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風眠的事，是司笙晚上才聽說的。

她剛跟陸沁在小區湖邊日常會面，回來後，接到了司尚山的電話。

「笙笙，風眠來你那裡了嗎？」

司笙在家裡轉悠一圈。

最後，在書房找到蕭逆，得到蕭逆的準確答案後，回答司尚山，「沒有。」

爾後，她問：「怎麼？」

司尚山還算冷靜，語調四平八穩的，「我剛聽到消息，他在章家大吵一架，直接跑了。沒回家，又不在學校，電話打不通，不知道去哪兒了。」

想到昨天跟司風眠的談話……

真是，不想來什麼，偏來什麼。

司笙給蕭逆使了個眼色，讓他聯繫司風眠試試，同時問：「怎麼吵的架？」

「不是太清楚，聽章家的人提了幾句，應該是填報志願的問題。」司尚山倒是一點都比避諱，直言道，「章姿和他外公希望他學經商，以後好繼承我的公司。風眠這孩子，你也知道，就愛搗鼓那些機器人，應該是跟他們產生了分歧，然後大吵了一架。」

司笙皺皺眉，「就算有分歧，如果不是惹到他，他應該不會吵架。」

不對。

就司風眠那沉穩的性格，知道章家想讓他學經商，肯定會表面上敷衍著，然後將內心想法藏著。

直至最終將志願填好、拿到錄取通知書之前，司風眠都不見得會跟其他人說。

何況，現在高二還未結束。

司風眠怎麼會提前說這個？

「章家的晚輩愛挑事，尤其是那個叫章玨的孩子……」司尚山話裡有不爽，不過意識到司笙或許不愛聽，所以適可而止，「既然不在你這兒，我先去問問他的同學。」

司笙本想說，以司風眠的脾氣，肯定不會跑去投靠同學朋友的，但一想，又只是「嗯」了一聲。

她掛了電話。

她走進書房，問蕭逆：「怎麼樣？」

蕭逆捏著手機，回答：「關機。」

司笙眯了眯眼。

也不對。

跟章家吵架而已……司風眠又怎麼會不回司家？

若是平時，司風眠肯定會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然後來水雲間晃蕩一圈。心情再不好，回司家也是一個人待著，沒必要「玩消失」。

稍作思忖，司笙輕輕挑眉，直接問蕭逆：「能定位嗎？」

「……能。」

被司笙這樣問，蕭逆心情頗為複雜。

——這是正常人該有的思維嗎？

沒有任何停頓，蕭逆拿出電腦。

不多時，蕭逆就查到司風眠手機所在的準確地址，並且將其發送給司笙。

「商場？」

看到地點，司笙擰了擰眉。

蕭逆和沈江遠出現在這種地方，司笙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但是司風眠……

「五樓有一家電玩城，我以前帶他去玩過。」

見到司笙頗為古怪的神情，蕭逆眸光一閃，難得的有點心虛。

他將筆記本一合，然後站起身。

問：「去找他嗎？」

「去看看。」

把玩著手機，司笙輕挑眉頭，如此說道。

不知怎的，司尚山無意中提及的「章玨」……讓司笙多少有點在意。

那位假模假樣的少年，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司風眠因「志願」一事跟章家吵起來，本就過於蹊蹺，司笙難免起疑。

司風眠可不是她，她可以因一點事不給長輩面子，惹得人不快是常事，自己心裡舒坦就好。司風眠很會處理事情、照顧別人心情，外公過壽，哪怕是他受點委屈，都不會破壞外公的心情。

若不是有什麼意外……

司笙直覺素來很準。

她的直覺，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事件累積中鍛鍊出來的，而非天生的第六感。

直覺好幾次救過她的命。

「嗯，」蕭逆點頭，隨後又提醒道，「姐夫那邊……」

「我跟他說一聲。」

司笙一轉身，電話已經撥出去。

凌西澤今晚沒有催她回來吃飯，是因為凌西澤自己還沒有回來。他下午外出有事，傍晚的時候跟她打了通電話，說會帶吃的回來，讓蕭逆不用準備飯菜了。

這個時候，凌西澤應該在路上。

不過，凌西澤捎回來的飯菜，他倆是吃不上了。

電話打完，凌西澤倒是沒有抱怨，只是問了下地址，就掛斷電話，讓司笙安心開車。

「安全帶。」

手機一扔，司笙隻手扣好安全帶，發動車之前，提前跟蕭逆打了聲招呼。

蕭逆一怔，慢一步去扯安全帶，沒想司笙已經開車一個轉彎，他險些沒被撞在車窗上。

「……」

蕭逆默默地扣好安全帶。

因為城市裡常堵車，加上地鐵方便，司笙經常坐地鐵，平時是很少開車的。

但，這並不代表她車技差。

平時蕭逆就隱隱覺得司笙開車「很飈」，可今晚是第一次見識到。

城市晚高峰，車輛擁擠，到處堵車，但是司笙硬生生從中開闢出一條血路，紅燈停綠燈行，限速六十碼，非常遵守交通規則，可她——超車。

見縫就鑽，將車開得極其靈活。

很正常的速度裡，蕭逆卻一次又一次覺得驚險，心裡琢磨著司笙是否還玩過賽車。

——不然這炸裂的車技沒法練出來。

「到了。」

司笙踩著暢通無阻的速度，將車子開到商場。

車在地下停車場一停，司笙就讓蕭逆帶路，徑直去五樓的電玩城。

「以你對他的了解……」站在電梯裡，司笙問，「他鬧情緒時，會來這種地方嗎？」

稍作停頓，蕭逆道：「他一般會去圖書館。」

「……」

司笙一揚眉毛。

蕭逆話鋒一轉，又說：「不過這個點，市圖書館關門了。」

「所以？」

「我推薦他來電玩城。」

「……」

司笙上下打量了蕭逆一眼。

真是個「好哥哥」。

她難得有個根正苗紅的血親……

感受到司笙的眼神，蕭逆猶豫了一下，抬手將鴨舌帽往下壓了壓，解釋：「解壓。」

結果，他話音剛落——

他頭戴的鴨舌帽就被司笙拿走了。

頭上一空，蕭逆愣了一下。

眼角餘光一掀，就見司笙捏著帽簷，把鴨舌帽戴在自己頭上，並且將帽簷往下壓著，遮掩住眉目。

斜了眼蕭逆，司笙語調淡淡地解釋：「忘了戴墨鏡。」

「……」

蕭逆未語。

在商場這種地方，以司笙現在的知名度，一頂鴨舌帽怕是不夠。

電梯門打開，二人走出電梯。

果不其然，剛走出沒多遠，就有人認出了司笙。

儘管二人步伐很快，但有些人拍照的速度更快，有的甚至連閃光燈都沒關，生怕別人不知拍攝的方位在哪兒似的。

被拍幾張照又不會掉肉，司笙雖然有點鬱悶是漫畫家帶動的熱度，但也無法，沒有去管他們。

……

不多時，二人抵達電玩城。

「夠大的。」在入口處，司笙視線一掃，感慨一聲，旋即迅速跟蕭逆說道，「分頭找。」

「嗯。」

蕭逆微微頷首。

在停車場時，蕭逆確認過手機的定位，應該還在電玩城。

只要不是這幾分鐘內離開，他們應該可以順利找到司風眠。

可——

二人各負責一塊區域，憑藉敏銳的觀察力和記憶力，在確保沒有看漏的情況下，並沒有看到司風眠的身影。

幾分鐘後，二人匯合。

「沒有。」

「沒有。」

二人互看了一眼。

司笙問：「地點沒出錯？」

「沒有。」

蕭逆肯定道。

「那唯一的可能是——」

司笙話語一頓。

她微微眯起眼，視線在周圍的遊戲機和人群裡一掃。

蕭逆狐疑地看著她。

「他的手機落在這兒。」司笙挑了下眉頭。

這猜測……

或許有些奇怪，不過，打她嘴裡說出來，蕭逆又覺得挺有說服力的。

打司笙得知無法聯繫到司風眠開始，蕭逆就發現，司笙並沒有將「司風眠失聯」當做一件普通的「少年賭氣離家出走」事件。

別的家長都會覺得，聯繫不上，肯定是司風眠在賭氣。

司笙並沒有。

似乎在她看來，司風眠壓根就不可能做出「失聯」這種事。

從讓他直接查司風眠的定位，到開車時接連超車，再到現在的分析——

一切都是以「司風眠或許遭遇了什麼意外」的角度出發的。

這邏輯思維就異於常人。

「我再查一下——」

稍作猶豫，蕭逆如此開口。

但，話未說完，就被司笙打斷了，「不用了。」

蕭逆微怔。

抬眼一看司笙，就見到她的視線落到某處，爾後，她輕挑眉頭，徑直走向一個往門外走的少年。

見狀，蕭逆緊隨其後。

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剛一到出口，就倏然被抓住後領，整個人被輕鬆往後一拉，他不受控地倒退了幾步。

他愕然回首，見到的是個年齡跟他一般大的少年，對方神情冷峻，眉目染著寒霜，兩道冷靜銳利的視線打過來，生生讓他有幾分危機感，頓時如芒在背，即將湧出來的一堆髒話被悄然咽回去。

蕭逆是搶在司笙前面動手的。

——畢竟，在這商場裡，總有認識司笙的。只要她一動手，不用等明天，今晚就得掛在頭條上了。

「你……」那少年不知想到什麼，頗為心虛，手下意識搭在褲兜上，爾後防備地盯著蕭逆，「你想幹嘛？」

蕭逆冷眼瞧他，懶得同他廢話，直接道：「手機拿出來。」

「什麼手機？」

少年下意識一縮脖子，縱然嘴硬，話語裡的緊張卻極其明顯。

蕭逆沒什麼耐性，手一松，直接去抓他的衣領。

但，下一刻——

他的手腕就被另一隻手抓住了。

他冷然抬眼，可見到的，卻是神情淡然的司笙。於是，眉目冷意淡去，縱然心有疑惑，他還是將手鬆開。

手指往上一推，帽簷微微上抬，司笙垂下眼瞼，淡淡地掃視著跟前的少年。

少年一見她，下意識吞了吞口水，神情頗為獃滯。

蕭逆：「……」

忘了他姐還能用美人計。

「要麼說實話，要麼去警局。」司笙挑眉，「選一個？」

見到司笙這張臉，少年哪還有狡辯的心思，猶豫兩秒後，就紅著臉將手機掏出來，遞給司笙。

「這真不是我偷的，而且，我拿到手的時候，它就這樣了……」

少年有點緊張，舔了舔唇後，期期艾艾地解釋。

接過手機，司笙將其遞給蕭逆，問：「是麽？」

她只是覺得這手機眼熟，判斷可能是司風眠的，但不敢肯定。

蕭逆看了一眼。

手機屏幕粉碎，處於關機狀態，但手機型號和手機殼都跟司風眠的相符——據說手機殼是司尚山公司獨家定製，特地用的司笙漫畫作品，還未上市，是司風眠提前弄到手的。

「嗯。」

蕭逆點點頭。

司笙問：「能開機嗎？」

蕭逆嘗試了一下，倒是沒有壞的徹底，可以開機，可因為沒有電，屏幕閃現充電狀態，就又一次黑了。

他道：「沒電了。」

「難怪。」

司笙頷首，緊皺的眉頭鬆開一些。

手機壞了的話，無法接到他們的電話……倒是理所當然。

但是，為何司風眠壞掉的手機在電玩城，而司風眠人卻不在？

輕揚下頜，司笙問那少年：「從哪兒拿到的？」

「就在我剛玩遊戲的隔壁機位。」少年乾脆如實相告，「一個小時前，還有個跟我年齡差不多的男生在那裡玩，之後好像有人找上他，他就離開了……那幾個人看起來不像好人，他也一直沒有回來。我剛剛玩得差不多了，走的時候，發現他的手機落下了，就順手……真的，我就順手拿過來，看屏幕壞掉，還以為他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