠真的應了,似是有些意外,表情有一瞬的變化。
但,少年只是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司風眠,沒有多說話,彎彎唇角,就領著忽然乖巧的喬蔚然離開了。
蕭逆懨懨地一抬眼瞼,看向二人離開的背影,神情頗為不悅。
這個人——
太讓人不爽了,看著就想揍。
「誰啊?」
一道慵懶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搶在欲要出聲詢問的蕭逆前面。
「姐?」
司風眠一扭頭,往回看去。
只見司笙隻手抄褲兜裡,一手轉著一串車鑰匙,頭戴鴨舌帽,再配上一墨鏡,坦坦蕩蕩地走過來。
司風眠心裡舉起小旗為其喝彩。
——日常裝的姐姐照樣很颯。
看了幾秒後,司風眠輕咳一聲,收回視線,介紹道:「剛剛那個,是我三表哥。」
司笙一怔,「章家的?」
「嗯。」司風眠頷首,「他叫章玨,是我二舅的孩子。比我要大幾個月。現在在三中讀高二,算是……唔,學霸加校草那款吧,各方面都挺優秀的。不過,我跟他互不感冒,不熟,就逢年過節時在章家客套幾句。」
「哦。」司笙一點頭,懶懶地往那方向一看,嘖了一聲,「看著就很討厭。」
最煩這種裝模作樣的人了。
好好一學生,非得擺社會精英那一套,偏偏彎起來還是那些小伎倆……
早看見那人了,瞧蕭逆那一眼,司笙看得一清二楚。
不爽。
「嗯。」
素來不表態的蕭逆,出奇地附和著司笙點頭。
「……」沉吟片刻,司風眠低下頭,用手指撓撓鼻尖,聲音壓低了幾分,「我也挺不喜歡他的,特裝。」
司笙挑挑眉,「你們聯考過吧,成績怎麼說?」
從不見司笙問成績的司風眠,聞聲一怔,潛意識有些心虛,但一想——如果連他都要心虛,全城的高二生怕是都不敢在司笙跟前抬頭了。
仔細思考兩秒,司風眠道:「我聯考,好像一直第一。」
上次屈居第二時,是校內出試卷考試,正好沒參加各大中學的聯考。
——正因如此,蕭逆第一的事,也就附中的人知道,外校很少有人聽說的。
想至此,蕭逆又不爽了,皺皺眉,問:「他呢?」
「前十吧,沒打聽過。」
司風眠說得有點輕描淡寫。
他只要知道自己第一就行。
至於在他之後的——
第二跟第二十,其實都沒什麼區別。
司學霸做人一向低調,但在學習成績上,素來囂張。
「我覺得——」
司笙拖腔拉調地出聲。
司風眠和蕭逆二人登時看過來。
「你們拿不拿第一,無關緊要。」司笙開口給他們澆了一盆冷水,但,沒等這水澆到底,她話鋒倏地一轉,不緊不慢地開了口,「不過,三中最起碼給踩腳下吧?」
二人一怔。
「必須的。」
司風眠眼睛一亮,信心十足地點頭。
「拿第一。」
蕭逆淡淡說道。
輕笑一聲,司笙來到二人身後,一拍二人的肩膀,「贏了請你們吃烤肉。」
*
因為這麼一耽擱,司風眠和蕭逆慢了兩分鐘才跟任飛和團隊其餘人匯合。
原本,其他學生都想趁著這「兩分鐘」,好好說二人一通。
沒想——
一見到綴在二人後面的司笙,一個個的,都麻利兒閉上嘴。
「臥槽!比個賽還有親眼見姐姐的福利啊!」
「來了來了來了,我的小心臟噗通噗通的。」
「今天的天仙姐姐還是那麼漂亮呢。這倆混帳上輩子做了什麼好事,撿了這麼一天仙姐姐?」
「閉嘴吧你們,他們倆都是姐控,小心比賽前還被他倆暴揍一頓。」
……
同學們私下裡嘀咕著。
「晚了兩分鐘。」
任飛低頭一看腕錶,笑眯眯的朝走來的三人說道。
視線掠過時,在司笙身上停留一秒。
司風眠一走近就帶上笑臉,「抱歉抱歉,遇上三中的隊長了。」
他這話一出,整支隊伍瞬間變了味。
氣氛一度凝固下來。
「他們也去找你們了?」
「不要臉的玩意兒。」
「待會兒在賽場上虐死他們。」
……
同隊的另外四名學生,皆是義憤填膺地怒罵著。
司風眠一懵,「怎麼回事?」
還在怒罵的單行,聞聲冷靜了一下,擺擺手,說:「就剛剛,三中的指導老師帶著他們團隊的人過來了一趟,明面上是打招呼,實際上陰陽怪氣的,就是在挑釁、放狠話。他們的學生更過分,當著我們的面說不行,瞧不起我們,要不是任老師攔著,差點兒沒跟他們打起來。」
任飛無奈嘆息,想要勸解幾句,緩一緩這些少年的暴躁情緒。
這時——
「蛇鼠一窩啊。」司笙弔兒郎當的聲音悠悠飄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
任飛一怔,被徹底噎住。
見天仙姐姐附和,學生們更來勁兒了。
「對!姐姐說得太對了!」
「就踏馬蛇鼠一窩!從大的到小的,都沒一個好東西!」
「弄死他們!」
……
學生們的血氣都被帶動了。
任飛摁了摁眉心。
偏巧,司笙又輕描淡寫地說話了,「都踩到你們臉上來了,再輸就有點丟臉哈。」
------題外話------
在我家弟弟逞威風的路上,怎麼可能不出現反派……重點記住章玨。
好叭,配角戲還是不拖了。
明天恢復萬更。
喬蔚然→_→跟喬一林是一家,所以氣質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