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封岩語氣嚴厲且乾脆,語調涼透了,像臘月刺骨的風。
陳噶素來是敬重封岩的,聞聲眼皮一跳,緊張地回頭,「封隊——」
沒聽他解釋,封岩冷著臉,一字一頓:「道歉。」
「……」
陳噶猶豫半晌。
「對不起,是我言行過激了。」深吸口氣,陳噶垂下腦袋,按捺著不忿和委屈,咬著牙說,「請司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司笙笑了一下,「行,但我不接受。」
如此心不甘情不願的道歉,誰樂意接受誰接受,反正她不樂意。
「你到底想怎樣?!」陳噶質問。許是太過委屈,眼圈竟然泛了紅。
司笙被他委屈巴巴的眼神看得一怔。
臥槽?
這人戲精吧,搞得她欺負人似的……
司笙停頓了下,身為金主爸爸的凌西澤,卻在此刻沉聲道:「換人。」
兩個字,果斷乾脆,輕易決定了陳噶的去留。
陳噶怔住。
封岩跟陳噶有私交,是不願看到這結果,才命令陳噶道歉的,此刻見凌西澤開口,遲疑了一下,想勸說:「凌總——」
「剛來不準進門,然後扔包,拉幫結派對付她,又在網上集體戰隊……這些事情要我一一跟你列嗎?」凌西澤打斷他,不遺餘力地為司笙說話,「她是來幫忙的,不是來受委屈的。你們欺負不夠,現在一個助理也欺負她,當她軟柿子好捏?!」
「……」
如此這般護犢子的話,倒是讓專家們糊塗了。
不是。
誰欺負誰呢?!
司笙哪一次不是強力反擊的?!
不過,劉副隊第一晚就說了,「先撩者賤」。仔細回想,確實是他們先挑釁,司笙才開始反擊的。
想至此,專家們竟是有點小心虛。
若是今天之前,無論司笙和凌西澤說什麼,封岩都會護著陳噶。
但是,陳噶找事找的不是時候。
司笙剛展現她在機關術上的能力,哪怕專家們對她的人再有意見,就她的能力而言都是集體改觀、一致認可的,甚至想跟司笙「討教」。這種時候,怎麼可能為了陳噶逼司笙離開?!
思忖片刻,封岩抬眸掃向陳噶,當即做出決斷,「你現在就走。」
「封隊……」陳噶急了。
「沒商量。」
封岩沒給他討價還價的機會。
「……」
陳噶知曉封岩的為人,說一不二。如此表現,他是怎麼都待不下去了。
吸了口氣,陳噶沒有待在原地繼續丟臉,冷冷瞪了司笙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封岩看了眼陳噶的背影,旋即收回,他問司笙:「你下午沒空?」
「沒有。」
「那什麼時候有空?」封岩繼續問。
似乎不拿到準確答案就不離開。
「沒定。」司笙淡淡道,「你們有問題,可以微信聯繫我。」
這也是個折中的辦法。
封岩想了想,決定同意。
只是下一瞬,忽見司笙勾唇一笑,略帶調笑地掃視一圈食堂,調侃道:「前提是,把我拉回群裡才行。」
「……」
專家們登時騷得慌。
當初陳噶將司笙踢出去時,他們還挺高興的——終於不用在群裡看到司笙這個膈應人的犢子了。
封岩顯然是知道這事的,只是當時也默許了陳噶的行為。如今司笙挑破,他也沒好意思揪著不放,「嗯」了一聲,就匆匆掉頭離開了。
轉身的時候,表情有點崩。
封子琛趴在凌響身上無聲失笑,好半晌後,他道:「這人打我進隊開始,就一直板著臉,冷言冷語的,現在終於見他崩了,太爽了,哈哈哈哈……」
凌響:「……」
誰來拉一拉這快笑瘋了的犢子。
*
陳噶隨便收拾了下行李就走出別墅。
「陳助理,」有個保安叫住陳噶,笑容可掬地問,「忙完了?」
陳噶表情一僵,「嗯」了一聲。
「你們在開會的時候,我們看到沈隊找人抬了個大東西進了會議室,聽說是模型?」保安似是閑聊地跟他道,「你們這項目應該進行得挺成功的吧?」
陳噶不是傻的,敏銳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問:「你關心這個做什麼?」
「隨便問問,」保安笑了笑,「家裡孩子最近病了,你們要順利的話,就可以早點結束。我到時候能陪一陪孩子。」
這理由倒是過得去。
陳噶理解地點頭,一頓,又說:「項目進行得挺順利的。」
「是靠機關術嗎?」
「嗯。」
縱然不太樂意,但這一點,陳噶還是不得不承認的。
「銀大師可真厲害。」保安感慨道,然後又像無意地跟陳噶求證,「是吧?」
「必須的。」陳噶斂了斂眉目,想到讓他離開的罪魁禍首,不爽地補充了一句,「銀大師就是銀大師,不是什麼隨便被塞進來的阿貓阿狗能相提並論的。」
保安一頓,眼珠微轉,然後笑笑。
說曹操,曹操到。
陳噶剛想結束話題離開,就聽到一聲「陳助理」,爾後他一扭頭,就見到井念小跑著過來。
陳噶心一動,「銀大師。」
她是特地來送自己的?
亦或是,安慰?
光是怎麼一想,陳噶就止不住心神蕩漾。
然而,井念只是看了眼他的車,問:「陳助理,你是現在就要走嗎?下午的考察繼續,我想要提前過去。你能捎我一程嗎?」
「……」陳噶愣了愣,確定井念沒有半點惋惜和送別,抿了抿唇,但很快他就點頭,「好,上車吧。」
「謝謝了。」
井念跟在他身後。
平時對實地考察,井念都不積極。她素來傾向於撿現成的數據。
不過,因為司笙大出風頭,愈發襯托得她一無是處,她跟專家們待著難受,索性不如先一步離開。
透透氣也好。
……
他們倆上車。
而,先前那個保安,見到車輛離開後,賊眉鼠眼地觀察了周圍,然後走到角落裡,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他們的項目圖紙應該能確定了。用的是機關術,最大工程是銀大師。」保安迅速講完,旋即嗓音猛然下沉,「她正好搭了一個人的車離開,車牌號是XXXXX,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建議下手。」
*
午飯過後,專家們集體消失。
司笙要跟老沈聊一聊模型的事,沒急著走,又跟老沈去了趟會議室。
而,就在這一段時間裡,專家們神情尷尬地圍聚在一起,有些僵硬地討論著同一個話題——
如何在網上道歉。
「真在網上叫她奶奶啊?以我的年齡,都能當她爺爺了。我丟不起這個臉。」
「這樣的微博一發,以後在學術界都沒臉混了。」
「別說了,我現在一想就覺得騷得慌。我們怎麼就被一個小娃娃玩得團團轉?」
「就不該發微博!這種事,私下裡糊弄一下,不被人知道就算了,現在搞得人盡皆知。」
……
「現在討論這個有什麼意義?還是想怎麼解決吧。」
「以司笙的脾氣,只能道歉啊。」
「確實。不道歉的話,網上對她的攻擊也沒完沒了的。」
「媒體都站出來批評她了,那個詞叫什麼,哦,全網黑。她粉絲八千萬,沒幾個幫她的。」
「……那是我們害了她?」
「可她確實做的有點過分啊!」
……
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最後,有人問了一句,「不能讓劉副隊幫忙說說話嗎?」
「……」
當即,他們的視線齊刷刷掃向正在泡茶的劉副隊。
「別看我。」劉副隊頓了一下,趕緊表明立場,「我是來監督你們完成承諾的。要我說,堂主對你們算仁慈的,不然……算了,不說也罷。」
以百曉堂的能耐,搞垮這些個老不死的,輕而易舉的事。
有人納悶了,「劉副隊,老聽你喊她『堂主』『堂主』的,到底是什麼堂?不會真的事貌美如花堂吧?我看您也不像。」
「哦。」劉副隊理了理袖子,笑道,「你們之中應該有人聽過。百曉堂。就江湖上『知曉天下事的情報組織』。」
「……」
「……」
「……」
全世界都在這一刻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