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豈能因為山中僧侶一句話，就亂了綱常，壞了傳承之序！」

丞相石溫站出來，大力抨擊這種行為。

陶太后更是悔不當初，「早知如此，一開始本宮就不該提議去山中拜訪禿驢。禿驢誤國啊！」

「陛下也是糊塗，糊塗啊！」朝臣們紛紛附和。

皇帝面無表情，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

「眾位愛卿，都認為朕是糊塗蟲嗎？高僧沒有說過任何關於朕是孤星之類的話，朕不是蠢貨，朕有自己的判斷力。母后休要胡攪蠻纏。無論你們如何反對，朕心意已決。皇位非平親王莫屬，只有他能夠力挽狂瀾，拯救大魏江山社稷。平親王，你可願意擔下這個重任？」

平親王蕭成文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顯得格外冷靜。

他說道：「這麼多人反對陛下的決定，可見傳承有序，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不下於江山社稷。陛下亂了傳承，就不擔心多年後禍起蕭牆？

等到幾位皇子長大成人，他們會如何想今日之事，如何看待我這個搶了他們皇位的伯父？無需任何人挑撥，他們心裡頭早已經認定，皇位本是屬於他們的，是我奪走了一切。

屆時，我若是還活著，我又該如何做？陛下對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力挽狂瀾。但，陛下一定不想看見我和三位侄兒反目成仇，兵戎相見。

可是，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不會以某個人的意願發展。如果有一天，我和三位侄兒真的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陛下若是在天有靈，一定會後悔的。」

石溫連連點頭，「王爺說得沒錯！亂了傳承之序，是給將來種下了禍根啊！」

然而……

這番擔憂，並不能說服皇帝。

很明顯，皇帝早就考慮過所有情況，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朕會給三位皇兒下旨，給他們封王，讓他們就藩，此生不得進京，不可惦記皇位。多年後，待到二哥你該立下傳位詔書的時候，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無論你把皇位傳給誰，朕都沒有想法。」

「陛下為何如此狠心？」皇后仲書韻率先哭喊起來。

「孩子們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遭到如此待遇？被剝奪了繼承權不說，還要被趕出建州，趕出朝堂，永世不得進京。陛下，你好狠的心啊！」

皇帝厲聲呵斥，「閉嘴！朕這麼做，是在保全孩子們的性命。朕一顆慈父心腸，盼望著孩子們都能長命百歲，為何皇后就不能理解。」

仲書韻哭喊道：「我就是不能理解！陛下所作所為，誰能理解？三個孩子，不像是你親生的，反倒像是你的仇人。否則，陛下怎麼會如此狠心絕情？」

皇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很用力，很用力。

他怒氣沖沖，「朕殫精竭慮，一切都是在為大魏江山社稷謀劃。如果沒有了大魏，你算個屁，孩子們統統算個屁。朕努力地想要保全江山，保全你們的性命，你們的榮華富貴，而你卻隻盯著皇權富貴。

你，身為皇后，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為這個江山擔憂？你隻想著權勢，想著身份，想著讓孩子繼承大統。那你有沒有想過，孩子那麼小，他拿什麼服眾，拿什麼守護江山，拿什麼穩定軍心人心？

江山危亡之際，你隻想著皇位，你怎麼就不想想孩子能不能擔起這副重擔。你只看到皇權富貴，怎麼就看不見這是個吃人的位置。朕年輕力壯，卻命不久矣，這都是為什麼，難道你全都看不見嗎？

來，朕讓你親眼看看，皇位到底是個什麼玩意。你摸摸朕的心跳，這顆心它還能跳動多久？是什麼將朕逼到了這一步，是皇權，是富貴，是天下重任，是萬千黎民百姓，是朝堂百官，還有你皇后娘娘！」

仲書韻頻頻搖頭，眼中閃過懼怕。

她想後退，想要掙脫皇帝的手。

可是，皇帝的力氣卻出奇的大，鉗製著她的手腕，讓她痛苦不堪。

她大哭，「陛下要將我逼死嗎？是不是我死了，你才甘心啊？」

皇帝苦笑一聲，「朕沒打算讓你陪葬！你好好陪著皇兒，將他養大成人，安想富貴，就算是對得起朕的一片苦心。你若是挑唆孩子爭奪皇權，挑起朝堂爭鬥，朕在天有靈定不會饒了你。朕告訴你，朕就算死了，也會一直盯著你，一直盯著你！」

仲書韻哭得不能自已。

她被瘋狂的皇帝給嚇哭了。

她好怕，真的很怕很怕。

陛下瘋了啊！

陶太后怒道，「皇帝，你休要欺負皇后。皇后身為母親，為皇子爭取本該有的繼承權，有什麼錯。」

皇帝突然放開皇后，怒道：「繼承權該給誰，不給誰，朕說了算。朕還沒有死，你們就要公然造反嗎？凌長治，你來書寫傳位詔書。朕心意已決，執意要將皇位傳給平親王蕭成文，任何人都不許反對。」

凌長治遲疑，沒有動。

他在觀察蕭成文的反應。

蕭成文輕咳一聲，瞬間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他鄭重說道：「陛下將天下重任交給我，其用心良苦，臣都明白。既然陛下心意已決，我也不再說拒絕的話。只是對三位侄兒，還有皇后娘娘的安排，請陛下三思。不如讓三位侄兒留在建州，請夫子好生教導。等我百年後，我必將皇位還給他們。」

皇帝冷冷一笑，「二嫂懷孕了吧！這一胎若是男孩，百年後，你捨得讓你的孩子失去皇位嗎？而且，你的身體既然已經養好，後面你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只要你願意。

你的孩子，會贊同你的做法嗎？一如今日，皇后對朕的逼迫。多年後，你也想嘗試一遍嗎？什麼是禍起蕭牆，你的大度才是真正的禍起蕭牆。想要斷絕禍根，從一開始就該狠狠心，斷了孩子們的念想，斷了皇后的念想。

所以，你不要試圖改變朕的決定。朕心意已決，會下旨將孩子們打發到地方上，今生不得回到朝堂。等你繼承皇位後，其他事情隨你的意，唯獨朕的三個孩子，你不能更改朕的安排。否則，朕死不瞑目！」

太狠心了！

所有人都產生了同樣的想法。

皇帝對待孩子和皇后，著實太過狠心絕情。

他怎麼可以如此狠心啊！

蕭成文緊盯著皇帝，「陛下確定要這麼做嗎？不怕被人記恨嗎？」

皇帝哈哈一笑，「朕快要死了，又怎麼會怕被人記恨。朕登基做皇帝這些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這樣的苦我一人吃過就行了，為什麼還要讓我的孩子再吃一遍同樣的苦。

皇位，看著誘人。殊不知，無論是誰繼承朕這個位置，每日都是無窮無盡的煎熬。二哥，你做好準備了嗎？短短幾年，朕已經熬得油盡燈枯。不知你又能煎熬幾年。希望你能比我多堅持個八年十年，好歹等孩子們成年後再離開。」

蕭成文微微低頭，「多謝陛下對我的信任，那我就接下這份煎熬。三個侄兒以及皇后該如何安頓，我答應你，我不插手。

等我老了快要死了，該將皇位傳給誰，我自有主張。若是我執意將皇位傳給侄兒，你在天有靈，也別生氣。當然，侄兒們得有出息，我才會考慮讓他們繼承皇位。」

皇帝緊握住蕭成文的手，一臉如釋重負，「好兄弟！朕就將大魏江山社稷交給你，希望你不要令朕失望。」

蕭成文苦笑一聲，「我會儘力！」

皇帝哈哈一笑，吩咐凌長治，「凌愛卿，為朕書寫傳位詔書。」

「臣遵旨！」

大局已定！

在場的人，恐怕沒有一個人滿意。

成陽公主終於可以說話了，「竹籃打水一場空。早知如此，當初我又何必苦苦相逼，何必三天兩頭置氣。陛下，你的決心，我算是看見了。我隻後悔，當初看錯了你。」

皇帝冷笑一聲，「朕希望你能慎言！沒有任何人能夠要挾朕。沒有任何人可以天天將恩情掛在嘴邊，提醒朕。逼急了朕，趁著現在還有一口氣，朕下旨奪了你的爵位，將你貶為庶民。」

成陽公主嚇住了，大哭！

仲駙馬怕她說出更多不恰當的話，連連磕頭，又趕緊將成陽公主拖下去。

可不能給家族招禍啊！

皇帝將皇位傳給平親王，將皇子和皇后打發到地方上。

自此之後，仲家的處境會變得極為尷尬。

說是外戚，都不夠名正言順。

仲駙馬已經想來，接下來數年，至少在蕭成文當皇帝的這些年，仲家要低調再低調，可不能再出風頭。

成陽公主，他也會嚴加看管，絕不讓她出門胡言亂語。

只希望，蕭成文能有點良心，別沒過兩年，就弄死了皇子和皇后。

一旦皇子和皇后有個三長兩短，仲家離著覆滅也不遠了。

哎！

天意弄人啊！

仲駙馬也是苦不堪言！

抬頭看天，建州的天比京城的天更加陰沉昏暗，讓人透不過氣來。

仲家該何去何從，是時候認真考慮考慮。

或許，該離開建州，另尋地方安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