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同在城裡閑逛。

他沒急著回軍營。

就是這麼巧，竟然在大街上遇上了仲書豪。

兩人見面，都沒話說。

因為，不熟！

兩人之間的關係，還停留在認識這個層面上。

私下裡，沒有來往，沒有交流。

兩人相顧無言，微微頷首，擦肩而過。

也不知，燕雲同到底怎麼想的，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他突然開口說道：

「我家四妹妹要嫁人了，就在九月中旬。你要是回京城的話，還能趕上喝她的喜酒。」

那一瞬間，燕雲同分明看見仲書豪臉色都變了。

「多謝告知！暫時沒有回京城的打算！只能委託家裡人給燕四姑娘送上一份賀禮！」

燕雲同拱手抱拳，「我替四妹妹謝謝你！禮物記得豐厚些，我家四妹妹是個小財迷。」

「你在外人面前，如此詆毀燕四姑娘的名聲，合適嗎？」仲書豪似乎很生氣。

燕雲同有些懵，「我和我家四妹妹如何相處，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吧。」

仲書豪憋了一肚子火氣，「蕭逸哪裡好？築陽郡主竟然舍我，選擇了蕭逸。難道我連蕭逸都不如？」

燕雲同大皺眉頭，「國舅爺，昨晚上喝了多少，把腦子都喝暈了嗎？家母可沒有嫌棄你，分明是你們仲家嫌棄我家四妹妹。你可別倒打一耙，欺負我不在京城就不知道內情嗎？」

仲書豪一聲苦笑，「你說的對，是我誤會了！你放心，我會安排人給燕四姑娘送上一份厚禮。不過，你也不該在外面說她的不好，敗壞她的名聲。」

「休要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敗壞自家妹妹的名聲，休要汙衊我。」

「你說她是小財迷，這不是敗壞名聲，又是什麼？」

燕雲同嘴角抽抽，冷哼一聲，「話不投機半句多，告辭！」

兩人不歡而散。

……

仲書豪心頭有一股鬱氣，一直不得紓解。

他放著京城尊榮奢華的國舅生活不過，偏要固執地來到邊關前線吃沙子，說白了就是不甘心。

他用自己的方式，發泄著內心的不滿。

他以為一切都已經時過境遷。

直到得知燕雲歌即將嫁給蕭逸，滿腹心酸委屈，才知道一切都還沒有過去。

他那麼努力地求娶，結果卻換來一場空。

自己的父母，是他姻緣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他能怎麼辦？

一拳頭砸在牆壁上，手指破皮冒血，他不在乎。

只是不甘心！

有一刻，他內心有一股衝動，騎上馬沖回京城搶親。

他要把燕雲歌搶回來。

決不能便宜了蕭逸那個王八蛋。

蕭逸何德何能，無論是從出身，學識，武藝，脾氣性格，統統都比不上他，憑什麼能娶到燕雲歌。

難道就因為蕭逸臉皮厚嗎？

仲書豪氣得笑起來。

他知道沈書文也在城裡。

鬼使神差，他來到了沈書文居住的小宅子，並敲開了房門。

小廝站在門口，「請問公子哪位？」

仲書豪愣在當場。

小廝就覺著眼前這人特別古怪，敲開門竟然不說話。

難不成是踩點報仇？

小廝臉色一變，就要關門。

卻在此事，仲書豪開口說道：「我找沈大人，我姓仲。他知道我是誰。」

啪！

小廝果斷關上院門，以防萬一。

……

「公子，公子，外面有個自稱姓仲的人找你。我看他古怪得很，公子千萬當心。」

沈書文很意外，「確定姓仲？」

小廝頻頻點頭，「千真萬確，小的不敢欺瞞公子。」

「那是國舅爺，快請他進來。不可怠慢了貴客。」

這回換小廝震驚，「我我我……我得罪了國舅爺，不會給公子招禍吧！」

「沒事！國舅爺沒那麼小雞肚腸。去開門，算了，還是我親自去請貴客！」

院門再一次打開。

沈書文臉上帶笑，站在門口。

「見過仲大人！」

「沈大人客氣。冒然登門，希望沒有打攪到沈大人。」

「仲大人客氣，快快請進。」

二人都很矜持客氣。

沈書文招呼仲書豪在院子石凳上坐下，親自烹茶。

「房舍簡陋，請仲大人見諒！」

「無妨！邊關苦寒，一切都能接受。」

茶水奉上，二人面對面坐著，卻相顧無言。

仲書豪尷尬地喝著茶水。

這才覺著，自己冒然登門，實在是太衝動。

現在見了面，說什麼？

他輕咳一聲，「冒然登門，是因為……嗯……」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如何進行談話。

反倒是沈書文顯得很平靜，「仲公子也聽說了燕四姑娘定下婚期的消息嗎？」

話題一下子打開，仲書豪頓時鬆了一口氣。

他點點頭，「你也聽說了？」

沈書文自嘲一笑，「昨兒，表親燕雲同特意進城找我喝酒，我是從他那裡聽說了此事。」

「你甘心嗎？」仲書豪單刀直入，半點遲疑都沒有。

沈書文愣了下，說道：「不甘心又如何。」

「把她搶回來啊！」

仲書豪神情很激動，他似乎是在尋求認同和支持。

沈書文卻大搖其頭，「她會不高興的。我想，她應該不希望任何人去破壞她的婚禮。蕭逸，雖然我們都認為他不怎麼樣，認為他配不上燕四姑娘。可是，她願意嫁給他，這就足夠了！」

仲書豪大皺眉頭，「你真這麼想？你不是不甘心嗎，你為什麼就不肯為自己爭取爭取。」

「仲大人一直在爭取，可有結果？」沈書文反問他。

仲書豪面色略顯難堪。

片刻之後，他自嘲一笑，「總歸是我無能，既不能說服家父家母，又不能說服她。」

說完，他一口喝下茶水。

分明是將茶水當做酒水喝。

沈書文往他的茶杯裡面續水。

「看開些吧！既然已經決定放棄，何必耿耿於懷。」

仲書豪搖搖頭，「她嫁給任何人，本公子都能看開。唯獨蕭逸，我沒辦法咽下這口氣。憑什麼我們都得不到的人，最後竟然嫁給了蕭逸？蕭逸何德何能？」

沈書文笑了笑，笑容淺淡，「或許是因為他們有緣。」

「根本不是這麼回事！蕭逸無非就是仗著厚臉皮，才能請來聖旨賜婚。如果沒有聖旨賜婚，他根本不可能娶到燕雲歌。」

仲書豪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腦袋上。

「當初我也該進宮請聖旨！只可惜……終歸還是我不夠堅定，患得患失，錯過了機會。」

沈書文默默地聽著他嘮嘮叨叨，像個碎嘴老太太。

喝茶也能把一個人喝醉，仲書豪就是如此。

他醉了！

就在沈書文的臥房歇息。

等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麻麻，屋裡亮著燭火。

沈書文就著燈火看書。

聽到動靜，一回頭就看到已經坐起來的仲書豪。

「仲大人醒了！我已經讓人通知了你的親兵隨從，他們就在外面，可要他們進來伺候？」

「不用！」

仲書豪下了床，穿上鞋襪。

「我竟然睡了這麼長時間？天都黑了。」

「仲大人這段時間估計都沒歇息好，才會一覺睡到現在。」

「讓你看笑話！」

「仲大人放心，我嘴巴很嚴實，此事不會傳出去。我身邊的小廝，也都下了封口令。」

仲書豪盯著沈書文。

他突然說道：「我記得你來邊關已經好幾年了吧，一直沒得到升遷？」

「前年升遷過一回！我畢竟和燕家是親戚，上面論功的時候，不會苛待我。」

仲書豪遲疑了一下，「你想不想到大將軍府做事，在崔大人跟前當差。崔大人需要兩個文書，幫忙處理來往文書工作。我記得是太學學生，文書工作對你而言，應該很快就能上手。」

沈書文明顯愣了一下，「仲大人要提拔我？」

仲書豪有點不好意思，「算是吧！你可願意？不用覺著欠我什麼，我只是覺著堂堂太學學生，一直做個不起眼的軍需官，有些浪費。」

沈書文笑了笑，「到大將軍府當差，不知要通過哪些考核。若是仲大人知情，能否提點一二？」

「你同意了？」

仲書豪竟然有些意外。

沈書文笑道：「大好機會，我沒理由拒絕。難道，仲大人以為我是個自尊心特彆強烈的人，因為自尊，會拒絕到手的機會？我不是一個不知變通的人，我更不會將別人的好意當成施捨或是同情。」

仲書豪連忙解釋，「沒沒沒，我當然不是施捨，更不是同情。你沒有拒絕，我很高興。我就是……因為你和燕家是親戚，卻一直乾著軍需官的活，繁瑣不說，又苦又累。我還以為你是有意避嫌，不和燕家來往。」

沈書文神色平靜，說道：「仲大人誤會了！我和燕家一直有來往，只不過是和廣寧侯沒有什麼來往。畢竟我是築陽郡主娘家親戚，和燕家走得太近，亦或是離得太遠都不太合適。我和雲同一直保持著聯絡，剛剛好！」

仲書豪連連點頭，「你說的對。你和燕雲同來往，離著侯府遠一些，這樣更好。既不會讓你自己為難，也不會讓築陽郡主為難。」

「多謝仲大人理解我的處境。」

「大將軍府那邊，我會打招呼。過些日子，大將軍府會有考核。到時候你按時過去，以你的本事肯定沒問題。」

沈書文含笑說道：「如果能順利進入大將軍府做事，屆時我請客，希望你能賞臉。」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