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先生壓力山大。
他接到燕雲歌的信件,一件新的任務,猶如泰山壓頂一樣壓在他的頭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分化拉攏世家,打破世家的壟斷。
並且還要對世家展露出平陽郡的誠意。
平陽郡真的不是想挑戰誰啊,只是想要加入世家圈子的一個小可憐。
各位大佬,高抬貴手吧!
給一口飯吃,好不好?
以後平陽郡就是你們的小弟,馬前卒,任由你們差遣,還要替你們掙錢。
這麼柔順還能生財的小弟,除了平陽郡,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世家大佬們,你們真的忍心打壓封鎖毀滅這個可愛的小老弟嗎?
哦!
那將是一個極其慘重的損失。
想一想,沒有平陽郡,食鹽的品質能提升這麼大?
雪白雪白的食鹽,以前見過嗎?
肯定沒見過。
過去的食鹽,都是黃白黃白,甚至摻著各種雜質在其中。
像雪一樣白的食鹽,一顆顆分明,想都沒想過吧!
過去那種混合各種雜質的食鹽,都能賣那麼高的價錢,賺取大額利潤。
現如今,雪白雪白的食鹽,隨便摻點東西進去賣,利潤就是成倍的增加啊。
各位世家大佬,確定要將這個生財小能手毀滅掉嗎?
以上這些,都是燕雲歌信件中透露出來的意思。
她讓紀先生示弱!
無所不用其極的示弱!
又要求他在商言商,拿出商人的狡黠,寸步不讓。
至少要表現出寸步不讓的態度。
讓人誤以為,一旦讓利,平陽郡就要破產倒閉。
紀先生盯著信件老半天……
他為難啊!
燕夫人的要求特高了。
哪裡是分化拉攏,分明是演戲,還要演得逼真。
他太難了!
他一大把年紀,正派了一輩子,臨到老,卻要如此折騰。
「老夫這把老骨頭哦,不知道還能折騰幾年。老了,老了,心眼就是沒有年輕人多。一套又一套,怎麼想出來的啊?」
別管這把骨頭有多老,任務來了,就得扛起來。
紀先生也是有幾把刷子,一段時間內,建州城內就看見他的馬車穿梭來去。
偶爾還要進宮一趟,替燕夫人給皇后娘娘送禮。
……
凌長治很為難啊!
桌面上擺放著兩張碟子,裡面都放著白花花值錢的玩意。
一張碟子裡面,是平陽郡食鹽。
另外一張碟子裡面,是平陽郡白糖。
白花花的食鹽,白糖,讓人垂涎三尺。
他盯著兩張碟子老長時間,最後一聲嘆息,「燕夫人是要做什麼?這是在誘惑本官嗎?本官身為凌家人,豈能被區區一點好處就給誘惑。」
「一年數百萬貫錢的利潤,好生經營,甚至有到達一千萬貫錢的利潤,可不是區區一點好處。」
仲駙馬坐在下首,喝著茶,神情平靜。
他這回,是偷偷回到建州,特意找凌長治談生意。
紀先生很有兩把刷子,他沒有直接找凌長治,而是先找到仲駙馬。
說服了仲駙馬後,將說服凌長治的重任,也交給了仲駙馬。
與此同時,以貨易貨,平陽郡從仲家購買的第一批糧食,已經在船上。
浩浩蕩蕩,一支規模龐大的船隊,正在順江北上,數日後就將到達平陽郡城外碼頭。
一切都是利益驅使。
當年仲駙馬取消少府同富貴山莊的訂單,誰又能想到,雙方還會有合作的一天。
可見,天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這話特麽的就是真理啊!
適合於所有行業,所有人。
家仇國恨,都可以在利益地驅使下,化作和平以及合作。
「忘了提醒一句,我說的一年一千萬貫錢的利潤,只是食鹽,不包括白糖。凌大人應該清楚,食鹽的利潤,光是在南邊,一年下來少說幾千萬貫錢。如果我們和平陽郡合作,拿下這等優質食鹽的專賣權,逐漸蠶食市場,所有的利潤都會是我們的。數千萬貫錢,凌大人當真不動心嗎?」
凌長治輕輕敲擊桌面,「一旦讓平陽郡的食鹽大肆衝擊市場,其他鹽礦還怎麼活?那些傳統的鹽場,沒有像燕雲歌那樣精明厲害的主子。此事,涉及到無數人的生計,本官必須慎重。」
「當然要慎重!所以,實際上,我們並沒有打算淘汰那些老鹽場,也沒打算完全佔據市場。只需分割一點點市場,同時控制平陽郡的食鹽產量,又能賺錢,又不得罪人,大家都高興。」
仲駙馬說起食鹽這門生意,那是雙眼發光啊。
凌長治冷哼一聲,「你確定這麼乾,不會得罪人?」
仲駙馬哈哈一笑,「凌大人忘了嗎,我們還有白糖,真正的白糖。誰家利潤受損,就從白糖裡面分潤。無論如何,總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我就不信,你樂意天天吃紅糖,黃糖。白糖這麼好的物事,你真的要封鎖。你瘋了嗎?」
凌長治冷笑一聲,「本官當然沒有瘋。你只看到眼前的利潤,你怎麼不想想數年之後,平陽郡靠著食鹽白糖貿易,賺取大量的錢財,養活大量的兵馬。屆時,必將勢大難以遏製。她會一步一步,蠶食天下所有世家的利益。到時候,你我都是罪人。」
仲駙馬哈哈一笑,「凌大人不要危言聳聽!你怎知燕夫人不是想要加入我們。你怎麼就確定,她是要和我們對著乾?和天下世家對著乾,對她沒好處。不如加入我們,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員,從今以後有錢大家一起賺,有好處大家一起分潤。」
凌長治指著他,心口有點發痛,他很生氣。
「所以說,即便當官,你也隻適合管理少府,進不了朝堂。政治敏銳,你根本就不如成陽公主。」
仲駙馬也有點生氣。
他不樂意有人將他和成陽公主相提並論。
他鄭重說道:「我知道凌大人你在擔心什麼,無非就是燕夫人只是暫時示弱。一旦兵強馬壯,就要露出獠牙,咬我們大家一口。數百年啊,甚至有的家族已經傳承了上千年。這是多麼漫長的歲月。
我們還在按照幾百年前的規矩做事,你不覺著是時候改變一下,更適應這個時代嗎?你喜歡按照幾百年前老古董規矩做事,我可不願意。
你若是不樂意同平陽郡合作,那本駙馬就另外找人合作。相信心動的世家有很多很多,比如崔家,比如許家。這些好像都是你們凌家的姻親吧。另外,紀先生進宮數趟,不出意外,宮裡肯定會分一杯羹。誰讓皇帝缺錢!」
戶部有再多的錢,也經不起各種開銷蠶食。
貴為皇帝,也得想辦法開源節流。
燕雲歌主動將賺錢買賣送上門,皇帝真的沒理由拒絕啊。
就算故作矜持,三五次後,也會真香!
人人都在「真香」,就凌長治憂心忡忡,這是在逆勢而為。
凌長治氣急敗壞,指著仲駙馬,「你們這些人,果然是無利不起早。當面一套,背面一套。一開始口口聲聲說要打擊平陽郡,讓平陽郡活不過今年冬天。這才幾天時間,現在就開始改口,還說什麼要讓平陽郡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員。都是放屁!」
仲駙馬饒有興趣地問道:「這個屁到底怎麼放的,請凌大人明言。」
凌長治喝了一口茶水,擲地有聲地說道:「以小見大,觀燕雲歌以前在富貴山莊的行事作風,就知道她的野心頗大。她辦識字班,免費教學,不分年齡出身,只要願意學習,都可以到識字班讀書識字。兩百字,五百字,八百字,一層層遞進。然後,你知道她幹了什麼事嗎?」
「什麼事?」
凌長治冷冷一笑,眼中是冷酷,是警惕,是憂心忡忡。
他說道:「她興辦識字班,然後進行文化考核!只要是她名下的生意,無論是夥計還是管事,統統都要進行文化考核。而且這一套考核手段,已經推廣到侍衛營,軍營,衙門。
也就是說,你去平陽郡,隨便走進一家和南北商行合作的酒樓,隨便叫來一個不起眼的小二,至少都認識兩百個字。她這麼乾,遲早有一天會重開科舉。
你沒聽錯,平陽郡率先開科舉,然後倒逼朝廷開科舉。科舉的危害,不用我說,駙馬應該都清楚吧!無論是食鹽,還是白糖,都是小道。
真正的危害是她通過食鹽白糖賺取高額利潤,然後一步步推進科舉計劃。當天下貧寒學子都湧入平陽郡,你猜猜會發生什麼事?」
仲駙馬有點懵。
他做生意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
說到政治敏銳,他的確不如凌長治這些人。
凌長治冷冷一笑,告訴他,「那麼多讀書人湧入平陽郡,沒地方安置,怎麼辦?搶地盤!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不會天真地認為燕雲歌會滿足於一個小小的平陽郡吧!
周邊的郡縣,你且看著,不出三五年,就會落入她的手中。本官也是失算,當初她問本官要空白公文的時候,根本就沒想到她的野心如此之大。早知道如此,說什麼本官也不會答應她。」
這話也就說說而已。
面對地圖誘惑,凌長治把持不住啊。
再來一次,他依舊會選擇用空白公文換取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