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防線,已然成為了軍事重鎮!
官道上,都是運送糧草棉服軍械的車馬和民夫,以及做苦役的犯人。
最近幾年,大魏朝所有犯人,幾乎都被送到了北邊服苦役。
只要不是殺頭的大罪,根據罪名大小,服苦役五年至八年,就能恢復小民身份。
或是主動請纓上戰場,立下戰功,也能恢復小民身份。
大軍裡面,就有這樣一支軍隊,全是由罪犯組成。
他們打最苦的仗,打必死的仗,打最危險的仗,以戰功或是性命換取小民身份。
就算戰死,好歹也能為自己為家族正名,洗刷屈辱,為家人帶去一點點安慰,以及為家人免除兩年徭役的福利。
……
燕雲同騎著戰馬,在親兵的簇擁下,越過綿延幾十裡的輜重隊伍。
看到臉上刺字的士兵,他總是忍不住多看幾眼。
數次大戰,這些犯人士兵,都是沖在最前面,十死一生,戰損永遠最高,死的人永遠最多。
別管他們是以什麼身份打仗,能有這份悍不畏死的勇氣,就足以讓人敬佩!
穿過城門,大街盡頭就是的臨時將軍府,作戰指揮部。
在府門下馬,身配腰刀,大步走進將軍府。
「侯爺這會忙不忙?」
他問府裡的書記官。
「啟稟二公子,侯爺正在同涼州兵馬的信使會面。」
燕雲同挑眉,「昨兒才送走討虜大將軍崔大人派來的信使,今兒又迎來涼州兵馬的信使。石家那邊,沒派信使過來嗎?」
「下官不知!」
燕雲同琢磨了一下,「我去廂房休整,侯爺忙完後,記得叫我一聲。對了,叫人送點吃的來,本公子趕了一天一夜的路,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諾!」書記官搖身一變,擔任起傳菜員,跑到廚房吩咐廚子置辦一桌酒菜送到廂房。
燕雲同去了廂房,沒想到燕雲權竟然也在此等候。
他挑眉一笑,「大哥今兒不忙?」
燕雲權手邊放著一本帳冊,一會面見父親燕守戰,他要彙報軍務帳目情況。
他掃了眼燕雲同,「二弟最近很忙啊!」
燕雲同哈哈一笑,「臨時充當一回夜不收,跑到烏恆那邊探了探情況,殺了幾個烏恆探馬。」
「不知烏恆那邊如今什麼情況?眼看天氣冷下來,今年冬天不出意外,會格外嚴寒。烏恆可有糧草過冬?」
「怎麼著,大哥想帶兵去燒烏恆的糧草?」
燕雲權沒有否認。
燕雲同嗤笑一聲,「這等危險,且十死無生的事情,大哥就不要搶著去做。我知道大哥立功心切,可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父親怎麼辦,讓側夫人怎麼辦,讓陳將軍怎麼辦?他們可都指望著你。」
燕雲權扯了扯嘴角,勉強笑出來,「多謝二弟關心。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這不還有你嘛。有你在,父親不愁沒有人繼承燕家家業,也正好如了你的意。」
燕雲同哈哈一笑,「這話我不愛聽!你真以為我稀罕燕家家主的位置嗎?你太小看我。我只是想給你增加點壓力,單純和你爭一爭,對那個位置我沒多大興趣。你想要你拿去吧。」
這話,燕雲權一個字都不相信。
他不信,世上真的有人視家族權柄如糞土,視侯爵如糞土。
這麼大的誘惑,怎麼可能擋得住。
又不是聖人!
嘴上說著沒興趣,真到了見真章的時候,他會比任何人都要兇橫,該亮刀子的時候絕不手軟!
他鄭重對燕雲同說道:「我不需要你讓,我們兄弟各憑本事,一較高下。若是最終我輸給你,我心服口服,任由你差遣。你如果輸給了我,你也要任我差遣。」
燕雲同卻搖頭,「我不會聽你差遣。如果我輸了,我走人,絕不在你眼前晃悠,礙著你的眼。」
「你走人?你能去哪裡?離開家族,單憑你一個人,你如何養活幾千將士?休要誇誇其談,不如腳踏實地。」
「天下這麼大,總有我能去的地方。大哥,你沒能力養活幾千將士,不等於我也沒這本事。」
燕雲權大皺眉頭。
燕雲同一臉嘚瑟,臭顯擺,「論能力,我們半斤八兩,我也沒比你強多少。某些方面甚至不如你。但是,誰讓我有個好母親,有三個好姐妹,這一點可比你強多了。你不必羨慕我,誰讓我生來命好,你羨慕不來。」
這一瞬間,燕雲權遭受到一萬點傷害。
一口成年老血,差點噴出來。
臭不要臉,臭嘚瑟,說的就是燕雲同這類人吧!
真是,太氣人!
好心塞!
燕雲權覺著自己都不配活著。
誰讓他命不好,沒有好母親,也沒有好姐妹。
瞧著燕雲同那張嘚瑟的臉,真想一拳頭砸過去,叫他知道好歹。
能不能謙虛點?
得了好處,能不能別賣乖?
知不知道臭顯擺招人恨,很討嫌!
他乾脆扭頭,不看燕雲同一眼。
燕雲同嘚瑟一笑,成功將燕雲權氣到內傷,簡直爽得不要不要。
爽歪歪!
……
燕雲芝回到娘家。
她的夫君,跟隨在父親燕守戰身邊,數次出征,卻沒立下什麼功勞,也得不到提拔,心頭自然有些想法。
趁著最近幾月休兵,夫妻二人團聚了一回。
兩口子互訴衷腸,順便吹吹妻子的枕頭風。
燕雲芝得知夫君隨軍出征這麼長時間,竟然還沒得到提拔,自然不滿。
於是乎,等夫君結束休假回了軍營,她便找了時間回娘家。
母女二人見面,有說不完的話。
側夫人陳氏總擔心燕雲芝在婆家受了委屈。
燕雲芝大大咧咧,「娘親放心吧,李家不敢委屈我,更不敢苛待我。就如母親當初所說的那樣,幽州一地,我們燕家獨大。我是燕家的閨女,沒人不開眼敢給我委屈受。」
側夫人陳氏放心下來。
緊接著回過神來,「不年不節,你怎麼今兒跑回來?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燕雲芝扭捏了一下,「沒出事。就是七郎回來休假,同我說了一些事,我替他感到委屈,心頭難受得很,就想找娘親說說。」
「什麼事?我怎麼沒聽你舅舅提起?」
「舅舅從來不說軍中的事情,娘親當然不知道。」燕雲芝有些不高興。
側夫人陳氏白了她一眼,「我就隨口一句,你倒是沖我發氣。我也是命苦,生了你們幾個,每一個省心的。」
「是女兒的錯,娘親別和我計較。」
燕雲芝趕忙道歉。
側夫人陳氏嘆了一聲,「說吧,到底什麼事。」
燕雲芝咬咬牙,「七郎隨軍出征一年多,到現在還沒有得到提拔。他可是我的夫君,是父親的女婿,父親怎麼可以不提拔他?如果他沒有出征作戰,沒有上戰場,那也罷了,我也不會有意見。
可是他已經打了好幾場戰事,父親好似都忘了他,每次軍中論功行賞,都沒他的份,這合適嗎?娘親不知道,軍中可愛說閑話。就因為七郎得不到提拔,好多人都說他沒本事,靠關係,打仗稀鬆平常,都是跟在後面撿現成的。
全都是胡說八道,他們就是嫉妒七郎。父親也真是,幹什麼打壓七郎。娘親,你和父親說說吧,讓父親下次提拔七郎好不好?七郎被人說閑話,我聽了,跟著一起難受。」
她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像是個備受閑言碎語中傷的人。
側夫人陳氏一聽,此事牽涉到軍務,自然不肯輕易鬆口答應。
她能得燕守戰這麼多年的寵愛,自然同她的性格,以及知情識趣的聰明勁分不開。
她提點閨女,「你別光聽七郎一面之詞。你也說了,他沒立下什麼戰功,你父親如何能提拔他。真要提拔了他,那不是幫他,而是害他,還會壞了軍中的風氣。
你看看舅舅,他有今日地位,都是靠真刀真槍打出來的。再看看你大哥,還有老二燕雲同,立下戰功,不都得到了提拔嘛。你讓七郎不要著急,等立下軍功,自然也會輪到他。」
燕雲芝心頭惱怒,不滿。
她嘟著嘴,使悶氣,「娘親說來說去,就是不肯幫女兒。」
「這事我如何能幫你?幫你就是害了你!你父親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發起火來,神鬼勿近。我要是真替你開口,幫七郎要官職,立時三刻,你父親就得抽七郎一頓鞭子。你捨得啊?「
燕雲芝委屈壞了,眼眶泛紅,眼看就要哭出來。
她抽噎道:「難道就沒一點辦法嗎?難道真要讓七郎在軍中苦苦煎熬。打仗會死人的,想立軍功,不知得死多少人,受多少傷。娘親,你就幫幫七郎吧!」
「七郎身邊有親兵保護,你就放一百個心,死不了,也傷不了。他想立功,關鍵是要勇於擔責,主動承擔重任。像你大哥,上次在草原迷路,差點將性命丟掉,如今不也恢復過來,重整旗鼓,還立了好幾個功勞。功勞累計起來,也夠他再升上一級。」
燕雲芝哭出了聲,「說來說去,娘親就是不肯幫女兒。難道真要讓七郎真刀真槍去掙軍功嗎?要是他死在沙場,女兒就得做寡婦。娘親忍心嗎?你沒給我說一門好姻緣,如今也不肯幫女兒一把,娘親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