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低頭一笑。
輕咳一聲,然後問道:「舅舅何時在意起外人的看法?」
平武侯石溫板著臉,「本侯現在是朝廷丞相,自然要注意一下名聲。你娶誰不好,偏要娶燕四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你舅母的親妹子。你娶了她,豈不是意味著你我舅甥,變成了連襟。這得多荒唐!」
蕭逸偷偷翻了個白眼,「舅舅說的是,輩分的確亂了套。那就,各論各的吧!」
平武侯石溫哼了一聲,「本侯聽說,你為了娶燕四姑娘,可謂是手段頻出,臉皮厚得堪比城牆。為了說服平親王替你請旨,你許諾了他許多條件。能否告訴本侯,你都答應了他哪些事情?」
蕭逸瞭然一笑,「舅舅放心,我和平親王之間的交易,沒有涉及到舅舅。」
平武侯石溫似笑非笑,彷彿早已經看透了一切。
他輕輕敲著桌子,「你離開京城大半年,是去刺殺司馬鬥?還是跑到草原上刺殺烏恆王庭?」
蕭逸隻笑不說話。
平武侯石溫瞭然一笑。
舅甥二人合作多年,早有默契。
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問蕭逸,「十九衛現在是什麼情況?」
蕭逸回答得很乾脆,「不知道!」
平武侯石溫眉眼微微一動,「本侯還以為平親王會讓你繼承十九衛。怎麼說,你也是宗親成員,身份上沒問題。加上一身本事,繼承十九衛,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
「多謝舅舅如此看得起我。平親王厭惡我,他肯定不會讓我繼承十九衛!」
「他厭惡你,卻肯幫你進宮請聖旨賜婚。你說說看,你這話誰能相信?老六啊,你已經是一個大人,以後說話,尤其是撒謊的時候,一定要考慮周全,注意前後銜接。」
平武侯石溫一臉語重心長,痛心疾首。
蕭逸則是一臉生無可戀,他果然不該登門赴約!
平武侯石溫拍拍他的肩膀,「說說你將來地打算吧!你總不能一直閑著,辜負一身本事。要不要到本侯身邊做事,本侯特意在丞相府替你留了位置,兵曹,這個職務你可滿意?」
蕭逸微微躬身,「多謝舅舅厚愛!我自認為資歷不足,才能有限,不足以擔任兵曹一職。這個職務,還是留給其他的人吧!」
平武侯石溫微微挑眉,顯然有些意外,蕭逸竟然會拒絕到手的官職。
他試探著問道:「你是嫌棄兵曹官小,看不上?」
蕭逸搖頭,「並非如此!只是不適合!」
平武侯石溫圍著他轉了一圈,心中各種猜測,「你和本侯生分了啊,你這是不想到本侯麾下做事。」
蕭逸沒有否認,他很坦誠,「這些年,多謝舅舅的栽培和提拔。我即將娶妻,是時候考慮一下將來的出路。我總不能一輩子都靠著舅舅吃飯,我家那口子會看不起我的。」
平武侯石溫嗤笑一聲。
「還沒有成親,就我家那口子叫上了。難怪你要費盡心機,將燕四姑娘娶進門。你是有多稀罕她?」
蕭逸笑了起來,「非常非常地稀罕她!」
平武侯石溫呵呵一笑,「罷了!你既然不樂意來丞相府做事,本侯也不勉強你。只是,你這麼閑著也不是個事。你整日無所事事,難不成燕四姑娘就看得起你?莫非她喜歡養小白臉?」
蕭逸嘴角抽抽,心塞!
他鄭重其事,「我以為,不一定要做官。開荒辦山莊,也是一件正經事,還能惠及於人。」
平武侯石溫輕蔑一笑,並不掩飾內心的譏諷。
他說道:「少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你心裡頭到底在想些什麼,本侯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來一點。
朝堂鬥爭著實厲害,你心存顧忌,不想牽涉進這裡面,本侯都能理解。
畢竟,你吃過虧,上過當,受過教訓,不能再重蹈覆轍。但是,人要有搏一搏的勇氣和膽量,偶爾還需要一點賭性,要豁得出去,方能成就大業!
若是人人都像你一般,做事謹小慎微,朝堂何來爭鬥?天下何來烽煙四起?
大爭之世,更應該膽子大一點,步子大一點,不要怕,大不了重頭再來!」
蕭逸不為所動,「多謝舅舅教誨!只是我心意已決,只能說一聲抱歉。」
平武侯石溫不由得一聲嘆息,「你當真不肯來丞相府做事?」
蕭逸重重點頭,無比地肯定。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動過到丞相府做事的念頭。
正所謂乙之蜜糖甲之砒霜。
人人趨之若鶩的丞相府,他隻想敬而遠之。
平武侯石溫微微蹙眉,自然有些不滿。
他苦口婆心,誠懇邀請,蕭逸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拒絕,完全不肯給他面子。
這讓他如何下台?
他臉色一沉,書房內氣氛瞬間變得壓抑。
換做旁的人,恐怕已經汗流浹背,趕緊改口順從。
然而,蕭逸始終不為所動,鎮定如初。
多年地歷練,絕非嘴上說說而已。
他跟隨大舅舅多年,早已經了解他的脾氣和秉性。
做了決定的同時,也做好了應對怒火的準備。
平武侯石溫呵呵一笑,「你不肯來幫本侯做事,著實遺憾啊!本侯非常地不高興,然而你是本侯的外甥,本侯又豈能逼迫你。你退下吧,本侯還有要緊事要忙。」
蕭逸微微躬身,「多謝舅舅厚愛,外甥告退!」
「等你成親的時候,本侯一定會送上一份厚禮,恭賀你成家立業!」
「多謝舅舅!舅舅若是忙,隨便派個管事意思意思就行了。萬萬不能因為我的婚事耽誤了軍國大事。」
「軍國大事永遠都忙不完。然而,你成親,一輩子就這麼一次,本侯當然要親自出席。你且放心吧,本侯送的禮物,保準你滿意。」
平武侯石溫一轉眼之間,又變成了那個關愛外甥的大舅舅。
說話都透著和藹可親。
什麼逼迫,什麼怒火,統統都不見了。
蕭逸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應下,告辭離去。
……
謀士從裡間走出來,「表公子似乎是不想和侯爺扯上親戚之外的關係。」
砰!
平武侯石溫一拳頭砸在桌面上。
他臉上卻掛著笑,「本侯的好侄兒,長大了,翅膀硬了,不用再靠本侯撐腰,著急著要飛出去。」
謀士輕聲問道:「侯爺打算怎麼辦?是逼著表公子回頭,還是放任他離去?」
「你意下如何?」
謀士斟酌再三,說道:「既然表公子已經同侯爺離心離德,學生以為他已經不適合留在侯爺身邊做事,以免壞了侯爺的大業。而且,表公子行蹤詭異,尤擅刺殺,著實危險。
不瞞侯爺,從一開始,學生就提心弔膽,生怕表公子會對侯爺不利。如今,他主動退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平武侯石溫似笑非笑,「先生說的有理。只是,本侯的面子往哪裡擱?」
謀士愣了下,當即問道:「侯爺要教訓表公子?只是,要怎麼做?教訓得太狠了,恐怕傷了和氣,激起他的逆反心,反倒給侯爺添亂。若是教訓得輕了,他也不會在意。」
「先生言之有理,蕭逸這個孩子啊,本侯有時候著實為難得很。脾氣古怪,偏偏又有一身本事,叫人防不勝防。若是換做蕭過敢這麼和本侯說話,本侯早就抽他兩大嘴巴,叫他知道好歹。」
是啊!
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主。
即便是天下名將,朝堂丞相石溫也不例外。
如果,蕭逸沒有神鬼莫測的刺殺之術,石溫也不會如此忌憚。
不過,這也給了平武侯石溫一個思路。
「既然收拾他不好把握分寸,那麼就換個人收拾。」
謀士心領神會,「侯爺的意思,藉機收拾東平王蕭過?」
平武侯石溫點點頭,哈哈一笑。
謀士順手拍了一記馬屁,「侯爺著實高明,實在是高!」
……
蕭逸回府後,等了好幾天,等著來自親舅舅石溫的報復。
然而,什麼動靜都沒有。
他嘀咕道:「難不成我那舅舅做了丞相後,連性子都改了,從吃葷變成了吃素。」
平武侯石溫了解他,他同樣了解對方。
對方是個吃不得虧,受不得氣的主。
受了氣一定會報復回去。
他落了對方的面子,沒道理對方會忍氣吞聲。
堂堂丞相誒,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文武百官之首,怎麼可能忍氣吞聲。
從前偏居一方的時候,就是說一不二的主,天下官員他都敢招惹。
沒道理帶兵進入京城,反而開始修身養性。
觀他在朝堂上所作所為,就是個狠人。
紀先生對平武侯石溫了解不多,揣測道:「會不會是看在親戚的份上,所以大人不計小人過,不和公子一般見識。」
蕭逸當即否認,「不可能!什麼親戚情分都是虛的。想當初我母親過世,我和長兄在王府備受欺負,他可沒替我們出頭。爭奪世子之位最激烈的時候,他同樣沒出頭。反倒是凌家,幫了長兄不少忙。」
紀先生卻說道:「公子確定石丞相沒出頭?王妃過世的時候,公子才剛出生,那時候的事情你不了解,老夫倒是聽說過一些真相。只是對老王爺來說,真相太丟臉,於是下了封口令,不準任何人聲張。故此,公子才不清楚當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