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尚山嘴上對司風眠嚴厲,看似漠不關心,可得到消息後,不到半個小時就趕到醫院。
當時司風眠剛見到醫生,準備處理傷口,結果門「嘭」地一聲被推開了。
把裡面一乾人等都嚇了一跳。
司尚山陰沉著一張臉,見到渾身是傷的司風眠,臉色黑得能滴出水來,他冷著眉眼沒好氣地問:「怎麼回事,哪個不長眼的揍得你?」
主治醫生一推眼鏡,一副見過大世面的淡定姿態,說:「別問了,這孩子不說。」
「不說?」司尚山輕擰眉,仔細打量著司風眠,踱步走過來,審視著他,「你是不是有把柄握在他們手上?」
「……」
正在被醫生檢查傷勢的司風眠,疼得渾身是汗,嘴唇發白,看到司尚山一臉擔憂,輕輕抿唇,一言不發。
見他不吭聲,司尚山的滿腹憤怒,忽然化作對司風眠的猜測。
明明是司風眠自己被揍,結果還嘴硬得不說……
難不成是司風眠心虛?
司尚山瞪眼看他,「你是不是把人家女生的肚子搞大了?」
「不是沒這個可能。」瞥了眼司風眠那張惹女孩子歡喜的帥臉,醫生雲淡風輕地說著風涼話,「現在的孩子啊……」
「……」司風眠被他們一噎,強忍著疼痛,咬牙篤定地否認,「沒有!」
「那你在外面犯了什麼事?」司尚山一擼袖子,火氣有點上頭。
「沒、犯、事。」
司風眠一字一頓道。
「沒犯事你傻啊,幫人打掩護?」司尚山沒好氣道,「你這行為,不是做賊心虛,還能是什麼?」
「……」
司風眠崩潰,低頭一磕桌子,乾脆裝死。
他心思敏感細膩,若是平時,面對司尚山連番質疑,肯定得跟司尚山杠一下,但現在……疼得半點心思都沒有了。
主治醫生絕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光是檢查他的傷勢,就要了他半條命。
檢查完後,看著他慘痛的模樣,還賊淡定地說:「先去拍個照。」
司風眠:「……」
……
司風眠自食其果。
身為傷患,不僅得不到應有的照顧,還遭到來自父親的連番質疑。
被凌西澤帶去拍照時,司風眠還聽到司尚山拉著蕭逆打聽——
「司風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他平時有沒有在外過夜?」
「他有混社會的朋友嗎?」
「你如實跟叔叔說,我絕對不會打死他。」
……
司風眠決定自閉。
「你姐很生氣,待會兒跟她好好聊聊。」凌西澤捏著單子,隻手插兜,走在司風眠身側,淡淡囑咐,「把她哄好了。」
「啊?」
司風眠一抬眼。
爾後,對上凌西澤雲淡風輕的平靜視線,微微點頭,道:「嗯。」
走了兩步,他壓低聲音,有點愧疚道:「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擔心的是你姐。」凌西澤道。
司風眠疑惑看他。
凌西澤淡聲道:「只有她第一時間確定你不是離家出走。」
司風眠驚了驚。
一瞬間,有種難以言明的情緒在胸腔蔓延。
似乎真是這樣。
對蕭逆也好,對他也罷,司笙總有一種天然的信任。
明明跟他們相處不算多,司笙卻好像一眼就看出他們是怎樣的人,從而判斷有什麼事是他會做的、不會做的。
心如明鏡。
在得知他不肯說時,司笙一沒選擇追問,二沒選擇責怪。
就連司尚山,都會猜測他是否在外做了壞事,才會在被揍後做賊心虛、不敢直言。
「抱歉。」
情緒在胸腔翻湧著,可思來想去,司風眠只能說出這兩個字。
「跟我沒關係。」凌西澤打量他一眼,微頓,又極淡地補充一句,「不過,你姐的能力,比你所想的,可能要厲害得多。有什麼事找她商量最好。」
「……」
司風眠眸光微閃。
如果是別的事,司風眠倒也不至於跟司笙隱瞞。
偏偏,這一次……
他沒有說話。
*
拍了照,確定右手多處骨折,一根無名指,以及手肘,需要打石膏固定,先住院觀察一周。
其餘的傷勢還好,沒有傷到骨頭的,好好養著就行。
一通忙活下來,等處理完司風眠的傷勢,時間已到深夜。
司笙一直處於消失狀態,直至司風眠進病房後,才露了一面。
「姐。」
司風眠眼尖,她一到門口,就立即發現了她。
這裡是雙人病房,但隔壁床是空位,暫時沒有住人。司尚山去辦理手續了,只有蕭逆和凌西澤在陪司風眠。
凌西澤看了蕭逆一眼。
蕭逆出奇地懂了,跟在凌西澤身後,同他一起出了病房。
輕輕吸了口氣,司風眠半躺在病床上,抬著眼眸,有些緊張地盯著司笙。
司笙大步走進門。
「姐,我有不能說的理由。」
思緒複雜,司風眠不知該說什麼,隻得小聲解釋。
「沒問你理由。」司笙淡然開口。
「……哦。」
司風眠低下眉眼,盯著被打石膏的右手,又不知道說話了。
走近一些,司笙將外出買的水果和零食放到桌上。
她一瞥司風眠。
剛洗漱過,少年的臉很乾凈,但也因此,臉上的幾處淤青很是刺眼。貼著額頭的髮絲被打濕,一縷一縷的,臉色跟平時比,顯得有些蒼白。
這個年齡的少年,長得很快,基本一天一個模樣。
跟最初見到他時比,他長高了一些,眉眼輪廓愈發清晰,更是帥氣明朗。
司笙倚在桌旁,隻手抄兜,倏然道:「有個問題。」
「嗯?」
司風眠好奇的視線打過來。
司笙問:「好端端的,為什麼會聊到你的志願?」
「是章玨——」
名字脫口而出,司風眠卻忽的聯想到什麼,話語一滯。
司笙眸色微深。
好半晌後,司風眠才皺皺眉,頗為懊惱道:「被算計了。」
「哦?」
司笙揚眉。
「飯點之前,章玨忽然找我聊天,問我是要出國還是保送,還是想考試拿狀元。繞了一個圈子,才問到志願的事。他應該猜到我想報考的志願,拿話來刺我,試探我……我中招了,承認了。」
說到這裡,司風眠的眉宇鎖得越來越緊。
停頓須臾,司風眠又道:「因為聊得有點久,我媽來叫我吃飯,正好聽到我說志願的事。因為跟她想的不符,就衝進來跟我起了爭執,後來把一大家子人都驚動了,乾脆吵了一架。」
脾氣好的司風眠難得有點生氣,「現在想想,可能都是章玨安排好的。」
……艸。
正好在飯點之前找他,為的就是抓住章姿會來喊他吃飯的契機。
細想起來,章玨當時刺他的話,也明顯有些不正常。
——換做是平時,說話做事滴水不漏的章玨,是不會說出刺他的話的。而且很多話,簡直就是章玨引導他說的。
畢竟今年才17,司風眠就算聰明,城府和心機也略遜一籌,壓根就不會想那麼多。
若非司笙那一番暗中提醒,司風眠怕是到現在都沒發現這一切是章玨有意為之。
「那麼問題來了,」司笙剝開一顆荔枝,將果肉送到嘴裡,不疾不徐地道,「他為什麼選在今天呢?」
「……我平時很少跟他見面。」
司風眠不明所以地分析著。
司風眠去章家的次數本就很少,而且,不是他一去章家,章玨就會去。平時,他們倆又不在同一所學校。
除了上周在機甲大賽相遇,記憶中,上次跟章玨見面,應該是在過年的時候。
司笙看了他一眼,繼續提點道:「下周的機甲大賽,論機器人各方面性能,第一二名應該在你們兩隊之間選出。」
「……」
司風眠震驚地睜了睜眼。
「可是,我跟家裡吵架,並不代表我在比賽時會失常發揮——」
司風眠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臉色微變,否定道:「不可能。」
「你的右手,最起碼兩個月動不了。甭說機甲大賽,就算是期末考——」司笙話語一頓,「據我所知,期末是各大學校聯考,全市排名都會公開的。稍微打聽了一下,他長居第二,一直在你之下吧?」
「……」
從未想過在成績上勾心鬥角的司風眠,此刻聽得司笙的分析,隻覺得毛骨悚然。
那可是他表哥……
「張嘴。」
看著神情發懵的司風眠,司笙將一顆剝好的荔枝遞到他嘴邊。
司風眠下意識張口。
果肉送到他嘴裡,司笙將果皮往垃圾桶一扔,沒有立即開口,而是給了司風眠一定的緩衝時間。
新鮮荔枝,清甜多汁,沒有果核,吃起來非常方便。
咽下果肉時,司風眠抽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不知道那幾個人要挾你的是什麼,我也沒有證據證明,章玨跟你被打一事有必然聯繫。」司笙又道,「不過,可以適當分析一下。」
司風眠抬眼盯著她,腦子木然地等著她的分析。
「做一件事需要目的。最單純的,如果他的目的只是讓你跟章家鬧矛盾,那他百分百成功了。今後這一年裡,章家會對你進行洗腦式教育,扭轉你的志願。」
「偏偏就這麼巧——」
「本該在章家過夜的你,因為跟章家爭吵,離開了章家。然後,好死不死的,被那幾個人找上。」
「又是那麼巧,正好廢掉你的右手。一是影響你參加機甲大賽,二是杜絕你參加期末考的可能。」
分析到這裡,司笙一聳肩,漫不經心地給了總結,「這兩個結果,偏又對他而言,都是有利的。」
「……」
司風眠在她的一通分析裡感知到一個龐大的陰謀。
這一切,都是章玨策劃的?
怎麼會……
章玨就比他大幾個月而已。
難以置信。
好半晌後,司笙輕悠悠地開了口,「最後還有幾問題。」
「什、什麼?」司風眠有些恍惚。
「你的手機,是怎麼摔壞的?」
「為什麼正好沒電了?」
「那些人是不是勒索要你的錢,你手機一壞,正好沒錢,所以挨了他們一頓毒打?」
司笙以漫不經心的口吻,一連跟司風眠問了三個問題。
!!!
司風眠震驚地睜大眼睛。
良久,他難以置信地喊:「姐。」
「嗯?」
司笙揚眉。
司風眠嘆了口氣,用手一搓臉,讓自己冷靜下來,爾後幽幽地問:「你是不是開了上帝視角,已經知道全部事情經過了?」
「沒有。」司笙輕笑一聲,隨口道,「全靠瞎猜。」
都說沒有證據了,她只能根據有限的線索,進行合理的猜測而已。
「……」
神了。
簡直一猜一個準。
「……很奇怪,下午的時候,章玨找我和倆表姐玩遊戲,每個人手機都玩到沒電了。我後來在客廳充電,倆小時,插頭鬆了,一點電都沒有充進去。」
說到這裡,司風眠又看了看堪稱神運算元的司笙。
「手機也是因為他撞了一下才摔的。不過因為有手機殼,所以沒有散架,只是碎了屏幕。」
稍作停頓,司風眠又道:「我的手機撐到電玩城,就徹底沒電了。」
------題外話------
【1】
司笙是不是被刻畫得太聰明了?
捂臉。
【2】
蕭逆:倒了一個司風眠,還有我這個黑馬。萬年老二,依舊是萬年老二。
【3】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