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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爺給夫人撐腰了嗎》第183章 我還有好多事想做【三更】
回到衚衕裡時,幾近天明。

司笙撐著傘,在清冷的夜裡走過一段路,路燈落下昏黃的光,青石地面被雨水沖洗得乾淨敞亮。

大門虛掩著,她推開,院裡一片漆黑,沒一點光亮。

高跟敲打在地面,發出清脆聲響,跟淅瀝雨聲交織、混雜。

「喵嗚~」

雨傘收攏後扔傘桶裡,司笙俯身在玄關換鞋,倏然聽到霜眉的叫聲。

霜眉輕手輕腳爬過來,圍繞著她打轉,她一放好鞋,就將霜眉一把拎起,順勢摟到懷裡,步入客廳。

這時,易中正臥室的門被打開,有光灑出,倒班照顧易中正的年輕護工走進來。

「司小姐,易爺爺讓你進來一下。」護工輕聲轉告。

「醒了?」

「嗯。」

護工微微點頭,退到一邊。

稍作思忖,司笙抱著霜眉,沒有耽擱,走進易中正的臥室。

易中正坐起身,往後靠在枕頭上,一日比一日消瘦,司笙看了兩眼,就微垂下眼瞼,避開視線。

司笙問:「沒睡,還是剛醒?」

「剛醒。」

易中正聲音低啞,頓了頓,偏頭看著她,慢吞吞地問:「人怎麼樣?」

手掌覆在霜眉腦袋上,司笙聲音有點輕地回答,「走了。」

「嗯。」

易中正淡淡出聲。

少頃,他叮囑,「去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

「嗯。」司笙應聲,轉身欲走,又一頓,回身同他道,「春天來了,等天氣好點兒,我陪你出去走走。」

「好。」

易中正微微闔上眼,點頭。

*

一路無話。

車開到單元樓外,秦凡踩了剎車,停下來。

楚落手指輕摳著安全帶,微抿著唇,看著被車窗蜿蜒流下的雨水,沒有動作。

靜默半晌。

目視前方,秦凡沒去看她,只是輕聲叮囑,「回去好好休息,他們最近沒空找你的。」

「……」

楚落沒說話。

秦凡也沒有催她。

車內陷入寂靜,外面是被雨聲灌溉的冰冷城市,而裡面狹窄的空間,似是處於另一方天地,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明了。

良久,楚落深吸一口氣,終於問出口,「秦凡,你沒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手無意識在兜裡摸著,摸到一包煙,秦凡沒掏出來,只是揉捏了幾下。

他另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微一扭頭,故作輕鬆地出聲,「說什麼呀?」

「你……」

細細地吸著氣,楚落眼眶泛了紅,猛地回過頭,見到的是秦凡弔兒郎當的神態,神情自若,遊離於事外,沒有一點她想看到的情緒。

唇角被咬得泛白,楚落手指緊緊攥著安全帶,開口時多了些怒氣,「要斷就斷個乾淨,動不動就出來找存在感,這樣很好玩嗎?」

秦凡微怔,視線在她臉上稍作停留。

車內沒開燈,路邊光線昏暗,楚落的臉隱在陰影裡,可通過隱約的輪廓,依稀可辨認出她輕蹙的眉,眼中的憤怒和哀傷,透過空氣悉數傳來,令他呼吸一滯。

「哦。」

半晌,他出了聲,語調輕揚,似是玩味。

楚落怔怔地看他,一呼一吸間,有酸澀感被帶到嗓子眼,她張了張口,有幾分顫音,「哦什麼?」

她的視線如火灼燒,被她盯了兩秒,秦凡眼裡有異樣情緒流出,可,只是一瞬,他就避開了。

手指輕輕敲著方向盤,他抬眸,望向前方,視線落到被雨水洗滌的路邊灌木上。

「抱歉啊,以後不會了。」

嗓音微啞,有些歡快,只有一絲絲的愧疚。

但,空氣微微一拂動,那微不足道的愧疚,也就消失不見了。

楚落終於絕望,在短暫的幾秒愣神後,她猛地掀開安全帶,擰開車門就往下走。

「哎,傘——」

秦凡倏地回頭,欲要叫住她。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嘭」地關門聲,爾後,便是楚落大步走向單元樓,不曾回身的堅決背影。

車裡,秦凡一動未動,怔怔地望著楚落背影離開,直至徹底消失在門裡。

他沒離開。

不知呆坐了多久,他將兜裡那包煙拿出來,挑出一根叼上,點燃。打火機光線一暗,昏暗的車裡,就只剩零星的一點火光。

煙霧頓時繚繞,他開了一點車窗,有清涼的風拍進來,將煙驅散。

他一根接一根的抽。

漆黑的天幕,漸漸泛起青白,天快要亮了。

煙盒裡只剩最後一根煙了,煙盒被他攥成一團,他愣愣地盯了很久,然後摸出手機來。

電話響了三下,然後被接聽。

「怎麼了?」

宋清明的嗓音還沾染著清晨的睏倦。

掌心裡是被攥爛的煙盒,他微微側首,刺骨晨風迎面吹來,他低聲說:「有點捨不得你們。」

「……」

「楚落爺爺走了,以後她就沒有親人了。」

「……」

「我想讓你照顧的,仔細一想,又算了。我怕她喜歡上你。」

「……」

「司笙心情也不好,人都是說走就走的。她這人,重情重義的,跟易爺爺感情那麼好,再給她多長時間,都做不好這個心理準備。」

「……」

……

一直都是秦凡在說話。

聲音越來越低,在這清晨的風裡,分辨不清。

末了,秦凡說:「我還有好多事想做。」

嗓音低低的,有些無力,被風一吹,就這麼散了。

宋清明終於出聲,很輕,卻沉重,「嗯,去做吧。」

眼睛一眨,眼角被燙了一下,恍惚間,好像有什麼掉了下來。

*

這一場雨,持續下了幾日。

春雨綿綿,整座城市都被雨水浸潤了,氣溫不僅沒上升,寒意滲透到每個角落,無聲無息。

深夜,寂靜。

司笙猛地驚醒,在睜開眼的那一瞬,倏然坐起身。

入眼儘是黑暗,司笙茫然地環顧著臥室,短暫幾秒後,她徒然掀開被子,踩著拖鞋走出臥室。

推開易中正臥室的剎那,昏昏欲睡的護工被一驚,差點從躺椅上竄起來。

沒有開燈,她徑直走到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身影,手指輕輕顫抖著,送到老人的鼻尖。

呼吸的動靜,極其輕緩。

高懸的心,在這一刻,放回原地。

「沒死呢。」

易中正沒有動彈,卻緩緩掀開眼瞼,低沉緩慢的聲音,裹著嘆息和無奈。

「哦。」

司笙將手收了回去,下意識放在身後。

像多年前,偷偷去研究易中正機關桌時,被撞了個正著的模樣。

彈坐起身的護工,待了片刻,似乎意識到什麼,起身,悄無聲息地走出臥室。

他忘了開燈,臥室依舊漆黑。

室內很靜,司笙杵在床邊,一團黑影,又高又瘦。

無意識地撥弄了下頭髮,她垂了垂眼瞼,在昏暗的房間裡盯著易中正,說:「我夢到你走了。」

「早晚的事。」

易中正並不避諱這個問題,「你在外面闖蕩那麼久,早該接受了。」

「……」

司笙沒吭聲。

「回去睡覺。」

易中正說話時很虛弱了,可吩咐司笙的時候,字正腔圓,仍舊給人他底氣十足的錯覺。

司笙沒動,說:「睡不著。」

「多大人了,半夜還得找人陪你聊天。」易中正頗為嫌棄。

十歲以前,司笙半夜偶爾驚醒,不管多晚都會來敲易中正的門,把人吵醒後也不說話,易中正困得不行,會把她拎去坐下,然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天,直至她有了睡意,才把她送去睡覺。

十多年了,易中正聊天時說的話題,司笙早記不得了。

但,記憶裡總有那昏黃的燈光,室內不亮堂,易中正說話的聲音緩慢又悠長,令人昏昏欲睡。

司笙問:「你能聊嗎?」

黑暗中,易中正掀掀眼瞼,扔她一記冷眼,「去搬凳子。」

「哦。」

司笙轉過身,拖來一張凳子,擱在床邊,然後坐下來。

「聊什麼?」易中正問她。

想了想,第一時間腦海裡跳出一個人影,司笙微微一怔,然後說:「凌西澤說你把我的嫁妝給他了。」

「……嗯。」

易中正並未否認。

本是想告凌西澤的狀,沒想易中正真答應下來了,司笙啞了片刻,問:「你喜歡他嗎?」

「喜歡。」

「我不嫁給他怎麼辦?」

「那你就孤獨終老吧。」

「……」

司笙無言以對。

易中正教訓她,「不要想著了無牽掛的活著,有時候多個牽掛,能讓你更惜命。」

「惜什麼,我的命又不值錢。」司笙賭氣似的咕噥。

「我養你這麼大,是讓你視自己為草芥的?」易中正冷哼一聲。

「……」

司笙理虧,沒法回應。

易中正又道:「你好好想想。」

牙齒輕砸了下,砸出一點聲響,司笙把情緒拂開。

雙手撐在凳子的兩側,司笙眼皮一抬,慢吞吞地說:「五年前,我去了趟湘城。」

易中正看著她,等著她的後續。

「你說你出生在湘城,為了奶奶才來的封城。那時候,我聽人說湘城有個隱世的機關術家族,很厲害,我當是跟你一脈相承,就去找了。」

微頓,司笙不緊不慢地說,「他們藏身於深山野林,建了一座機關城,氣勢雄偉,有模有樣的。我說我要闖城,他們讓了——」

「讓了?」

易中正打斷她。

「好吧,不讓。」司笙改口,「他們沒一個能打的,我就硬闖了。」

易中正哼了哼,不知是在贊同司笙那句『他們沒一個能打的』,還是在嫌棄司笙『只會來硬的』。

司笙沒管,繼續說:「我當那機關城挺能耐的,結果中看不中用,都是一些常用的、近乎小兒科的機關。跟你的比,差遠了。老易,他們跟你有關係嗎?」

「沒有。」

簡單的兩個字,尤為冷漠,還摻雜著淡淡的不屑。

「哦。」司笙一垂眼瞼,旋即又抬起,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那司銘盛設計的那座橋,跟你有關係嗎?」

「你聽誰說的?」易中正聲音嚴肅起來。

司笙問:「你知道範豐嵐嗎?」

范豐嵐,百曉堂的前任堂主。

司笙將機關無人機送給凌西澤那天,正是因為遇見了他,才會讓司笙答應司尚山回到司家,想辦法展開調查。

「你跟他認識?」易中正問。

不僅認識,而且還很熟。

但是,話到嘴邊,卻只是半真半假的話,「算是吧。」

「他跟你提的?」易中正輕輕蹙眉。

「我偷聽到的。」司笙說,「說易詩詞偷了你圖紙,送給了司銘盛。是那座橋的圖紙嗎?」

第一次帶著凌西澤來衚衕的時候,司笙因為發現凌西澤的文身,有點不自在,就出去散散心。

她去找了秦融。

拿了秦融一幅畫,還問了秦融一些事。

秦融告訴他,易中正以前是確實是工程設計師,參加過很多建築的設計,有些還小有名氣。話裡行間,秦融還提到一項特別的建築設計,語氣中有些惋惜,似乎是沒成功。司笙有點在意,追問時,秦融卻不再提及。

她問到易中正有沒有設計過橋,秦融當時應該猜到她的來意,有意隱瞞,答得含含糊糊的。

不過,十有八九了。

易中正沉吟片刻,「過去的事了,沒你什麼事。」

「就問問。」

司笙漫不經心地說。

過了半晌,易中正問她,「司銘盛的壽宴,你去嗎?」

「應該去。」

「他是隻老狐狸,注意著他點。」易中正沉聲叮囑。

司笙輕輕撇嘴,「我又不是易詩詞。」

「你比她會折騰,會惹事。」

「我能自己解決。」

「你就是能耐太大,無法無天。」易中正批評道。

默然地看他一眼,司笙理直氣壯,「你慣的。」

「……」

一句話,把易中正堵住,硬是沒法教訓她。

良久。

司笙驀地抬起頭,說:「老易,蕭逆那裡有易詩詞的圖紙。我看過了,大部分都是室內設計的。但還有一份,是一座橋……」

「設計得亂七八糟的,跟司銘盛成名的那一座很相似。蕭逆說,她死前的幾個月,都在畫那座橋。我想,她可能有點後悔的。如果……」

「你見到她的話,就原諒她吧。」

------題外話------

有點難受。哭起來太耽擱時間了,晚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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