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郡!
一場狂風暴雨,帶走了空氣裡的暑熱,天氣難得涼爽。
幽州的消息,快馬加鞭,乘風破浪,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燕雲歌手裡。
側夫人陳氏服毒自盡?
她挑眉,有點意外。
那個女人,竟然有膽量選擇自盡?
她還以為,那個女人無論如何,就算是在泥潭裡掙扎著也要活到七老八十,看一看誰能笑到最後。
她帶著信件,前往郡主府。
這個消息,對於母親蕭氏的意義更大一些。
至於她,那個女人的死活在她眼裡翻不起任何漣漪。
「死了?確定死了?」
平陽郡主蕭氏一臉驚詫,不太敢相信,在她面前張揚了幾十年的女人,竟然會服毒自盡。
燕雲歌重重點頭,「消息無誤,確定是服毒自盡。估摸著她是心虛,怕父親遷怒燕雲權他們幾個,才會鬥膽服毒自盡。」
平陽郡主蕭氏一陣唏噓,並沒有『賤人』去世那種暢快感。
離開幽州十幾年,心境早已經不同。
過去的種種恩怨是非,離她已經很遠很遠。
是看透,也是看開……
準確地說,燕守戰後院的女人,她從未放在心上,從未在意過。
「父親想請母親回幽州王府,主持大局。不知母親意下如何?要不要我來回絕父親。」
蕭氏聞言,不由得笑起來。
「你父親也怪得很,陳氏剛死,他就惦記著本宮。還想請本宮回幽州王府。本宮回去做什麼,和自己的兒媳婦爭權奪利嗎?他可真想得出來。」
燕雲歌說道:「女兒就直接回絕父親,叫他不要多生事端,整天想一出是一出。」
蕭氏擺手,「不用你寫信回絕,本宮親自給你父親去信,叫他趁早死了那條心。這輩子,本宮都不會再回幽州。百年後,也不會葬入燕家祖墳。本宮要和父親母親兄長們葬在一起,葬在京畿皇陵!」
她面容嚴肅,表情鄭重。
她是真的如此打算,而不是開玩笑。
燕雲歌挑眉,承諾道:「女兒會滿足母親的心願。終有一天,我們會回到京畿,親自到皇陵祭拜。」
蕭氏訝異,「你不勸本宮改變主意?本宮這麼做,等於是徹底捨棄了燕家,要和燕家劃清界限。
你可是燕家女,真的不在意?不覺著本宮的打算顯得格外冷酷無情,毫無親情可言嗎?
畢竟,你兄弟是燕家的世子,是燕家下一任家主。本宮不回去,死後也不葬入燕家祖墳,對他多少有些影響。」
燕雲歌鄭重說道:「女兒尊重母親的一切決定。母親當年所受的苦,經歷的痛,女兒不曾經歷過。未經他人苦,又豈能勸他人善。
母親現在冷靜理智,做出這個決定,一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已經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後果。女兒沒有理由反對母親的決定,唯有支持!」
蕭氏如釋重負,眼眶濕潤。
積壓在心頭許久的壓力,終於得到釋放。
她早有這樣的想法,一直不曾說出口,是因為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契機。
這一次……
鼓足了全身的力氣,將所有打算和盤托出。
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在閨女臉上看見震驚失望的表情。
萬萬沒想到……
閨女給了她一個驚喜。
不愧是她的親閨女,她最疼愛的閨女。
燕雲歌果斷起身,將母親蕭氏擁入懷中。
「母親不要難過!」
「本宮沒有難過,本宮這是高興,是喜極而泣!」
燕雲歌拿出手絹,替母親蕭氏擦拭眼角的淚痕,「終有一天,女兒會為外祖父一家正名,給他們應有的公道。」
蕭氏望著她,「如何正名?」
燕雲歌笑了,「外祖父『章義太子』,龍章鳳姿,本是皇位當仁不讓的繼承人。卻慘遭小人毒害,皇位也被小人竊據。將來,我為『章義太子』正名,讓他當一回皇帝,享受帝王祭祀。」
「這這這……」
蕭氏語無倫次,表情驚詫。
她彷彿喪失了語言能力,不知道如何表達內心的激動心情。
好多的問題,也不知從何問起。
許久許久……
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她悄聲問道:「蕭逸怎麼辦?你這麼做,置蕭逸於何地?」
真有那麼一天,理應追封老東平王。
而不是追封隔著輩分,已經被中宗皇帝蓋棺定論的『章義太子』。
這會亂了綱常,亂了正統。
等於是否定了中宗皇帝,否定了宣宗元平帝,英宗永泰帝,德宗太寧帝,還有當今陛下天和帝蕭成文……
一個冊封,會帶出一連串的問題。
這是綱常。
她憑什麼否認那些皇帝?
憑什麼否認中宗皇帝的決定?
沒這麼乾的。
「你不要意氣用事,本宮的事情不應該讓你為難。若是讓你為難,那就別做。」
「母親為何認定我會為難?」燕雲歌含笑問道。
蕭氏氣急,「這都是擺明的事情,是人倫綱常。你可別任性,給自己找麻煩。犯不著!萬一影響了你和蕭逸的夫妻感情,我豈不是成了罪人。」
「母親這話委實太嚴重。蕭逸沒那麼小氣。」
「這不是小氣不小氣的問題,而是綱常,正統,是人心……哎,有時候本宮都要懷疑,你到底懂不懂這些道理。」
燕雲歌抿唇一笑,「這些道理我自然懂。罷了,既然此事令母親煩惱,以後我就不再提起此事。」
蕭氏果然如釋重負,心情也為之開懷。
「你能明白本宮的苦心,本宮就放心了。如今我也沒別的心願,只希望能活著看見將士們打回京畿,劉氏修養竊據帝位。」
「母親一定能看見那麼一天,女兒要努力替母親完成心願。」
「你不必為了本宮,刻意做某件事情。本宮的事,都是順帶的。本宮不希望因為我,影響到你的計劃。」
燕雲歌挽著母親蕭氏得的手臂,「母親怎知,你的願望和我的計劃不謀而合。要知道德宗太寧帝的靈柩還停在建州皇廟,不得下葬。他都死了好些年了,還不能入土為安,怪可憐的。」
卻不料……
「他有什麼可憐的,他都是活該!」
蕭氏怒氣沖沖,一副怒火中燒的樣子。
「江山是在他手裡丟掉的,皇陵也是在他手裡丟掉的。那些死去的百姓,全都是他的責任。他身為天子,不能保國土不失,不能保百姓性命,還妄想死後入土為安,做夢!
依著本宮的意思,就該將他永遠躺在皇廟,生生世世不得入土為安。以此警醒後世人,休要做喪家犬!」
嘖嘖……
燕雲歌嘖嘖稱嘆,「母親怎麼突然這麼大的火氣。德宗太寧帝都死了好幾年。」
蕭氏嘆了一聲,「這些年來,我時常想起當年南下逃難的日子。我是越想越生氣,越想火氣越大。依著本宮看,這事固然劉章要承擔責任,德宗太寧帝也跑不掉。
想到他不能入土為安,我心頭才暢快些許。將來,若是有機會打回京畿,收復皇陵,千萬別將他安葬。讓他繼續在皇廟裡面躺著,這是他應得的下場!」
燕雲歌覺著自己是個狠人,沒想到母親蕭氏同樣是個這狠人,比她還狠。
她的狠只針對活人,母親的狠連死人都不放過。
果然是一脈相承。
她點點頭,答應下來,「好啊!我答應母親,不讓他入土為安,因為他不配。」
蕭氏哈哈一笑,極為暢快,「就該如此!還有陶太后,也別叫她入土為安。德宗太寧帝落到那個下場,她也要承擔一半的責任。那個女兒,時而精明,時而糊塗,不知道是不是在演戲。」
「母親就當她是老糊塗。我告訴母親一個秘密,定陶公主還記得吧,她躲在山上行宮,偷偷生了個孩子,是個男孩。」
啊?
蕭氏一臉驚訝。
她一下子抓住了重點,「偷偷生的?本宮記得她沒成親,這麼說她是未婚生子。孩子父親是誰?」
燕雲歌搖頭,「她死活沒說,就連皇帝和陶太后都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估計就是露水姻緣,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確定孩子的生父究竟是哪一個。」
蕭氏揉揉眉心,感覺有點頭痛。
她出聲呵斥道:「簡直是荒唐!堂堂公主之尊,竟然生下一個父不父不詳的孩子,皇家的臉面都叫她丟盡了。
陶太后幹什麼吃的,為何不出面管束?皇帝又是幹什麼吃的,瞪眼看著定陶將孩子生下來,還想瞞天過海。
一個父不詳的孩子,如何能上玉蝶,如何能記入宗譜?她這是亂了規矩!」
她氣惱不已。
定陶未婚生子,一聽就知道對方在打什麼主意。
自個養個孩子,養老送終。
也就意味著,這個孩子姓蕭。
想要繼承公主府必然會被記入宗正寺,上玉蝶族譜。
父不詳的孩子,堂而皇之的登記在族譜上面,打誰的臉?丟誰的臉?
身為皇室宗親的平陽郡主蕭氏,氣得啊,恨不得提劍殺入建州,砍醒陶太后和皇帝母子。
「他們這是縱容!是亂來!這會混淆皇室血脈,亂了套了!」
「母親別置氣!那一家子的事情,何必操心。」
「本宮豈能不操心。這個問題,遲早你二姐姐得面對。本宮替她愁啊!」