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尚山希望司銘盛在壽宴上認回你,光明正大宣布你的身份,你知道嗎?」
「略有耳聞。」
這件事,司尚山沒有同她明說。
不過從司炳的隻言片語裡,司笙倒是猜到一二。
豪門圈子裡,眾所周知,司尚山有一子一女,其子司風眠,其女司裳。如今司尚山把司笙接進家門,名不正言不順的,總歸遭人非議,只有找個大場合宣布司笙的身份,才能給司笙正名。
而,司銘盛的壽宴,則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一來,圈子裡大部分家族都到場;
二來,壽宴上宣布,代表司笙被司家認同。
司笙本是沖著調查易詩詞、易中正、司銘盛當年的事同意回的司家,對是否「名正言順」一事並不在意。
不過,司笙也並非極力反對——這也是個接觸司家的好機會。
只是以司銘盛的情況,能否同意都不一定。
「司銘盛答應了。」凌西澤道。
「是麽?」
司笙有點稀奇。
據她的了解,司銘盛會很討厭他,不該如此爽快答應才是。
「這兩年司家生意一般,你爸倒是挺紅火的。」凌西澤輕描淡寫地暗示道。
「懂了。」
司笙一點就通。
只能說,司尚山這些年在外創業的苦頭,沒白吃。從在司家毫無說話餘地,到現在司老爺子得仰仗他,算是一種回報了。
客廳的門倏地被推開,有涼風猛然灌進來。
蕭逆站在玄關處,視線掃過來,閑閑地問:「有人搬了一箱啤酒來,是你訂的嗎?」
「嗯。」
司笙應了聲,說:「搬進來吧。」
「哦。」
蕭逆轉身就出了門。
這時,司笙聽到耳機裡響起凌西澤低沉危險的聲音,「司二兩,你要喝酒?」
「小酌怡情。」
「你還沒怡就倒了吧?」凌西澤出言諷刺。
司笙蹙眉反問:「你會不會說話?」
凌西澤言簡意賅:「不會。」
「又沒跟你喝。」
停頓一秒,凌西澤便道:「什麼時候開飯,我路過。」
司笙:???
她家是免費飯店嗎?
*
掐了凌西澤的電話,司笙重回遊戲時,她的遊戲早掉線了。
沒管,蕭逆將啤酒搬進屋,司笙招手讓他過來。
蕭逆走近。
司笙拋了拋手中橘子,問:「會喝酒嗎?」
眉頭一皺,蕭逆冷淡道:「我未成年。」
視線打量他一圈,司笙不說別的,只是重新詢問:「會喝酒嗎?」
「會。」
蕭逆隻得承認。
下巴一揚,司笙往外看了眼,吩咐道:「今晚把秦凡乾倒。」
蕭逆:「……」就知道沒好事。
……
飯菜很快端上桌,凌西澤沒有趕上飯點,司笙並沒有特地等他,只是交代阿姨先勻出一份飯菜。
「今天什麼日子?」
秦凡一上桌,被整排啤酒嚇了一跳。
「他要喝,」司笙泰然自若地朝蕭逆一指,淡淡道,「你陪他。」
「嗬!」秦凡悚然一驚,端詳著面無表情的蕭逆,試探地問,「沒成年吧?」
「……」
蕭逆沒說話,拿過一瓶擱外面由空氣冰鎮過的啤酒,兩指一捏瓶蓋,輕易將其擰開。
他將啤酒瓶往秦凡跟前一推。
蕭逆冷酷無情地說:「對瓶吹吧。」
瞧這熟稔的撬瓶蓋的手法,瞧這自信滿滿勢必將你放倒的口吻……
「……」
眼皮一跳,秦凡被他的氣勢鎮住三秒,旋即心裡湧現出不祥預感。
有備而來啊!
目光在全場一掃,秦凡心下凜然,一抿唇,他落座,同時悄悄掏出手機。
「這,」秦凡一摸鼻子,笑得悻悻然,「小老弟,玩得有點大吧。」
「試試唄。」
司笙慢條斯理地拿起一瓶啤酒,跟蕭逆一樣,兩指往瓶蓋上一抹,就輕鬆將其挑開。
彷彿不費吹灰之力。
楚落看得蠢蠢欲動,奈何親自嘗試過,把手指的皮都磨掉了都沒擰開過,心知這需要天分和技巧,所以隻得作罷。
「你也來?」秦凡驚奇地看向司笙。
「我就隨便喝喝。」
「那我……」
秦凡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司笙沖他揚唇一笑,那看似友善漂亮的笑容裡,無一不寫這一句話——要麼喝,要麼死。
秦凡有點後悔當初不帶猶豫地答應留下吃晚餐了。
「……來,喝。」
最終,秦凡還是妥協了。
他伸手拿過一瓶酒。
這時,「嘭」地一聲,有一個酒瓶砸在桌面,震得桌面碗筷微晃。三雙眼睛打過去,赫然見到楚落拎著一瓶開蓋的啤酒,將其放置在手邊。
在六道探究的目光裡,楚落雲淡風輕地開了口,「算我一個。」
對瓶吹。
算她一個。
秦凡感覺胃在扭曲,跟打結似的,難受得不行。
「乾杯。」
司笙舉起唯一一個玻璃杯,杯裡的啤酒還沒有倒滿。
與她杯子碰撞的,是三個啤酒瓶,撞在一起,哐當作響,清脆又好聽。
四個人坐在一起,人數不多,氣氛並沒有被炒起來,於是,第一次碰杯後,就在稍顯冷清、僵硬的氛圍裡,四人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在院子裡冰凍過的啤酒,帶著絲絲涼爽,一股腦地往嘴裡灌,從空腔劃過喉嚨、食道,再進入胃部,從裡冷到外,那痛快的感覺,堪稱透心涼。
「哐。」
第一個空酒瓶被擱在桌面。
竟是楚落。
不知是喝得有點猛,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她眼睛水潤泛著紅,眉眼一抬,視線筆直地朝坐對面的秦凡打過去。
喝完最後一口啤酒,秦凡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兒發涼,視線一飄,避開跟她對視。
楚落呼出口氣。
她伸出手臂,又拿起一瓶新的啤酒,沖秦凡挑眉。
「再來。」
直勾勾的,意圖全是沖著秦凡去的。
秦凡發怔,視線從她身上掃過,唇角微動,想說點什麼,又不知該從何說起。算是比較能活躍氣氛的他,此刻,竟是一點氣氛都調節不起來。
「喏。」
司笙主動推給他一瓶啤酒。
秦凡求助似的看向司笙,委婉地說,「女士就不用喝了吧?」
「我管不著。」
又給自己倒了半杯啤酒,司笙淡淡地回了他。
先前是計劃由蕭逆來,司笙尚且可以製止,現在楚落決定自己上陣……司笙是真的管不著。
蕭逆有任務在身,雖說見餐桌氣氛古怪,但不明所以,所以專註於秦凡,一下又開了兩瓶啤酒。那架勢,頗有一種把啤酒當水喝的意思。
蕭逆說:「繼續。」
「……」
秦凡後悔沒跟蕭逆提前搞好關係了。
這弟弟……一瓶灌下去,臉不紅、氣不喘的,雙眼清明透亮,一看就清醒異常,莫不是酒鬼投胎咯?
沒辦法,隻得咬咬牙,繼續。
楚落似是跟秦凡較上勁了,蕭逆面不改色地陪喝,秦凡沒法妥協,轉眼就幹掉三瓶啤酒,剛一喘口氣,酒的後勁就上來了,頓時激得他頭昏腦漲的。
全程,話都沒聊幾句。
「還能喝嗎?」
司笙敲了敲桌子,沖秦凡問道。
「……能!」秦凡咬牙切齒。
於是,司笙又將一瓶酒擱上去。
眼角餘光出現的啤酒,讓秦凡瞬間崩潰抓狂,他懵了懵,可憐巴巴地問:「能吃兩口菜嗎?」
瞧他這樣,司笙倒有點憐憫他,一笑,說:「吃。」
秦凡鬆了口氣。
然而,當他拿起筷子時,卻發現,對面的楚落一動不動,靜坐著,新的一瓶啤酒已經放好,眼睛出奇地亮,就那麼平靜地看著他,波瀾不驚的眼眸裡,似乎沒有一點情緒。
秦凡心一悸,眼簾微垂下來。
胡亂吃了兩口菜,他就放下了筷子。
繼續舉杯。
……
第五瓶的時候,秦凡的酒勁徹底上來了,耳朵被酒精燒得通紅,眼睛又黑又亮,像是被洗滌過一般。
差不多了。
司笙沒再開酒。
再看蕭逆和楚落二人,蕭逆沒有半點上頭的跡象,楚落醉酒的預兆也很明顯,已經算是在強撐了。
「秦凡……」
楚落開口。
這是今天見面後,她第一次喊出秦凡的名字。
「叩。叩。叩。」
不合時宜響起的敲門聲,讓楚落將剩餘的話都咽了下去。
?
司笙皺了皺眉。
如果是凌西澤這會兒趕到……非得弄死他不可。
「誰?」
手肘往椅背上一搭,司笙身形往後倒,朝外面問了一句。
靜默須臾,外面響起答話聲:「我,宋清明。」
「……」
好吧,凌西澤撿回一條命。
司笙朝蕭逆看了眼。
蕭逆嘆息,認命地起身,走向玄關開門。
「什麼事?」
門一開,司笙便擰眉問。
宋清明站在門口,回答:「秦爺爺找秦凡有事,讓我過來找他。」
「很急嗎?」
「事情不知道,看樣子挺急的。」
司笙煩躁地一擺手。
意思是:放人。
宋清明便走進門,徑直來到餐桌旁,伸手去扶秦凡。
手剛一搭住秦凡的肩膀,宋清明就感知到對面略帶殺氣的視線,他一頓,朝對面的楚落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微微頷首,然後就平靜地收回視線。
「怎麼了?」
扭頭盯著宋清明,秦凡開口,嗓音略微沙啞。
宋清明說:「你爺爺有事找你。」
秦凡唔了一聲,「我有點醉了。」
「你已經醉了。」宋清明扶著他,淡淡道,「走吧。」
「哦。」
秦凡站起身,半個身子都靠在宋清明身上。
宋清明看著體型清瘦,一身的書生氣,但力氣卻不小,扶著秦凡很輕鬆,怕是連拎起秦凡都不帶眨眼的。
扶著秦凡走了一步,宋清明頓住,又回身朝司笙告別,「我們先走了。」
「嗯。」
司笙雙手抱臂,淡淡地看著他倆,神情意味深長。
秦凡要換鞋、穿衣,在玄關折騰了會兒,才在宋清明的幫助下出門。
門被關上,二人走進院落裡,然後走出大門,徹底消失在視野裡。
楚落保持著靜坐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坐著,視線落在前方空蕩蕩的椅子上,神情悠遠,不知在想些什麼。
驀地,她咬了下唇角,站起身,推開椅子。
「我出去一下。」
低低跟司笙交代一句,楚落大步往外面走。
沒有停留,沒有換鞋,沒有穿衣,她就這麼推開門,衝進外面寒風呼嘯的院子。
司笙抬手摁了摁眉心。
雖然是一杯一杯喝的,但因是空腹喝啤酒,她喝得也有點上頭。
還沒回座位的蕭逆,見狀,朝司笙問:「要追嗎?」
「沒你的事,我去吧。」
司笙起身,去沙發上拿她和楚落的外套。
一邊穿著外套一邊往外走,司笙走到一半,倏地想到什麼,止步,側身盯著蕭逆,問:「你能喝多少?」
蕭逆輕蹙眉,仔細想了想,說:「不知道,沒醉過。」
「……」
如此囂張的回答,讓司二兩有點不高興。
都是一個媽生的,怎麼酒量差距這麼大……
許是有點惱,許是有點醉,司笙出門時,也忘了換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