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封城的前一天，司笙除了去開會，就一直在家裡做手工活兒。

木工房被鎖著，一日三餐由陳非送進去，連個門兒都沒出來過。

封子琛有工作，凌西澤和凌響就無所事事。

倆兄弟難得這麼黏在一起，趁著附近有集市開張，凌響想體驗農村生活，摩拳擦掌地拉上凌西澤去趕集。

結果——

不到兩個小時，凌響就被凌西澤揪了回來。

「三爺，二少。這麼快就回來了？」陳非正在庭院料理花草，見到二人，明顯有些意外。

凌西澤一句話都不想說，大步走進了木屋。

凌響將車鑰匙拋給陳非，「小非，去給我搬下東西。」

「好。」

接住鑰匙，陳非利索地應了。

直至陳非打開後備箱，看到裡面大堆大堆的煙花炮竹時，陳非才有點能理解凌西澤的表情。

——二少還挺有童心的哈！

不過，倆大男人買那麼多煙花炮竹回來，三爺肯定得不開心。

多掉面兒啊！

又沒有司小姐在！

「你小時候不是挺喜歡煙花的麽？抱著炮竹不肯鬆手，放完了還哭！」凌響看著凌西澤的黑臉，想不通，「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哥哥陪你放煙花。集市有得賣，本地也沒禁止放。」

凌西澤幽幽瞧他，「我那時候幾歲？」

「兩三歲吧。」在凌西澤身邊坐下，凌響十分感慨，「嘖，嗷嗷哭呢，哄都哄不好。還是大哥從別的小朋友那裡買了最後幾個炮竹，你才停了哭。」

「……」

真是不稀得跟這男人說話。

凌西澤揪著凌響回來，不止是因凌響掃蕩了別人的煙花存貨。還因為凌響購物慾特別旺盛，什麼都想買，沒見過的都想收入囊中……別提多煩人了。

這種事，在司笙身上，他會覺得可愛。

在凌響身上……

那就是腦殘、幼稚。

「弟妹這是要閉關一天嗎，晚上叫不叫她下來玩兒？」凌響問。

「不叫。」

司笙明確說了，一天都不準打擾她。如果她給他準備的生日禮物有什麼差池，拿他算帳。

正因為知道司笙不會有空玩兒，凌西澤才對那一堆煙花炮竹沒興趣。

凌響搖搖頭，「可惜了。」

……

晚上，封子琛回來時看到煙花，玩心大起。

他跟凌響一拍即合，剛吃過飯，就搬了大堆的煙花放庭院裡，跟個弱智兒童似的開始玩耍。一個點火一個拍照、錄視頻，玩得不亦樂乎。

不多時，朋友圈就充斥著這倆弱智的照片、視頻。

凌西澤刷到朋友圈，看到一堆的點贊和艷羨評論，忍著將這群弱智拉黑的衝動，把手機扔到一邊。

他起身，想上樓。

庭院的聲音卻接連不斷地傳來。

稍作停頓，凌西澤最終轉移方向，走向了庭院。

跟他想的一樣，凌響和封子琛跟失了智似的，玩煙花玩得很歡樂。封子琛正在舉著仙女棒做姿勢，凌響當攝影師還當得挺稱職，一邊調整方向和位置，一邊跟封子琛做動作指示，有模有樣的。

「三爺。」

魯管家端出來一盤水果，路過時，笑眯眯地跟凌西澤打招呼。

凌西澤看了他一眼。

魯管家將果盤放到庭院的石桌上。

封子琛立即招呼魯管家，「魯爺爺，快來快來，我們倆合個照。」

「好。」

魯管家和顏悅色地點頭。

青年人的活動魯管家素來很樂意參與，哪怕封子琛讓他舉著仙女棒做手勢，他也很樂意配合，而且還問這樣or那樣行不行，可以說是很有參與感了。

凌西澤：「……」

這時，頭頂的窗戶有響動。

凌西澤一頓，若有所感，抬頭看去，正巧瞥見司笙探頭張望的動作。

「喲。」

環顧庭院一圈，司笙饒有興緻地出聲。

爾後，視線一掃，她的目光定在凌西澤身上。

「凌小澤，」雙手疊在窗戶上，司笙微微傾下身，逆著光，表情隱在陰影裡，但眉眼的生動笑意自然展露，她笑著問，「你怎麼不一起玩，被小朋友們孤立啦？」

凌西澤眉頭微動。

但，不等他說話，封子琛就怎怎呼呼地喊起來，「嫂子！下來一起玩嗎？！」

凌響回過身，對著司笙哢擦一下，同樣招呼道：「弟妹，來玩會兒。」

司笙笑了，微微歪著頭，庭院淺淡的光落到她臉上，朦朧了輪廓，笑得卻溫柔燦爛，她調侃：「你們怎麼不帶我家少爺一起玩兒？」

「咱家少爺心氣高，看不上我們。」凌響笑著回應。

司笙伸出一隻手，朝凌西澤晃了一下，「少爺，給我扔一個。」

這下，少爺不端著了。

他走到那幾個裝煙花的紙箱前，隨便撿了幾個還行的，問：「要哪個？」

猶豫了下，司笙指了指封子琛和魯管家手中即將燒完的手持仙女棒，「就他們那種。」

這一種，凌響買了好幾款，長的短的，各種各樣。凌西澤找了一個中等的，直接扔了一盒上去。

他最近有練，手法準，東西往上一拋，直接往司笙手心裡飛，司笙張開手掌後，就輕易將其抓住了。

「哇哦~」封子琛賞臉地驚呼出聲，然後跟司笙招手，「嫂子，要打火機嗎？」

司笙挑眉，「來一個。」

「好嘞！」

封子琛摸出個打火機，直接朝窗子砸了過去。

剛拋出的那一瞬，有經驗的司笙、凌西澤、魯管家就意識到準頭不對，那是直直衝著司笙腦袋飛去的。不過這對司笙來說倒也沒什麼，她很隨意地往旁偏了偏頭，手一抬，就讓打火機飛到手中。

凌響：「……」

封子琛：「……」

不愧是一代宗師的傳人。

牛掰。

打火機在手中轉了兩圈，司笙挑出一根仙女棒，點燃，滋啦滋啦的火花登時冒出來。火光入眼，星星點點的，在她瞳仁裡綻放，美極了。

……

司笙隨便玩了幾根後，就急著回屋繼續做生日禮物了。

走之前，讓他們好好玩，多給凌西澤拍幾張照。

凌家很少有主僕之分。

加上陳非和魯管家為凌家工作多年——尤其是魯管家，是看著凌家這兩代人長大的，家裡把他當親爺爺看。至於陳非，就當是多了個弟弟。

在這種越多人玩越有趣的活動裡，繼魯爺爺後，陳非亦被拉了過來。

滿滿三大箱的煙花，竟然被他們全玩完了。

老天賞臉，待魯管家和陳非收拾好庭院垃圾後，才下起了細細密密的秋雨，裹著風，更涼了，二人趕緊回屋封鎖門窗，將這夜的涼意隔絕在門牆之外。

「三爺，還不休息嗎？」

陳非住一樓，洗了個澡出來，發現凌西澤還在客廳裡，正在用電腦工作。

「嗯。」

凌西澤須臾後才回應陳非。

陳非「哦」了聲，提醒凌西澤現在的時間，然後就回屋了。

凌響和封子琛都玩累了，陸續休息。木屋裡，一盞接一盞的燈滅卻，最後只剩兩盞，一個是二樓的木工房，二是一樓的客廳。

……

灶上燉著雞湯，味兒香，順著水汽擴散出來，瀰漫到廚房、客廳，直至蔓延到二樓。

司笙一完成工作，就被勾得不行，揉了揉胃，迅速下樓。

「魯爺爺——」

剛一下樓，司笙就喊，結果視野裡出現的不是老人的身影，而是凌西澤，她怔了怔，「還沒睡呢？」

「在等你。」凌西澤停下工作，站起身，「湯應該煲好了。我讓魯管家先去睡了。」

「嗯。」

司笙不太想等，跟在凌西澤身後進了廚房。

舀了一碗湯給她，見她急不可耐的模樣，凌西澤啞然失笑，叮囑：「別燙著。」

「不會。」

司笙端著湯走出廚房，將凌西澤的叮囑當成廢話。

凌西澤沒給自己舀，而是將湯倒入湯碗裡，連帶著一個空碗，一併端到餐廳。

這時，司笙絲毫不顧及自己形象，裹著一床毛毯，蹲坐在餐椅上，用杓子舀著湯來喝。渾身上下，除了那張臉，真是找不到一點兒仙氣。

凌西澤走過去時，司笙覺得用杓子不方便，乾脆端起碗來一口喝了個乾淨。

賊幾把豪放。

凌西澤：「……」

將碗一放，司笙抬起頭，「少爺，我想吃飯。」

「蛋炒飯吃不吃？」

「……行吧。」司笙將就著點點頭。

對凌西澤的廚藝，總是不能報以過高期待的。能做一個蛋炒飯，就已經是奇跡了。

將湯一放，凌西澤無奈，「等著。」說著就想走。

司笙手一伸，拉住他，隨意道：「先喝一碗，待會兒涼了。」

天仙倒是真沒隻考慮自己。

她舀了兩碗湯，讓凌西澤在一旁坐下。

「你的禮物做好了，期待嗎？」任務完成，司笙心情特別好，說話時眉眼都染著笑意。

「嗯。」凌西澤看了一眼腕錶，「還有半個小時。」

為了保證生日禮物的神秘感，司笙會盡量避免讓凌西澤看到她做的禮物。有時讓凌西澤看到，也是初始階段，根本看不出個什麼。

凌西澤只能猜。

不過，就他對司笙的了解，隱約也能猜到個一二。

她想展示手藝，而非機關術，所以是從木雕入手的。但她的腦洞千奇百怪，究竟會以怎樣的形式呈現，凌西澤也說不準。

「這麼晚了？」

司笙有點意外，將剛盛好的湯往凌西澤跟前一推，「趕緊喝，喝完去做蛋炒飯。」

凌西澤：「……」

能不能讓你的暖心女友光環持久一點？

*

凌西澤的蛋炒飯失誤了兩次，一次是將雞蛋殼扔到了鍋裡，一次是放多了鹽。折騰了小半個小時，總算做好一盤賣相口味還行的蛋炒飯。

他將蛋炒飯端出來時，卻沒見到司笙的身影。

他一頓。

倏然，門被推開，外面的冷風裹挾著雨後清新的餘味吹入，潮濕又乾淨。

「少爺！」

那一瞬，庭院燈光亮起，司笙站在門口。她身上仍舊裹著毛毯，不修邊幅的姿態，眉眼微微彎起，笑得慵懶又溫柔。頭頂的光線灑落，在她身上暈開，籠了層淡淡光線，如同聖女。

她推開一步，打了個響指。

隨著她的手指，目光不自覺被牽引。庭院的石桌上，有什麼滋啦一響，爾後以此蔓延成一個圈，煙火綻放的微光裡，照出一個微縮的世界。

凌西澤瞳孔收緊。

在大背景之下，有三對小人兒。

第一對是在機器人展覽上，少女明眸善睞，笑容明媚，耳側掛著口罩；青年站在她跟前，眉目俊朗，低眸輕笑。

第二對是在青年男女，攜手相笑，手臂上刻印著故意為之的情侶紋身。

第三對是遲暮之年，跨過歲月年輪，青春不再，卻一派歲月靜好的跡象。

做工極其精美，顯然費盡心思，且不是一朝一夕製作出來的。

——司笙肯定準備很久了。

見他看呆了，司笙走進門，朝他招了招手，「怎麼樣，夠不夠檔次？！」

放下蛋炒飯，凌西澤走過去，輕笑，「不該問我喜歡不喜歡？」

司笙理所當然地問：「我做的東西，你能不喜歡？」

恃寵而驕，莫過於此。

太冷了，司笙瑟瑟發抖，一頭鑽進他的懷裡，展開手臂抱著他，笑著抬起頭，「男朋友，生日快樂。」

男朋友，生日快樂。

我們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