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了。」

「……」

那邊沒了聲。

等候須臾，司笙不耐煩了，蹙眉喊他，「凌西澤？」

「嗯，哦。」凌西澤像是回過神，卻沒一點慌亂、緊張、欣喜，反而非常鎮定地問，「去醫院了嗎？」

「去了。」

「哦。」

「嗯？」

「我現在訂機票來安城。」

凌西澤平靜地說完，掛了電話。

司笙：「……」

這貨莫不是傻了？

兩分鐘後，凌西澤忽然打了通電話過來。

司笙接聽。

「我現在在車上，你身體有什麼不適的嗎？」凌西澤問，語氣依舊很冷靜，但隱隱壓製著什麼。

抓了個兔子抱枕在懷裡，司笙撥弄著兔子兩隻長耳朵，悶聲道：「沒有。」

「哦。」

「……」

「……」

電話裡沉默片刻。

最後，凌西澤憋出一句，「有什麼不適的隨時跟我打電話。」

「嗯。」司笙總算是察覺出凌西澤的情緒了，眯了眯眼，有點想笑，她舒適地往後靠在沙發背上，「緊張嗎？」

微微一頓，凌西澤坦白承認，「有點兒。」

於是，司笙滿意了，笑道：「怕你晚一點趕到，我就把你的孩子偷偷處置了？」

那邊沉吟片刻，爾後低聲問：「你會嗎？」

司笙一字一頓：「不會。」

電話那邊的凌西澤似乎鬆了口氣，然後徵求她的意見：「想要嗎？」

「本來在猶豫，」司笙一頓，慢條斯理地說，「現在做好決定了。」

「嗯？」

「既然有緣，那就要了。」司笙說。

她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

本來她這體質懷孕就困難，現在忽然有個孩子，算是命中有緣，她自然不會輕易送走。

只是……

因為沒事先做好準備，所以現如今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罷了。

「嗯。」

凌西澤應了一個字。

聽得出，他的聲音很愉悅。

司笙玩了下唇。

*

凌西澤讓助理訂了晚上過來的機票。

他先回去拿了行李，以及順便要帶來的裝有第八份圖紙的機關盒。

期間，他給司笙打了好幾次電話。

二人都不知說什麼，電話裡一般都是沉默，視頻裡基本都大眼瞪小眼。

不過，他們倆唯一達成默契的事——

暫時不跟家裡說。

一旦跟凌家或司家說，他們肯定會讓司笙回封城，到時得將司笙當祖宗一樣供著……司笙怕是做不了什麼事。

而眼下，她還有事得處理。

不搞到司裳or范子城的消息，司笙絕對不會離開安城。

而——

許是新生的生命帶來的好運，一直沒有消息的百曉堂，出奇的，竟然有了動靜。

夜幕降臨，司笙正在別墅裡研究第五份圖紙，正值看得頭昏腦漲之際，她接到了蘇秋兒的電話。

「堂主，司裳有消息了。」蘇秋兒在電話裡的聲音迫不及待。

司笙挑眉。

她笑問：「在哪兒？」

「在中心商場。」蘇秋兒利索地回答，「她在購物，我們的人正在跟蹤她。但是不敢跟得太緊，她身邊有人暗中保護，警覺性很強。」

「你在哪兒？」

「我現在打算趕過去。」

「嗯。」司笙微微頷首，半晌後，她沉聲道，「我也過去，在那邊匯合。」

「好。」

蘇秋兒對她的命令一向不假思索地服從。

掛斷電話，司笙思索片刻，將桌面的圖紙一收，隨手扔到機關桌的暗格裡，然後找了一件外套出門。

走下樓，見到魯管家和陳非在忙活，司笙說：「魯爺爺，我出去一趟。」

魯管家正在端菜，聞聲一愣，「現在嗎？」

「嗯。」

「行，」魯管家點頭，「那你等我兩分鐘，三爺說讓我貼身跟著。」

「……」沉吟了下，司笙說，「好。」

作為萬能的魯管家，他各方面實力比盯梢的百曉堂成員來說，都是吊打的。光是身手這一塊，一般人就抵不過……哪怕是年輕力壯的陳非。

陳非眨了眨眼：「那我呢？」

「你在家裡待著，」魯管家交代，笑眯眯的，「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哦。」

陳非點頭。

別墅裡有重要物品——從范二虎那裡得來的第五份機關城圖紙。

所以還是小心為上。

其實別墅的安保系統還是挺強的，雖然不是司笙那種密不透風的機關別墅，但安裝了最先進的安保設備，除非把安保系統黑了，一般來說，不會有什麼人能潛入。

再者——

就算潛入，裡面還有司笙的機關傢具等，等於是第二份措施了。

倒是無需擔心。

……

不多時，司笙和魯管家一起出門。

魯管家特地穿上便裝，跟每天清早在公園裡撞樹的大爺們一般無二。

因為現在是晚高峰，司笙和魯管家沒有開車，而是選擇了地鐵，不到十分鐘，就順利抵達中心商場。

一到，司笙就撥了蘇秋兒電話。

「我剛到，」蘇秋兒彙報道，「司裳走出來了，應該想找地方吃飯。」

「具體位置。」司笙簡明扼要。

蘇秋兒很快給了具體位置。

司笙掛了電話。

她側首看著魯管家，低聲說了幾句。

魯管家點點頭，隱入人群。

……

幾分鐘後，司裳出現在商場外的空地上。華燈初上，霓虹燈光閃爍，她站在往來的人群裡，抽了抽鼻子，緊緊捏著一個老式手機。

一時間思緒無限。

她是跟范子城吵了一架才跑出來的。

跟著范子城憋了大半年，斷絕跟親戚、朋友的往來，一開始還可以忍受，因為范子城是真的對她好，處處依著她、讓著她，只要跟范子城在一起，她什麼都無所謂。

但漸漸的……

她過膩了這種暗無天日的躲避生活。

頭幾個月還好，自打去年十月起，范子城這邊似乎出了什麼意外，她不得不跟范子城東躲西藏。

范子城最近似乎也有意晾著她。

這段時間，她頻繁地跑出來，想讓范子城擔心、著急，可是，范子城卻對她視而不見。

今天下午，她忍不了了，跟范子城開誠布公，沒想，范子城說「你想走，隨時可以走」，她氣得大鬧了一場，然後拿了點東西跑了出來。

現在，她跑出來幾個小時，卻沒等到范子城一個電話。

而，除了范子城，她現在誰都不敢聯繫。

為什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司裳想不通。

眼圈不自覺泛紅，鼻尖開始發酸，司裳甚至想不顧形象地在這裡痛哭一場。

然而——

老天連這個機會都不給她。

「喲，好久不見啊。」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透過人群，從前面飄了過來。

司裳赫然抬眼。

眼裡氤氳著一層水汽，司裳的視線有些模糊，但是，一眼就認出了立在了人群裡極其顯眼的司笙。

司笙一步步朝她走過來。

司裳心下一慌，下意識退後一步。爾後，她沒有多想，轉身就想跑。

可是，一位慈祥的老者卻攔住了他的去路，「司二小姐，我們家的少夫人想請您吃個飯。」

「少、少夫人？」司裳喃喃出聲。

范子城並沒有讓司裳與世隔絕。

司裳是可以上網的。

一開始，司裳有刻意屏蔽司笙的新聞，但是，司笙卻無孔不入，這幾個月，她搞出了一樁又一樁的事情，司裳想避都避不開，娛樂新聞、社會新聞、學術新聞……各個平台都會被「司笙」刷屏。

她知道司笙在網上公開的一切。

——這也是她跟范子城越鬧越僵的原因。

司笙光鮮亮麗地活在陽光下，功成名就，名利雙收，婚姻美滿幸福……什麼都超過她，什麼都比她好。

她見不得。

她只能將不滿和怨氣發泄在范子城身上。

「……」

在司裳心思百轉的時候，她周圍圍上來兩撥人。

一撥是一直跟在她身邊、想要保護她的人。

另一撥，則是百曉堂的人。

早有準備的百曉堂成員，將這些人一一擋住。

與此同時，司笙來到司裳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要一起吃頓飯嗎？」

「……」

司裳咽了口唾沫，心下一緊。

哪怕再看不清形勢，她也知道——

她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