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淅淅瀝瀝,敲擊在傘面、雨衣上,濺起零星的水花。
雨衣的帽子滑落,雨水落在頭頂,澆軟了蓬鬆的髮絲,成股滑落,劃過額頭、臉頰、下頜、脖頸,連著發梢的雨水一同沁入衣襟,冰冷的水刺激著皮膚。
忘我、迷亂、瘋狂。
耳邊響起的是一首《BeautifulNow》。
「Butbaby,tonight,we'rebeautifulnow。
we'rebeautifulnow
we'rebeautifulnow
……」
周圍儘是尖叫和附和。
「啊啊啊啊——」
「bababababa——」
夜色靜謐,場地喧鬧,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沒在人群和尖叫裡。
*
兩個小時的音樂節宣告結束,參與者們依舊興奮上頭,離開會場時依舊止不住激動。
電子音樂的感染力。
夜幕中的雨,愈來愈大,人群卻有條不紊地散場。
從頭到尾,凌西澤一直都牽著司笙,沒有鬆開過。
「餓了嗎?」凌西澤問。
伸出手指,司笙捏了捏他的外套衣服,稍稍用力,還能擠出點水來。
再看凌西澤的頭髮,濕漉漉的,軟趴趴地貼下來。
輕擰眉頭,司笙道:「先回去。」
凌西澤勾唇,將頭貼過去,隔著雨衣薄薄一層塑料膜跟她的髮絲相貼,他嗓音略低,「去酒店,還是你住的小區?」
分明聽著是很正常的詢問,可落到司笙耳裡,卻一秒明白他的潛在含義。
司笙頭一偏,跟他拉開一點距離,眼眸一眯,威脅道:「三天不打是吧?」
凌西澤得寸進尺,一語戳破她的虛架子,「三個月了,也沒打。」
「……」
果然是欠打。
細雨迎面飄來,微涼,司笙似是想起什麼,驀地盯著凌西澤,狐疑地擰起眉,「凌西澤,你是不是沒正兒八經地追過我?」
微微一怔,凌西澤回顧了下過往,然後問:「先前不是嗎?」
「那也算?」司笙不滿了,「你一個坑接一個坑的挖,我都沒好意思戳穿你。」
凌西澤彎了彎唇。
不給她挖坑,她能往坑裡跳?
不死纏爛打,她能點這個頭?
「上次也是……」司笙微微眯眼,開始算舊帳了,「你就追了三天。」
輕咳一聲,凌西澤拉了拉她,側身面對著她,好整以暇地說:「講道理,上次是你追的我。」
「?」
「是你讓我追的你。」
「……」
「我都做好追三年的準備了,可你太爽快,追了三天就答應了。」
「……」
凌西澤一句又一句話拋出來,讓司笙的臉色一變再變,「我勸你,你要是不想再——」
「我錯了。」
司笙的話還未說完,凌西澤就迅速地截斷她,非常麻利兒地承認錯誤。
「……」
一套一套的,司笙被他徹底噎住。
片刻後,她不甘地問:「等等,不是你先暗搓搓地喜歡我嗎?」
「是。」凌西澤坦然承認。
「……」
司笙眉頭一挑,釋然了。
六年前,司笙察覺到凌西澤暗搓搓地喜歡她,但那時的凌西澤很含蓄,偷偷對她好,硬是不肯跟她表白。
司笙都替他著急。
畢竟追她的人,大把大把的,一不留神,她沒準就被搶走了。
後來,司笙想去看雪,那時已經春天了,可北邊的邊境還有積雪,她行程都安排好了,靈機一動覺得可以給凌西澤一次機會,就跟他透露了這次行程。
果不其然,他們在機場「偶遇」了。
那是一個小村莊,一年裡三個季度都能見到大雪,難見鶯飛草長、綠草成蔭的場面。
當時的司笙挺愛惹事,剛到的第二天,就招惹當地幾個混混,人是被他們解決了,但他倆也順利迷了路,眼看夜幕降臨,意外在一處偏僻地兒找到一門獨戶。
那一戶人家住著一對老夫妻,願意收留他們住一晚。
北方農村用的是炕,熱炕需要在隔壁的灶裡燒火,給他們的房間常年空著,基本都處於冰凍狀態,直接睡是會死人的,所以他們倆縮在灶旁待了半宿,就為了把隔壁的火炕給燒熱乎。
他們倆談天說地,聊了很久,可仔細回想起來,似乎也沒聊什麼的。
到了半夜,二人實在扛不住,去隔壁睡了。
倆夫妻以為他們是情侶,隻給了他們一床被子。
兩人面面相覷。
凌西澤:「你蓋吧。」
司笙:「一起吧。」
良久的對視後,他們倆不約而同地出聲。
房間裡沒有電,寂靜的山林裡沒有燈光,唯有頭頂一輪彎月,投下淺淺的一層淡光。
當時的凌西澤,臉紅沒紅不知道,但氣氛是挺尷尬的。
末了,為了二人的身體健康著想,還是免不了同床共枕外加共蓋一床被子,只是以防萬一,都是和衣而睡。
——司笙其實不大在乎這個,因為以她的戰鬥力,只要凌西澤敢「圖謀不軌」,她就算隻用一隻手,也能揍得當時的凌西澤滿地找牙。
可事實是,兩人躺了小半個小時,渾身僵著不動,硬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睡了嗎?」
在沉默、尷尬、靜謐的折磨下,司笙忍無可忍地開了口。
「沒有。」
凌西澤很快作答,聲音清醒,但,微啞,極輕。
司笙翻了個身,面朝凌西澤。
她比較放鬆,可凌西澤卻截然相反,僵得渾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動。
手肘支在枕頭上,司笙手掌拖著腦袋,在昏暗的視野裡,視線從凌西澤平躺的臉上掃過,眉目鼻唇,皆是模糊的輪廓,可正因這種朦朧感,什麼都變了味兒。
他長得很帥。
可,在朦朧的夜色裡,他帥得讓人看一眼就……心花怒放的。
司笙看了就覺得開心。
於是,她的語氣裡也沾了幾分輕快,「聊會兒天?」
「聊什麼?」
凌西澤漆黑的眼珠終於轉向司笙。
瞳仁像是被水洗過似的,又黑又亮,清澈得很,視線掃過一眼,直接往心裡打,能讓心都灼燒起來。
——聊你喜歡我的事啊。
司笙想這麼說,可是,又給忍住了。
她乾脆趴在一側,雙手捧著臉,如瀑布般的長發滑下一縷,劃過肩膀落到身前,微微歪著頭,狹長的鳳眼一眯,活像是狡猾靈動的狐狸。
「你有過女朋友嗎?」她這樣問。
喉結滑動兩圈,凌西澤啞聲回答:「沒有。」
「哦。」
司笙微微點頭,很快,又問了,「有擇偶標準嗎?」
視線落到她絕美無暇的側臉上,一幅賞心悅目的景色,目光未移動,就這麼盯著。
好半晌,凌西澤才說:「長得好看的。」
「你……」看我怎麼樣?
食指輕戳著臉頰,司笙思考了一下,還是覺得要含蓄一點。
於是,司笙改了口,說:「有點膚淺。」
「是有點兒。」
被她這張臉鬼迷心竅,凌西澤不假思索地附和著。
似是聽到有趣的回答,司笙「噗嗤」一笑,她一低頭,雙手手中搭在枕頭上,下巴抵著,趴了下來,笑得眉眼微彎,更像一隻狐狸了。
能把人心魂都給勾走的那種。
「聊點別的吧,」司笙心情愉快地轉移話題,「比如你的無人機什麼的……」
兩人之間,似乎永遠都有聊不完的話題。
長夜漫漫,時間緩緩流逝,在一個又一個的話題過後,司笙不知不覺的閉上眼,聲音越來越低,直至再也沒了聲響。
然而,凌西澤卻毫無睡意。
他偏頭盯著睡得安靜的司笙,瘋狂的想法佔據著他的腦海。
在漫長而煎熬的糾結過後,所有修養和剋製統統見了鬼,他終究沒有克制住——
吻了她。
十九歲的司笙,骨子裡還有點率真。
二十三歲的凌西澤,是真的沒開竅。
……
司笙半夜醒來過一次。
沒見到凌西澤,還當他是起夜,最初沒在意,過後,在半睡半醒之際,遲遲沒等到他回來,猛然驚醒,掀開被子就下了炕。
她還當凌西澤在外出了事,不曾想,凌西澤卻在隔壁的灶旁,灰頭土臉地添著柴火。
火燒得很旺,火舌從爐子裡舔出來,照亮了他俊朗的眉目。
他身上沾了灰塵,臉上有黑色的炭痕,跟平日衣冠整潔的模樣不一樣,有些狼狽,又無端地接地氣。
「怎麼醒了?」
聽到腳步聲的凌西澤,驀然抬起頭來,見到司笙後,因心虛,視線只在她身上停留短暫一秒。
司笙沒說話,走進來,一直來到凌西澤身邊,微低著頭,細細端詳他。
凌西澤緊張地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直至——
司笙倏然彎下腰,雙手放膝蓋上,長發灑落下來,微歪著頭,火光照耀下,她美得像下凡仙子。
她勾著唇,認真地問他:「凌西澤,我長得那麼好看,你要不要追我?」
……
------題外話------
攜年少的美人和三爺來求個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